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NG ZHUANG APPRECIATION GO WITH US ALL THE WAY
宝蘭女士是一个都市隐士,她在都市中,把自己炮制得简单纯粹,宛若一粒红尘,一颗诗心却异常敏感,她善于从小事和细微之处洞悉人生的终极体验,她有着难能可贵的悲悯之心。她的万物平等有些朴素的平等观;她有着不自觉的自然主义。她的写作弃绝了名利欲,不齐家、不立言,只是呈现,呈现自然、呈现自我,表现出某种禅意。她不是靠技巧写作,而是靠直觉写作,让诗和生命都归于简单和纯粹!我们的古人是活得很明白的,所以,科学并不能使人的自我认知更完整,恰恰相反,由于科学、宗教、艺术的割裂,觉醒的人更像拼凑起来一样,人就像一个不断优化的程序,打进很多补丁,恰似老和尚的百衲衣,这正是诗人宝籣揭示给我们的。所有的补丁基于人类的成长并不能和自然和谐,而是和自然的对抗加剧。"头发,仿佛能感觉到一阵唐朝的风/绕过还有两个月的季节/迅速落入簕杜鹃映红的早晨/无可避免地,一切又会隐入浓黑"。那我们就从头开始复述,那怕是头发,也有左倾右倾的问题,也有高低贵贱的问题,也有唐风宋韵的问题。在历史上,头发比瘟疫还折磨人,有留发不留人,留人不留发这样可笑的事。
想当年清匪入关,为了看到自己做了主人,汉民归化臣服的业绩,强力向中原文化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宣战,不剪发者砍头,造成嘉定、扬州等地屠城之惨案,后国人拖着长长的辫子表示臣服。民国革命时,汉人张勋又以缠辫子以示复辟,这也惹鲁迅先生在自己的作品中拿鞭子开涮,大谈辫子风波。
人类并不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人类就是一部屈辱史、折磨史、吃人史,这正同于每一个人一样。"他们,带着祖先的密码/开启一种复苏模式/我必须承认,身上有什么东西被触及/千年太短,南无十方"。在人类的进化中,有若干区块的返祖现象,头发是唐代的,衣服是南北朝的,说话是南腔,打招呼的握手礼是洋人的。人就像奥特曼一样,是一个拼接的机器人。
就如同秦始皇统一天下,兼并六国一样,也"如同一棵病了的树/整个森林都是它沧桑的言辞/努力生长,尽力衰落/而我们,在用心拼接着什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合合分分,分分合合,这不是命运,这是必然,如同天上的云,所以孔子站在川上说,所有逝去的都像这流水一样,但最后都归于大海。"我们拼接光阴,习惯探问/每一粒米,每一寸布的来处/我们身着襤褸,有大海纳福的基因"。大海就像人类求同之心。
生命是单纯的,但命运并不简单,命运里面就像大海匿藏着无数的鱼群,随时打破海平面的宁静。"一块皱巴,正在搓软的布/提醒我们,时刻备好针线/因为总有些破洞和伤口潜伏在那/在你相信美好不是梦时/把你打回原形/ 强暴你一心要抱住的幸福"。不期而遇,猝不及防,那就准备好针线缝补生命里随时出现的漏洞,这正如同等着树上随时落下来的松果和随时开放的花朵,自然的本质就是随时随地。
人类理性的美好就是确定性,这也是自然与人妥协的结果,如果自然没有任何确定性,人类就会精神崩溃。"所有的弥补,针针见血/我们不停地飞针走线/但切莫乱了阵脚"。人类也是因了这微弱的理性而有基本的信心,人类也因这些微弱的理性而显得弥足高贵,人类也因为有这微弱的理性而得以延续。
整首诗,就像一位老和尚在一边缝补他的百衲衣,一边给小和尚说前尘旧事,娓娓道来,入情入理,发人深省。生活,就是一半诗意一半烟火,手执烟火以谋生,心怀诗意生出悲悯。
重复地书写同一种感情,如同复述王的命令。重复的感情却有千百种表现形式,就像魔术师手里的鸽子。"寂寞的小村/一夜间活了过来/平日昏沉的老人,此刻警醒地望着每一部/从县城驶来的班车/回来了,我的娃回来了/边说边颤巍巍地站起来/车轮止步,一群人提着大包小包挤出车门/老人家,我看见微笑的眼里浑浊的泪/你是谁的父亲?"这个场景式的镜头有叙事功能,比如一个父亲和女儿误会的自赎,一个父亲对儿子远离的迁就。这是一个隐秘的远镜头,颤巍巍的细节其实也是模糊不清的,就像浑浊的泪。父亲也不具体,他就是这个小村庄的代表和魂魄。这个村庄就像大自然的一部分,就像春天的山花、夏天的荷塘、秋天的圆月,现在是过年的村庄。"家乡的冬,天空有点蓝/西大山早已换上雪白的衣裳,想隐藏过往的风尘/好干净的过年"。古代说年是一个凶猛的兽,在现代的农村,年就是一个准备过门,没有穿嫁妆的小媳妇。她没有红妆,但她暗含着喜悦和青春,暗含着羞怯和希望,暗含着隐忍和奔放。孔子的生命规划是从三十而立开始的,那么二十呢?二十岁就是年的味道,青涩而有血气,无知而又自以为是,充溢着欢乐和不甚如意的悲情。乡村是一位父亲,年是一个没有过门的小媳妇,那么, "厚厚的积雪/被我一脚一个窟窿地踩在地上/艰辛而踏实/正如我们祖辈的人生"。生命有不可知的未来,被大雪覆盖,生命也有清晰的底线,就如同轮回和福报,这让我们并不惊惧,所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这就是君子坦荡荡。"两只小鸟 凑热闹似的/在树梢上欢快地调情,看似新婚/给萧条的村落平添喜色"。