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根:久“炎”必癌——从食物中来,到食物中去
文/陈根
现代技术开创了全新的局面,改变了人与其自身,与社会和疾病的联系,也改变了世界。
一方面,现代医疗技术的发展让过去几百年内人类的平均预期寿命不断提高。根据2019全球疾病负担研究,自1990年以来,中国人群的预期寿命增加了近10年,从68.1岁增加到2019年的77.6岁。
另一方面,现代科学技术的提高在带来更有效率的生活同时,各种高发的慢性疾病也严重困扰着现代人的生活质量。自1990年以来,由非传染性疾病因素造成的中国人群的健康损失增加40%以上,2019年由非传染性疾病导致的过早死亡和不良健康达到85%。
亚健康似乎成了现代人的生活常态,三高、肥胖、过敏等现代文明病层出不穷,慢性病年轻化,少有人能在全面体检后全身而退,体检成了人们隐而不宣的痛。而这些亚健康生长的背后,都离不开一项人体之变——慢性炎症。
慢性炎症的发现和研究为人们自身健康管理提供了新的课题和关注点,这对于现代社会下,亚健康人群追逐健康有着重要的提示。在对健康越来越多的关涉里,人们也是时候,去更多留意那些曾被忽略的机体之变。
久“炎”必癌
炎症的出现并非绝对坏事,炎症作为对致炎因子所发生的健康防御性反应,原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以开启免疫系统的保护。
但同时,炎症的存在也伤害着身体:免疫系统保护人体免受外界伤害的重要武器就是活性氧(自由基),而这些活性氧在工作的同时却会伤害身体内的正常细胞,从而引发细胞功能紊乱。
炎症也分轻重缓急,比如,可见的皮肤感染所表现出来的“红、肿、热、痛”现象就是一种急性炎症,这是由各类炎症因子所引起的局部血管扩张,血流增加,免疫细胞向感染组织组织渗透的结果。感染和组织损伤是常见的引起急性炎症的原因。
急性炎症很快就可以退去,人体的自我修复可以让人体达到良好的健康状态,而慢性炎症则不一样。慢性炎症也被称为“沉默的、系统的、隐藏的或低度的炎症”,是指肿瘤坏死因子α、白介素-1β和C反应蛋白(CRP)等促炎症细胞因子超标2-3倍的一种弱化“免疫应激”状态。
慢性炎症是正常反应的变异,是疾病并没有能够得到治疗而仅仅是得到某种层度的控制,因此造成一种长期存在的炎症状态。
与衰老性疾病相关,慢性炎症会损害细胞,最终伤害到整个身体。而对于现在的医学体检方案来说,如果只是经过血液分析粗查细胞水平的免疫指标,比如各种免疫细胞的总数、百分数等,一般很难发现慢性低度炎症。只有细查分子水平的免疫指标,才能做出准确判断。
已经有大量的研究证实,持续存在的慢性炎症,与器官和组织系统的动能退化,已经慢性疾病的发生有着密切关联。
2017年,《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发表的一项临床结果表明,抗炎药卡纳单抗(Canakinumab)可以降低人群中心血管疾病的发病率。这项包含了10061例本的III期临床试验首次证实,150毫克剂量的卡纳单抗可将血管疾病的发病几率降低15%。在进一步的试验中,研究结果显示,卡纳单抗使肺癌死亡率下降了77%,关节炎和痛风的发病率也显著下降。
这项临床试验改变了人们对炎症的看法——当时的普遍观念认为,动脉粥样硬化是由于循环脂肪(包括胆固醇)在患者的动脉中积聚导致的,但没有人知道斑块形成的原因或方式。
事实上,当胆固醇和细菌在血液循环中引起任何问题时,免疫系统会招募白细胞。而血管内皮细胞上天然存在的黏附分子,可以吸引这些白细胞并将其粘在动脉内层的内皮上。炎症细胞的局部聚集和富含脂肪的碎片堆积形成了阻塞动脉中的斑块,可以说这些斑块本身,就是慢性炎症反应的产物。
此外,已有越来越多的研究证实了慢性炎症与慢性病之间的相关性:从阿尔茨海默病(老年痴呆症)到癌症、关节炎、哮喘、痛风、贫血、帕金森病、多发性硬化症、糖尿病和抑郁症等,都与低度慢性炎症有关。持续的炎症甚至会对大脑产生影响,比如导致情绪低落、缺乏快感及无法体验快乐等。《美国精神病学杂志》上发表的一项研究表明,约有1/3的抑郁症患者血液中有较高水平的炎症标志物。
