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华锅张:老嘉山遇狼记 2024-08-01 13:44:33 老嘉山里有狼吗?我以我的亲身经历可以证实,有!至少是曾经有。1980年,19岁的我在老嘉山北麓当过九个月小学代课老师。因为当地没有熟人,更没有女朋友,所以跟比我高两届的一个中学校友打得火热。这位校友姓杭,在家排行老三。老三娶了个淮南女知青老婆,我来的时候,他们的儿子已经好几个月大了。这年冬的一个周末,天气阴沉沉的,像是在作雪。老三却忽然找到我,让我陪他去总场给儿子报户口。我当然不能推辞。从学校到总场,大约有二十几里山路,其中约有七八里横穿于老嘉山中,全靠步行。我们仗着年轻火力旺,二话不说就上了路。边走边聊着天,两三个小时后,就到了总场。办完事后,我们到机关食堂吃了饭。刚吃完饭,天气忽然变了,雾蒙蒙的下起了毛毛细雨:“快走,万一下雪就麻烦了。”为抄近路,老三说他带我走一条更近,但更险、人迹也更少的路。那条路经十连羊场,过黄泥沟、鬼门关,路过老嘉山腹地东侧的深山中。此时的老嘉山里并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而是起了雾。山里风烈,善走树梢,北风呼啸,风走雾销。那雾忽浓忽淡,背风处浓,迎风处淡。浓的时候,只能看到两三米远;但如果一阵山风吹过,雾淡一些,就能看到二三十米远。松涛阵阵,天然蛮荒,让人想起鸟鸣山更幽。我对山里的情况不是太熟,眼前的一切让我心里有些发虚。但老三就是当地人,对山里的环境了如指掌:“放心,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家!”翻过巨石横陈、老林森森、坡陡达七八十度的鬼门关,经过部队的一个藏在深涧中的分库,沿着通往营房的那条沙石路,大约走三四里路,我们来到一个三岔路口。 此处除了山深,就是林密,让人想起鲁提辖大闹过的野猪林。路口的南头是我们来的一分库方向,北头是通往几公里外部队营房的方向,还有一条小路通往东面一个名叫竹丝园的地方。这个时候我也清醒了过来:我们应该往竹丝园方向走,再翻过几座山,就到学校了。就在这时,老三忽然叫住了我,他压低了嗓门小声地说:“别动!你看那是什么!”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面前是个山洼深处,原先有个小山脊,因为修路把山脊挖开了。这样一来,穿过山脊的沙石公路就成了个小隘口,路面很窄,也就五六米吧。两侧却很高,至少高于路面四五米。在沙石路东侧的山脊上,离我们仅十几米远处,隐约有个黑影。仔细一看,一个灰漆漆大狼狗一样的家伙端坐在上面。从体格上看,约有五六十斤,大概刚完成换毛,新毛还没有长好,部分老毛还没完全褪去,乱糟糟的样子很难看。特别是它的耳朵是竖着的,尾巴坐在屁股下面看不见。它不时地朝路的对面张望,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那时,老百姓家养的都是趴着耳朵的土狗,土狗喜欢摇着尾巴讨好人。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说,狼跟狗的最大区别,就是耳朵是竖着的,尾巴也不像狗那样喜欢翘起来摇,而是总是夹在两条后腿里。当时我正在重读《聊斋志异》,其中有很多神乎其神的人与狼的故事,不由自主心里一紧:“是狼?!”老三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再看看路西边……这个时候我们千万别慌张,一切听我的!”我一看,路西侧的山脊上居然也有一条狼,与东面山脊上的那条狼遥相呼应,两个家伙守在路两边的山脊上,生生堵住了我们的去路!更要命的是,就在我仔细观察时,发现路西侧的那条狼身后的林中,隐约间好像还有狼,至少还有两三只!我的心猛地一沉,想起蒲松龄老先生那篇曾被中学课本选用过的那两条“眈眈相向”后,“目似瞑,意暇甚”,特别狡猾,善于声东击西的狼,而且是群狼:“老三,你确定它们是狼?”“当然。我在野外不止一次地见过狼,确定。如果是狗,它们敢这样拦住我们的去处吗?”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野外遇到狼,而且是在老嘉山中。说起来,我对老嘉山里的情况还算是比较熟悉的。