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王国维为糟糠妻写下首《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最后14字成网红诗句!
在近代文坛,有一个让郭沫若、胡适、鲁迅、梁启超、陈寅恪都佩服的牛人,他就是王国维。都说文人相轻,但是这些响当当的人物,都不得不承认一点:王国维是有学识的。
有人说王国维是文化界最后一位全才,哲学、文学、美学、考古学、历史学、心理学等,他样样精通。对此很多年轻的朋友可能还没有概念,那本期我们就从文学开始,和大家说一说王国维写的一首《蝶恋花》。
《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
作者:王国维
阅尽天涯离别苦,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 绿窗春与天俱暮。
待把相思灯下诉, 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花辞树。
这首词写于1905年,当时王国维28岁。9年前,他与莫氏成婚,然而四处求学,和妻子聚少离多。这一年回到老家,与妻子久别重逢时,他发现糟糠妻老了,也憔悴了。心疼、自责、愧疚种种情绪交织,他写下了这首词。词的大意是:
我早已历尽天涯离别的痛苦,想不到归来时,却看到百花如此零落的情景。我跟她,在花底黯然相看,都无一语。绿窗下的芳春,也与天时同样地迟暮了。
本来准备在夜阑灯下,细诉别后的相思。可是,一点点新的欢娱,又勾起了无穷的旧恨。在人世间最留不住的是,那在镜中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和离树飘零的落花。
“阅尽天涯离别苦”,开篇即直陈久别给人带来的苦楚。离别诚然是痛苦的,在词人眼里,连相逢也是苦楚的,时间无情,荡去了容颜,一分重逢之欢难抵十分久别之苦。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说:“一切少男少女皆将如扫烟筒者同归于灰烬”,这正是王国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之深意。
上片“阅尽天涯离别苦,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三句写天涯离别之苦,不抵时光流逝之悲。加倍写来,意尤深厚。“花底”二句中“无一语”,益觉悲凉。春暮,日暮,象征着情人们年华迟暮。作者以花喻人。“零落花如许”的“花”字,当即暗喻妻子。“零落”的是她的青春,她的美丽。
这些年来,词人忍受了多少离别的煎熬,如今兴冲冲归来,不意却是如此境况,愧、悔、爱、怜齐集心头,真是离别苦,相见更苦。最妙的是“花底相看无一语”之句。这里的“花”无疑指庭院中的花树,花底看“花”,花面交映,真是浑然一体。大自然的“花”与人间的“花”一样,在这暮春时节,都开始走向“零落”。这其实是在暗喻零落的是他们的青春。
下片“待把相思灯下诉, 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三句更着力写迟暮的悲感。当日的别离,辜负了大好芳春,这千丝万缕的怨恨是无法消除的。“最是”二句中“辞镜”二字新,有点铁成金之妙。两“辞”字重用亦佳。在词的下片作者把时间推向了夜晚,把地点推向了闺房,“花底”变成“灯下”。夫妻款款细语,互相诉说着多年来的别情。这短暂的良宵,短暂的欢会,能抵消那么多的相思之苦吗?
纵使无穷的“旧恨”从此都烟消云散,都能够化作“新欢”,但令人十分无可奈何的是,青春已经逝去,朱颜已经暗淡,正如窗外的一树花影,也正在悄悄地凋零。“最是人间留不住”一句,写得十分惨痛。莫氏于两年后病逝,果真没有“留住”,这一句竟成为不幸而言中的恶谶。
这首词最妙的地方,就在于以花喻人的写法,而词人的感情也是极复杂的。久别重逢,面对糟糠妻,他内心是开心的;可是看见妻子为家庭劳累憔悴,他内心又是无限伤感和内疚的,所以才有千千缕的恨。
从用词的水准来看,王国维基本上达到了两宋词人的水准,通篇一气呵成;从意境上来看,这首词也可圈可点,做到了一切景语皆有情。这样的词作,在近一百多年来,确实是少见的佳作,够牛!
王国维这首词一改前人写重逢之喜,而抒重逢之苦,富有浓厚的悲剧色彩。通篇写花即写人,上下片都有透过一层的转笔。但上片明用“不道”字面,下片却是暗转,匠心独运,甚是高妙。
近代诗评家陈邦炎《论静安词》:离别是一个悲剧,归来还是一个悲剧。静安词的悲剧色彩之特别浓厚,正表现在这些地方。他笔下的人间悲剧,不是一时、一地的,不是单一、孤立的,而是延绵相续、重重叠叠的。在静安眼中,人生的苦海,从时、空两方面看都是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
王国维一生留下了不少词作,除了这首外,还有《采桑子》《浣溪沙》《虞美人》等多篇名作,他是近代难得的大量写词的文人。除了自己写词外,他还写词论,其经典词论作品《人间词话》备受名家推崇。
对于作学问的境界,王国维用了晏殊、辛弃疾、柳永的三种词来形容,这套理论得到了很多名家认可。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再找一些王国维的词作来读,相信会有不小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