以癌症为例,癌,旧读yán,久“炎”必癌。癌症也是与慢性炎症关系最密切的疾病之一。具体来说,当机体受到内外源性损伤或感染时,免疫系统往往激活并招募大量炎性细胞浸润,分泌多种细胞因子与细胞外基因一起构成新的微环境,形成急性炎症,以抗感染或修复组织为首要目的。
倘若启动因素持续存在,炎症将进一步发展为以单核细胞浸润为主的慢性炎症,持续的炎性微环境提供大量改变细胞正常内环境稳定的活性氧簇、活性氮簇、细胞因子、趋化因子和生长因子等炎性介质。其引发的级联反应能够诱导细胞增殖,趋化炎性细胞进一步聚集,导致DNA氧化损伤,这些基因突变的增殖细胞在炎性微环境中继续失控性增殖,修复程序混乱,终于癌变。
从食物中来,到食物中去
慢性炎症的产生与现代人类的饮食结构与生活模式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面对的都是凶险的生存环境,没有先进的科技,面对疾病,寒冷,饥饿,野兽,人类以渺小又顽强的姿态在温饱的生死线上挣扎。直到狩猎的生存方式出现。
人类发展出农业,畜牧,再进入工业社会,这个过程长达千年,人类从抗争自然到征服自然,从吃不饱到如今的吃太饱。随着人类对食物的摄取方式越来越高效,吃太饱的人们面临着新的问题。那就是健康。
在狩猎时代,人们吃野外所采集或捕猎的新鲜食物,几乎无谷物、无农药和除草剂,近乎无加工食品,也无基因改造食品。表土充满有益的生物体,植物以自然步调生长,微量矿物质回收到土壤中以便在下个年度使用;植物和动物提供滋养及营养丰富的食物。
慢性疾病实际上几乎不存在。尽管人类的祖先们或许寿命不长(因为感染性疾病及创伤),但他们大多都免于发炎和退化性疾病。
然而,快转到工业革命后,为了喂养二次大战后美国人口成长而大量生产食品,大型农业和机械化诞生了。大量加工后的谷物,如麦、玉米、米及黄豆,提供了廉价易得的热量。取得快速的包装冷冻食品,比觅食来得有效太多。但便利性是有代价的。当人们精于大量生产的谷物、油品及动物时,却以人体的免疫功能的损耗为牺牲。
对食物敏感、神祕而频繁的衰弱症候、胰岛素阻抗、肥胖症及慢性疾病,都成了家常便饭。现代的生活形态终究成了人们自体免疫状况的根本原因,而现代食物则是最大的元凶之一。随着人们从吃所觅得的多样化食物,转向只吃数种主要作物后,人类就经历了在健康上的整体下降。
终于,人们从断续的食物可取得性,转向常态的食物可取得性(包装好的加工食品),和从季节性食物转到终年可得(进口或温室种植)的食物。慢性炎症也就发生了。
显然,慢性炎症的产生集聚着长期的原因,其化解亦无法毕其功于一时,但这慢性炎症及其不良后果并不是必然结果,我们还有选择,这需要我们——从食物中来,到食物中去。
11月10日,哈佛T.H.Chan公共卫生学院的一项发表在《美国心脏病学会杂志》上的研究就提供了不同饮食模式对慢性炎症的不同影响的数据支持。
其研究首先通过使用经验膳食炎症模式(EDIP)评分来确定一些单独食物的炎症潜能,该评分是根据食物增加或降低三种炎症生物标志物循环水平的能力计算出来的。随后,研究人员整理了三项大规模纵向健康研究的历史数据,这些数据涵盖了20多万名受试者,而所有的研究则持续了几十年。
在调整了其他因素,如体重、遗传风险、运动频率和多种维生素摄入后,结果显示,与那些食用消炎性食物的受试者相比,那些食用促炎性食物的人中风的风险高28%,患心脏病的风险高46%。
这项研究集中在18种先前确定的影响炎症生物标志物的食物组上。食物种类从促炎到消炎,促炎食品包括加工肉和红肉、精制糖和谷物、油炸食品和含糖苏打水。同时,抗氧化剂含量较高的消炎食品包括全谷类、茶、咖啡、绿叶蔬菜和黄色蔬菜。
显然,慢性炎症是许多疾病发展的关键因素,了解某些食物影响炎症的方式,应该从根本上支持健康饮食模式的构建。这也提示人们,在选择食物时,应该注意它们的促炎和抗炎作用。
从农业时代到工业时代,现代技术开创了全新的局面,改变了人与其自身,与社会和疾病的联系,而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因过去食物短缺而演化的喜好却逐渐与健康相悖。亚健康的野蛮生长,慢性疾病的泛滥,也不断地敲响人们健康的警钟——人们走的太快了,却忘了起初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