不说别的,我曾先后几十次扛着枪跟着朋友们一起进山打过猎,这就是很多人都没有过的经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曾在上海《新民晚报》开过一个专栏,专门写上山打猎的趣事,每月两篇,共发过五十多篇,颇受读者欢迎,报社曾转来600多封读者来信。那时候,枪支管理远没有现在这么严,农场很多人家里都有枪,而且很多是那种农场派出所借装备护林员买来的,打一枪弹壳就会自动弹出,你只要再上一发弹又可以击发的制式猎枪,比较先进。那时更没有保护野生动物之说,记得当时农场的电影放映员大尹,打野兔吃不完拿去卖,买了一台彩电,还作为花边新闻上过报纸。在老嘉山的山上山下打猎,主要是夜里。为防意外,一般是三五个人一起。晚上吃饱肚子,打起绑腿,背上找淮南知青弄来的矿灯,唤起猎犬,扛起猎枪就可以出发了。刚开始,我也有些想不通:夜里打猎,怎么能看到猎物?就算能看到猎物,猎物看到灯光还不吓跑?后来我跟着电影队的车下连队,才知道很多野物特别蠢,或者说它们的眼睛适应不了灯光与夜色形成的巨大反差,比如它们在路上被灯光照到时,因为明处暗处反差太大,它们看不清路两侧的情况,不敢离开灯光,只会顺着路上的灯光跑,直到被车碰死。我后来回想这些,慢慢才悟出来:猎人打猎的整个过程,其实就是人跟野物斗智斗勇的过程。我正在写的长篇小说《人狼世界》,正是基于这些考虑,试图通过人与野物的关系来揭示人性与狼性、人性与血性的关系,探索这个世界上的人情人性和生活的基本规律。在猎人们的眼里,山里的野物无非就是两种: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食肉动物,比如狼、蛇、狐狸等的眼睛在灯光下是绿色的;食草动物,比如麂子、野兔、山鸡等的眼睛则是红色的。食肉动物比较阴险和谨慎,它们看到灯光后不会逃跑,而是喜欢躲起来偷偷地观察你,也许还在考虑敢不敢攻击你。自作聪明的它们不知道它们的眼睛早就出卖了它,以为你没有发现它,一直跟你“躲猫猫”。你只要瞄准它那两盏绿莹莹的灵火,一枪就能解决问题。至于红眼睛的食草动物就更好办了:它们特别好奇,还不会保护自己。比如野兔,发现灯光后,它不知道灯光是什么,特别好奇,只要你站着不动,它们不仅不会逃走,反倒会迎着灯光慢慢地走来。一边走一边睁着大眼睛歪着头研究你,并在离你只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坐下继续盯着你发呆,或者说是思考。打兔子没啥可写的,那完全像《三体》中说的那样,就是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的碾压,属“降维打击”,只要你有耐心,一枪一个准,全无屠格涅夫们笔下的周折。兔子也文明?当然。我想所谓文明,换个词就叫智慧。只要你看过兔子跟老鹰甚至猎狗周旋,还有“狡兔三窟”等,就知道它是一种多么有智慧的动物了。但当它们遇到人类这样比它们不知高出几个等级的文明,就特么完蛋了,像我这样的半瓶醋,一个晚上打五六只兔子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天真如它们,有时候,真让人不忍心抠动枪机。我打到的第一个大猎物是麂子,老嘉山里俗称羊獐。那天晚上,当在大家的围猎下,那只三十多斤的麂子糊里糊涂地朝我的方向奔来时,我一枪将它放倒。见打中了,我兴奋地跑过去就要收拾战利品。不料那家伙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伤,我刚弯下腰,它忽然发出一声怪叫抬起头来,顿时把我吓了个魂飞魄散——我真是从来没见过如此丑陋和吓人的家伙。只见它不太大的脑袋上长着两只奇形怪状的犄角,圆瞪着一双大眼,特别是虽然它们是百分百的食草动物,不会咬人,却为了表现雄性的威猛和为争夺配偶跟同性战斗,居然生着两颗半尺多长的獠牙,不成比例地从嘴巴里弯弯地长出,一直长到鼻子处。当时我想跑都来不及了,下意识地一边伸出双手死死地按住了它的角,一边大呼朋友过来帮忙。朋友赶到时,见我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笑话我说:“雄麂子都长这样。就你这熊样,还喜欢打猎?”我在老嘉山中断断续续打过一年多的猎,先后打到野兔野鸡一百多只,黄羊、獐子之类七八只,还跟朋友们合力猎到过野猪、獾类甚至狐狸,但一次也没有遇到过狼。