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原创】花有期兮人有时
前天,与同学H君,约在华南农业大学拍照。
十天前,他丢华农黄木风铃花的图片给我,天使脸的模特都压不住那一片黄澄澄的花海。
我问穿什么颜色好呢?他说红色和白色都好,我跑去买了一件石榴红大朵樱花尖角连衣裙,八面来风。想想,又塞进那件前年买的的白色连衣裙。
H君是我的初中同学。然而,初中毕业后我们25年没见,藉由前年同学聚会才知道,我十二年前回炉广州读书,与他同在客村地铁站出没两年,从无相见。或者相见,但不相识。又或者曾夹杂在群体中被对方鄙视过,亦未可知。
前年聚会,不知多少同学觉恍如隔世,也不知道多少同学大喊“啊,原来我们……!”
我与H君,就时时感慨后者,原来我们那么近啊。
可是,根本就没有“原来”好吗?
当你对那个维度的世界没有感知的时候,它对你是不存在的。
岂无灵犀?不得其启。
H君在医院做行政工作,爱好摄影,至于级别,他自谦“爱好”。
我们约好,每年找一两个地方,拍名曰“专辑”的照片,直到一方老得走不动。
记录我们变老的过程,又勇敢又好玩。
他带我走进华农,说这里的紫荆花跟我们湛江很不同,花型比较小,很多重瓣,家里的多数是单瓣。
我仔细看,果然是。
渐渐,花越来越多。我开始惊叫,他笑着说,你先忍着等下再叫吧。
果然,到了“香园”拐角处,满树满树的紫荆花红艳艳一大片,白花花又一大片,一片连着一片,却又互相穿插,互相渗入,像升起的雾霰,像漫天的雪花。
我大叫起来,他又笑着说,是不是很美啊?
那当然。我忍不住胡诌起来:游人如织花如雪啊。
他夸我说,读书多真好。
我白他一眼,说我们需要开展商业吹捧模式吗?
开始拍照。一会儿,我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响起了蔡琴的《渡口》:“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知道思念从此生根,华年从此停顿。”不觉哼哼起来,唉,那些附点之间的间隔真是太迷人了!
“人生实苦,于是上帝给我们音乐”。谁说的了?我啊!
其实,当我们想夸任何事物的时候,都可以这么用:“人生实苦,于是上帝……”
对不?
对!
我忽然想起自己在当模特啊,于是看向我的摄影师。
呃,他也在小声哼着歌。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说天啊,我们一定是最不走心的摄影师和模特了。
嗯嗯,是啊,老搭档,随便拍,反正我们拍着玩儿,不需要向谁交差。
我想起了达哥儿,那个不对镜头负责、只对自己负责的姑娘。
我倒还有存着一个对“记录老去”的念想,算妄念不?什么时候是老?我经常称呼一些85后的为“孩子”,同办公室的黄老师却不时对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
对于“老”,我有个粗浅的的看法:心肠和身段肯渐渐放软,节奏肯渐渐放慢的人,是在老去,这其中包含着成熟的意味,像秋天的水果。否则,称之为年纪大吧。
有朋友说到潘虹女士,说她虽然样貌不年轻,但是真有气质,雍容大气。反之,一位与她同龄的著名艺人,拼了命地把一张脸绷住,可是,近看真是难看,像妖怪。
想想也是,稻子成熟了要弯腰,农民难道拿杆子把它们绷起来以示年轻?
老熟就老熟了。
千朵万朵,乱花迷眼。拍了一气,我们去吃饭。
循例是“我们当年,真是太近了”开头,然后我们终于不谈政治。
H君忽然问我,我们为什么不谈了政治了呢?
我想了想,说一来我们其实不懂,乱谈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二来分工不同,有人在台上,有人在台下,各有其累,各累其累,我们不必急着替别人累;第三是世界太多未知,挑一点自己能懂的喜欢的东西看看,更好一些;最后,花开好了,是不是要比那些躺在稿子上的咸鱼一样的名字值得看?
H君莞尔,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像二十七年前,他在简陋的舞台上与另一个同学表演相声,活灵活现,一炮而红,获“大师”美称,衍延至今。
我问他,你想活到几岁?
他反问,你呢?
我说我想活到一百二十岁,这世界多有意思啊,五年十年就有一个大大的变化,再过七八十年,不知道是怎样的美丽新世界呢。咱们一起啊,“一百二十岁的老爷爷,和多年老同学赏花拍照,不输小鲜肉”,看看,八十年后的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
哈哈,那挺不错,不过要活得健康才好玩的。
我说,我们加油。
花有期兮人有时,莫待无花空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