郑玉超│听 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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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 书(上)
□郑玉超
听书,那是我们苏北老家的土话,听说书似乎更确切些。说书人一般都在五十岁上下,老人们常说年轻的“嘴上没毛,书说不牢”,因此,很少受人待见。说书人一手敲锣,一手击鼓,锣一尺方圆,鼓也只有碗般大小,声响却非同寻常。
说书人并非单单练说上功夫,唱起来也得是行家,那样说起书来才声情并茂,比起喇叭里的刘兰芳、单田芳说书,听起来才更有韵味。然而,唱相对于说,二者并非五五分成,平分秋色,唱不过是铺垫陪衬,说书人的主打功夫还得靠说。
小时候,苏北农村很贫困,收音机是种奢侈品,电视机更是稀罕之物。物质生活困窘的背后,精神生活自然更加匮乏,偶尔月余,公社放映队会来放一次电影,有点精神慰藉的味道,根本解不了馋,而说书则填补了那个时代我们精神的饥饿。
我对听书情有独钟——不像电影,这次看过眼巴巴望着下次,颇有点望穿秋水的遗恨——今天听过的书,精彩处戛然而止,不过别急,留下的悬念等下回分解,明天再来。那时,我常惊诧于说书人的肚皮,看似不大,怎么装得下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说书人到庄上,多半是闲来无事的时节,仔细想来,似乎夏天多一些。来了先不急着走马上场――这一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得先入住一户农家,这不必有过多的劳神,来之前早就商议好了,直接把被褥家伙搬进事先订好的那家。
夏日的晚上,空旷的谷场中间,放一盏汽油灯,光影中,说书人淡定而坐,面前的小凳上,一面铜锣,一只小鼓,一杯白开水。起初是几个人,不一会就聚集了一群人。说书人倒并不急,就像一幕戏剧的前奏,抑或像运动员赛前的热身,熟练地将小铜锣的系绳挽在左手腕上,右手则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细棒,不紧不慢,敲起小锣,击起小鼓,热烈的气氛迅疾随着锣鼓齐鸣,在暗夜里喧嚣开去,三五里地爱听书的人听得心里痒痒。
用不了多久,原先空旷的场地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有席地而坐的,有倚在树上或草垛边的。人们不时拍打着蚊子,边眼巴巴地等着开场――开场时说书人照例会先唱几句,悠扬得很,时而婉转,时而高亢,好听极了。小伙伴们有的从家里拿来凉席,有的拎着口袋,挤出一处角落,随手一放,想躺就躺,想坐就坐,方便得很。
终于开唱了。喧嚣的人群一下子静下来。饥肠辘辘的蚊子恰好乘虚而入,不时“濮”的一声,不知又是哪只该死的蚊子因贪吃捐躯了。那些听得入迷的人常会遭到蚊子的暗算。和汗流浃背一样,这丝毫影响不了人们听书的心情。随着故事的发展,人们或微笑,或大笑,或担心,或痛恨,心软的听到伤心处总是汗涔涔而泪潸潸。
孩子们起初还能安静听书,但终究坚持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了,吵吵闹闹不时引来大人们的叱责。我敢肯定自己是用心听的。印象里,大五最顽皮,小我三两岁,听书时手脚从来没闲过,不是抓抓这个女孩辫子,就是挠挠那个小孩胳膊。有一次,甚至捉弄起自己的大爷来——在我们苏北,大爷就是父亲的哥哥。那次,他大爷坐得久了,许是觉得腰疼,就立起来舒展一下。大五趁他不注意,顺手将他大爷坐的小凳抽了出来。他大爷筋骨舒展好了后,冷不防向下一坐,噗通一声,重重地摔了个屁股蹲。他大爷脾气比较大,破口大骂:“是哪个小兔崽子,害得他大爷摔了一跤?”摔也摔了,倒不忘赚个便宜。
谁知,大五立马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大爷,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全场大笑。那说书人也抑制不住,一手捂着肚子笑,一手猛劲地敲打着小鼓。
每天晚上,我总是听到半途,就有了困意,先是迷迷糊糊,努力克制住,要不了多久,就抵挡不住瞌睡虫的诱惑,耳边的锣鼓声渐渐远去了。不单是我,半场的光景,小伙伴们早睡成一片。我们睡意正浓,懒得爬起来回家,就继续睡在场地上。父母们是不用担心的。夜里,有的滚离了席子或口袋,身上沾满了泥土,惹来早醒孩子的大声狂笑,被笑的起初还懵懵懂懂,睡眼惺忪,待清醒点,也不由哈哈大笑,原来笑人者自己也是灰头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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