猎人们告诉我,老嘉山里确实有狼,而且不止一群,大约两三群,每群约五六、七八条狼:“但狼这种野物,凶残、记仇且报复性强,猎人们一般也不愿意主动惹它们。”对此我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我的一位同学的姐姐,小时候(五十年代)的夏天夜里在外面乘凉时,走几步去阴暗处方便。不料暗中藏着一条狼,那狼一口咬在女孩的屁股上,叼着就走。幸亏女孩没被锁喉,哭喊起来,被父母及时发现,一声呼喊,全村人马上追赶,狼才不得不把孩子丢下逃命。后来,同学的姐姐婚后有一次跟丈夫吵架,丈夫无理可说时,就骂她“不纯洁”。同学姐姐据理力争:“嫁你时我是黄花闺女,婚后也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凭什么嫌弃我?”丈夫说:“你的屁股我还没摸,就被狼亲吻了,现在还有两块疤,我一摸就担心上面有狼的口水,想起就恶心!”同学姐姐又气又羞又恼,大哭。人们这才重又想起这事,有调皮的小伙子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就叫“两块疤”……老猎手们告诉我,其实,狼们特别聪明,它们知道灯光的背后是人,而且十有八九带着枪,很危险,不好玩。再加上它们的嗅觉特别灵敏,往往几公里外就能嗅到火药的味道,所以它们早早地就躲开了。有几位猎人打到过狼,也都是在白天围猎时无意中碰到的。我这人没出息,天生怕蛇,看到它们那副阴险毒辣又丑陋不堪的样子骨头就酥了。打猎时遇到最危险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天夜里在燕子湾水库上游的麦田附近,看到两个绿色的小灯笼。因为那两盏小灯笼离得太近,我并不知道是蛇,还以为是老鼠或剌猬,结果一枪打去,蛇并没打死,而是把它打断了。那蛇有碗口那么粗,三米多长,竟然忽地抬起两尺多高的身子,瞪着装满仇恨闪着寒光的眼睛,一边吐着血红的信子,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边拖着半节受伤的身子玩命地追我,在草丛中跑得飞快。我一边呼救一边逃命。可恨的是朋友并不帮我,而是站在一边用灯光照着我看我的笑话。那蛇也并不去攻击朋友,继续追我。眼看着它就要追上我了,我真是吓得连汗毛孔都炸开了。朋友这才指示我,说:“笨蛋!往旁边的渣土田里跑,蛇就追不上你了!”我连忙跑到渣土田里,那蛇果然很快就被我甩开了。我怪朋友不仗义。朋友说:“那是条黄风稍子,天生就喜欢追人追动物。其实那是它们的策略,就是为了吓跑你,以便它自己脱身。它无毒,而且已经被你打断了,就算它追上你又能怎么样?”原来,“黄风稍子”是老嘉山里很常见的一种蛇,因为可以吃,当地人也称之为“菜蛇”。人们见过最大的黄风稍子,也就三四米长碗口粗,它们可以生吞下一只五六斤重的野兔。这种蛇之所以叫黄风稍子,是因为它的前半节身子是黄色的,尾巴细长,特别喜欢追赶动物包括人。由于它的速度很快,尤其是在草丛中跑起来,飞快的速度将草丛分到了两边,它的前半身竖起来,草借风势,风助草威,样子很是吓人。这种蛇还会一种绝活:如果在平地上追近猎物,它们会猛地用嘴巴咬住草根,利用惯性将自己的身体扬起来,像鞭子似的狠狠地抽向猎物。那尾巴虽细却非常结实,把猎物打晕后,再把猎物缠起来吞掉……最惭愧的一次,是我跟朋友小周一起去打猎。那是个深秋的夜晚,上弦月儿细如发丝,风吹橡树枝头的残叶哗啦啦响,猫头鹰看到我们头上的灯光也吓得不敢作声。在花果寺下一个眼看就要干涸了的水塘里,灯光下我忽然发现水塘里有一片眨巴眨巴的繁星!小周小声地告诉我:“是一群黄羊!开枪会惊散它们,跟着我一起上前,用手抓!”说着,他对他的两条猎狗大黄和花子使了个眼色。大黄和花子经常跟着我们上山,特别聪明,顿时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悄悄地包抄到了黄羊的后面。小周是打猎高手,他打狐狸为保护皮毛,专打狐狸的眼睛,基本上还是有把握的。我当然听他的。黄羊学名叫普氏原羚,在江淮之间丘陵岗地普遍存在。这种野物前腿短,后腿长,所以上山特别快,你不要追,不可能追上它。但下山时它们就惨了,因为前腿短,跑起来会一路翻着跟斗。你只要跟在后面跑,到了山下,就算它没摔死,也早就鼻青脸肿,抓起来手到擒来。所以我们如果在山上遇到黄羊,只要想办法把它往山下赶就行了,根本就不必开枪。