这就像宋辛弃疾在《清平乐·村居》中写的"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一种戏谑的雅趣,给村庄点上一只眨呀眨的眼睛,其实也是给诗的飞升提供了一个跳板。"我突然羡慕起鸟来/人有的时候活得不如一只鸟/它们可以朝夕相处/而我们一年只见几次面/还没捂热,就要分开"。通过正话反说来哀叹乡村情感的无奈。会让人想起杜甫的《石壕吏》,"天明登前程,独与老翁别"。在新时代,亲情也被强拆出了自己的故土,醉里不知身是客,故乡早已变他乡。该诗对乡土情结的反省,恰恰是时代变化太快,像地震一样,很多人还没有时间去反省,而乡土正作为必须重置的一个概念,让时代赋予它新的意义,这首诗完成了一个朴素地呈现,正像诗中所说的"好干净的过年"。你会深切地感受到过年那种不急不躁的温暖和哀伤。给三个人穿上同样的一件 T恤,在同样的烈烈炎日之下,第一个人解开了第一颗纽扣。第二个人依次解开了第一第二颗纽扣。第三个人索性把三颗纽扣全部都解开了。第一个人只露出了脖子看着大方得体。第二个人露出了胸倒也感觉洒脱,桀骜不驯。但是第三个人却是袒胸露乳,极为不雅。在同样的诱惑、困难面前,不同的人表现出不同的处理态度。为人处事,请把握好你的三颗纽扣即爱、度、欲。如果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就请别解开你的第三颗纽扣,爱亦需自重。"芭蕉初绿,同类相知/万物该有的尺度/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期待一次离别,等待一次花开"。芭蕉初绿是起兴,为"万物该有的尺度"做铺叙。万物该有尺度是整个诗的诗眼,然后,提出了离别和花开的议题,为后续的提供了一个牵引的搭勾。"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语出《卫风·氓》,是一首上古民间歌谣,是一首弃妇自诉婚姻悲剧的长诗。诗中的女主人公以无比沉痛的口气,回忆了恋爱生活的甜蜜,以及婚后被丈夫虐待和遗弃的痛苦。这是中国文学艺术中首次塑造的"始乱终弃"的文学形象和流氓渣男形象,为什么会这样?不能怪流氓,只能说明女主人自己有一种悲剧人格。"遇见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已很轻/轻得像只失重的小狗/唧唧咕咕,胡言乱语,毫无节操地向主人露出肚皮"。自卑产生一种感情投降,必然产生一种放任,放任自己,也放任对方,这就是乱像,最后受伤害的还是自己。人有七情六欲,要出离而善于驾驭和飞翔,要超拔到不要像蚊子被情网所陷。"昨夜,你隔空传来的炮弹,命中“第三只纽扣”/世界的花开了/我像误食了含泪的罂粟花/一个乱了阵脚的战士,无处突围"。因误食失度而初现为情所陷的乱像,才发现人最宝贵的是适度。"梁祝小提琴协奏曲,不要命的轻叹/也许喘息过于漫长,以至于/我们都沒听懂彼此的方言"。留恋着肉欲的新鲜,协奏曲也不协助了,错位的不是音乐的节拍,而是彼此并不相知,自说自话着各自的方言。并不是那些被爱情遗忘者靠性幻想生活,就是别人眼中的大众情人和爱情皇后也会因为自己失度而失去爱情,活在性爱的幻想或者酒精的麻醉之中。"亲爱的,春暖花开/你是我第一个想见的人/我靠着这个梦,透析、疗伤、营养/背着一口生锈的锅走了半辈子"。这个可怜的背锅侠年轻貌美,风情万千,担了一个虚名,就像压着孙悟空的五指山,情不知所依变成了生命的负累。梁思成娶了林徽因,表面上看,他娶到了一个才貌双全的时代女神,但他要承受徐志摩、金岳霖这些人的挤压,还要承受时代和世俗的挤压,他的压力比铁锅还大。直到林徽因死去,他娶第二任妻子是林洙,林洙(1928年- )福建省福州市人,是他们家的保姆和他的助工。他才发现婚姻还可以这么舒适和美好。有些人,爱情成功了,婚姻却失败了。毋宁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还不如说爱情是婚姻的坟墓。"这一次/终于有了卸下包袱,烧火做饭的想法"。回归现实和当下,回归人间烟火而非爱情的烟花,守好自己的度和底线,福报总是自然而然求之不得的。宝蘭 女,大别山人,居深圳。《鸭绿江 华夏诗歌》执行主编 ,参加诗刊社第10届“青春回眸”诗会、第一届“青春回眸”研讨会。荣获“2018·中国十佳当代诗人”奖、2019·第四届中国长诗奖、2019·第二届博鳌国际诗歌奖年度诗人奖。
梁庄,男,本名张文渊,生于68年,陕西西安人,居深圳。曾长期服务于华为公司,后自主创业。大学时开始发表作品,作品选入多种选本,参加编辑了《中国韵律诗歌旗帜卷》,主编《诗度360》,获2020年“象山笔会·金象奖”。著有现代诗集《被放逐的诗魂》《绝对硬度》《荣誉校长》等,著有大量的诗歌评论,独树一帜,自成体系。策划多次大型书系的出版和文化活动,产生广泛的影响,是当代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学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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