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平 | 穷吃山芋富吃米
总第124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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谚语云:寒露早，立冬迟，霜降收薯正适宜。秋风渐紧，山芋(蕃薯)在地里等得不耐烦了，挤呀挤呀，硬是在地上挤开了个缝，快让我出去，快让我出去，山芋挤得脸都红了，秋风可不睬它，刮得山芋藤叶沙沙沙作响。
穷吃山芋富吃米。这是母亲说的。小时候，最能放开肚子吃的，就是山芋。
大田里有的是山芋。小伙伴去割羊草，草还没割，山芋倒刨了好几个。抱起山芋，躲到小河沟沿，用斜刀挖了个小坑，捡些柴草，将山芋码在柴草上，嚓，火柴一点，叭叭叭，火直往上窜。我们一个个蹲着，缩着头，小脸蛋像天边的云彩，小眼睛被烟呛得直掉泪。半个时辰，取出山芋，皮焦焦的，两只手不停地颠，烫啊。烫归烫，剥了皮，咬一口再说。几乎同时，每张小嘴里发出吱的一声。能不香吗？一缕缕的香，前拥后挤着，一个劲儿往鼻孔里钻。
大田是集体的，偷吃掉几个山芋，谁也不会追究。那个年代，谁不饿呀。
到了村里分山芋时，一麻袋一麻袋地往家搬，家家屋旮旯里堆得小山似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烧饭时，我爱窝在灶口烧火。我心里早打好了小九九，把预先拿好的山芋，往灶口一送，你就等着享受吧。饭还未煮熟，山芋已经烤得黄橙橙，诱着人，看看都直让人流口水。一只山芋下肚，不瞒你说，接下来看着桌上的饭菜，腻腻的，竟有点提不起胃口了。
当然，山芋最常见的吃法，就是水煮。洗尽，堆在大锅里，放满水，大火烧开，小火焖上个把小时。锅一接，满屋的香。吃到最后，那锅底的山芋汁也不放过，喝一口，甜了去了，咕噜咕噜，碗底朝天，㖭一㖭嘴唇，和着口水，咽下。
山芋干，是山芋的创新吃法。其实，也不能叫创新，是不得已而为之。放久了，山芋会烂。怎么办？烂掉扔掉可是罪过。切成薄片，放在芦帘上，晒上几个日头，直晒到干脆干脆。
我们出去玩时，总喜欢抓上一把，把口袋塞得鼓鼓的。不时地摸一片搁嘴里，牙一咬，咯嘣脆响，嚼几下，魂儿都香。
山芋干耐贮藏，可以吃到来年春荒。大人们说，这叫穷日子富过。现在想起这话，莫名地，心底就酸酸的。
记得上初中时，有个同学邀我们去他父亲的船上吃山芋干。他父亲是做船运的，满船都是山芋干。船就停在闸道里，我们几个小山贼似的，只嫌自己的袋子小，塞，塞，塞，袋口呲咧，袋子鼓得像张飞的眼睛。那山芋干在我记忆里是最好吃的，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吃到如此美味的山芋干。
山芋，早就不是餐桌上的主食了。有时在饭店里，服务员会端上一盘，名曰粗粮。仔细一看，品种还真不少，芋头，土豆，花生，玉米，菱角，自然还有山芋。
吃吧吃吧。嚼来嚼去，就是嚼不出当年的味道。我笑着问自己，我的味蕾小资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给我的小资味蕾点个赞:穷去富来，你品的，可是当下的好日子哦。
陈祖平，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南通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南通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在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近20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