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多黄羊,觉得小周的话有道理,因为一枪只能打到一只黄羊,且枪一响它们一定会四处逃蹿,万一蹿入林中就麻烦了。于是跟在小周后面,鬼子进村似的端着枪,悄悄地走了过去,心想万不得一时再开枪。正想着,走在前面的小周已经靠近了只知道盯着灯光发呆的黄羊。只见他伸手抓住那只可能是头羊的公黄羊的角,一用力掼在地上,然后一脚踩在它的脖子上。那羊胆子特别小,且十分脆弱,当即妥妥地躺在地上就不动了。其他的羊见状,想往山上跑,不料后面忽然传来猎狗的狂吠声——路已经被那两条猎狗堵住了,再加上头羊被擒,它们顿时乱作了一团。我趁机浑水摸鱼,学着小周的样子,也扑过去捉羊。那羊也就二三十斤一只,又是在半尺多深的淤泥里,抓住它们的耳朵拎起来一摔,就躺地上不能动了。我们很快就将十几只黄羊基本上全解决了,心想今天大丰收了!那两条狗见完成了任务,觉得自己也有功劳,也凑过来看热闹。我早就累得气喘嘘嘘,见有的黄羊又抬起了头,就抡起枪托去打。孰料忙乱中脚下一滑,一枪托正好砸在了猎狗大黄的脑袋上。大黄顿时鲜血直流一头栽倒在地哼哼起来。对猎人来说,猎狗是他们的战友和兄弟。小周见了,心疼得把枪一扔,抱起大黄就到草地上去抢救。我当然也特别尴尬,连忙跟了过去帮忙。折腾了大约十几分钟,见大黄只是被打破了头皮,没有大碍,我们这才打算去收拾黄羊。可是,当我们将灯光调向涸水塘里时,却发现除了淤泥上留有一片狼藉的脚印外,连一只黄羊都没了——原来,黄羊虽然胆子小,身体弱,但也特别狡猾。当我们捉住它们的时候,它们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了,又不是人类的对手,索性装起了死。虽然我们摔了它们,却因为塘窝里都是淤泥,最多把它们摔伤,并不致命。在我无意中打伤了大黄,我们去照顾大黄时,它们趁我们不备,爬起来就逃,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老林中……回到眼前。面对眼前连到底有多少条狼都看不清楚的情况,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好在我跟老三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也多少有些山里生活的经验,所以并不十分害怕。老三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里。我见状,也觉得不可赤手空拳,马上跟他学,摸了块石头握在手里。不料我们这一行动,一下子惹怒了东面山脊上的那条狼。它可能以为我们想攻击它们,马上站了起来,血红的双眼盯着我们,脖子上的毛支愣了起来,像狗要咬人那样呲起了白森森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同时我也看清了,它的尾巴确实不像狗那样喜欢翘起来摇摆讨好人,而是夹在两条后腿间,且尾巴上的毛不像狗类短且紧,而是长且蓬松。老三小声地说:“不好,它可能要攻击了,赶快作好准备!妈的,要是把枪带着就好了!”我说:“不会吧。哪怕我们两个大活人,看到两条成年大狼,也不会轻易招惹它们,它们敢主动攻击我们?”老三一跺脚:“别忘了,它们是狼!是凭着攻击猎物而生存的,为了填饱肚子什么都不顾!我俩背靠背站好,防止它们从背后进攻!”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眼睛一亮,又说:“我们只拿块石头不行,看到路边那堆干柴棍了吗?我喊一二三,我们同时奔过去拿根树棍作武器!”一阵山风吹过,雾淡了些。我一看,在离我们十几步远的东边的路边泄洪沟里,有一小堆不知什么人砍下的杂木棍,小孩胳膊粗细,二三米长,正可手。在老三轻喊:“一,二,三”的指挥下,我俩猛地跑到路边,各自摸起一根杂木棍握在手里。这下我的心里踏实多了,因为有了这根棍子,哪怕有四五条狼,这大白天的我们两个人也不怕!再一看那狼,刚才我们去拿木棍时,它只要来个恶狼扑食,从高处一下就能将我和老三扑倒,首战获胜。但它不仅没有扑我们,反倒重新坐了回去,一副东张西望心思重重的样子。我有些奇怪,看了老三一眼。老三也用同样的目光看了我一下,他也有些迷惑。就在这时,我们似乎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仔细一听,确定是汽车的声音。原来,狼的听觉和嗅觉都远比人类灵敏,它一定比我们先听到了汽车的声音,又见我们摸到了木棍,它们害怕了。老三连忙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有狼啊!打狼啊!”因为手里有木棍壮胆,我也挥舞着棍子跟着大喊了起来。我俩的声音在老嘉山深处的浓雾和松涛中也不知能传多远。不大一会儿,一辆部队的军用卡车自南往北驰来。我们连忙拦住军车,告诉他们说路边有狼群,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卡车的驾驶室里只有两个军人,没有带枪。他们伸头往外看了看,狡猾的狼居然趁机消失在了大雾中的老林里,他们什么也没看见。但副驾驶还是好心地让我们上了车。直到站在空旷的车厢中,我们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军车一直把我们带到几公里外的营房。营房跟农场连在一起,我们终于安全了。就这样,我们甚至没能来得及仔细看清那几条狼的嘴脸,是公是母是美是丑单眼皮还是双眼皮还有三围如何等等,便跟它们擦肩而过,不知应该叫胜利大逃亡,还是叫落荒而逃。没有多么惊险的故事,也没有见识到狼们如何凶狠阴险狡诈或玩什么心计,只是玩了一把心跳,估计狼们的心里也乱了一阵子,它们就消失在了老嘉山的密林中,我们和狼都各自过各自的小日子去了。事后想来,那只是几条有点危险的野生动物而已。此后我又先后路过那个遇狼的路口附近两三次,每次路过,都有点提心吊胆,忍不住往两侧的山脊再三张望,生怕那里还藏有狼,却再也没看见。我曾跟几位猎人朋友聊过这事。他们告诉我,猎物就是猎物,即使是猛兽,也没有不怕人的。但凡野物,都有相对固定的、它们认为比较安全的活动区域。比如山鸡和野兔,它们的活动区域一般都不会离它们出生的老巢太远,不外乎某一片草地或树丛。精明的猎人还会看“路”,往往一眼就能看出它们习惯从什么地方出入老巢,有时候用一根细铁丝就能将其套住:“所以在猎人们的心里,都非常清楚哪里有什么猎物,实际上把那里当作'养殖场’,需要吃野鸡野兔时,去'拿’就行了,根本就不要费周折。”猎人朋友说,在我们遇狼的那个路口的东边,原先有个羊场,所以经常会吸引狼,那里确实有一条“狼道”:“但老嘉山里有很多野猪野兔之类,狼并不缺吃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它们是不会,也不敢攻击人类的,何况是两个年轻小伙子,你们怕它们,它们更怕你!因此你们只是偶遇。”仔细一想,觉得也是。那群狼可能是一大家子,路东面的那条狼可能是头狼。也许它们一家子是准备过路的,结果头狼刚过去,我和老三的出现把头狼的老婆孩子隔在了路两边。说不定它们也在等着我们俩快走,它们好继续过路。没想到我们把它们当成了敌人,使矛盾骤然升级。至于我和老三去摸石头,它们以为我们要进攻,所以才呲牙准备防御,这完全是动物的一种本能,说明不了什么。在狼们的心里,巍巍老嘉山和无边的老林,一定是它们撒尿画过圈的地盘和家。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狼干扰了我们的生活,还是我们侵入了狼的生活?这个问题有点像那个古老的哲学命题“庄生梦蝶”:是我们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我们?“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们人类总是喜欢以自我为中心地以为自己很牛叉很重要,别人如何重视你离不开你。其实在狼的眼里,人类也不过是一种比较危险的对手,一身好肉很难吃到而已,它们才不会管你是谁!现在,老嘉山里早就不许打猎了,各方面条件越来越好了。但也正因为如此,狼们的活动空间却越来越小了。半年前我曾去老嘉山一次,当地人说已经十几年没有人看到过狼了:“倒是野猪野兔越来越多,已经泛滥成灾,令人头疼。这也从一个侧面看出,老嘉山里可能已经没有这些动物的天敌——狼了……”还听说地方政府在悬赏征集老嘉山有狼的证据。俺今天陪小外孙上兴趣班在外面闲着无聊,特将此事说出来,仅供娱乐。并就当年参与过打猎的事表示歉意。图片:网络编辑:董祖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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