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大兴风云 9
第三十三章 药草
姜饮马走了过来,行礼道:“陈特使怎么来了这里?”
“我——我刚把陆休押送至刑仵司,想同陆休未过门的妻子说一声,就来了这里碰碰运气,说不定正好能赶上她出来。”
“陆休被转到刑仵司了?”姜饮马神色复杂,喃喃道,“也是,宗虞明亲眷已查完,该查其党羽了。”
说罢,他似乎不想再与我聊下去,行了一礼就准备离开。
我冲口而出:“姜大人,你也认为陆休是宗虞明的党羽?”
闻言,已转过身的姜饮马立刻停住脚步,僵硬地站着,一言不发。
我叹了口气,无话可说,也转过身去,拖着脚步打算先离开这里,毕竟有姜饮马在,我无论使什么伎俩都无法混进正林堂。
“陈特使!”这次换姜饮马喊住我,我回头看着他,就听他又问,“你要找的是那位苏大夫吧?”
我点了点头,陆休与阿妙的关系全大京无人不知。
姜饮马低头想了片刻,咬咬牙,对自己的手下高声道:“陈特使与正林堂苏大夫有要事相商,传我口令,今后不得阻拦陈特使进出正林堂。”
等在一旁的中军齐声应下,姜饮马再次看向我,这次,他的眼神不再闪避。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鼻头发酸,赶紧躬下身去,对着姜饮马深深地行了一礼,郑重道:“多谢姜大人!”
姜饮马微微颔首,带着巡街的中军离开了,而守在正林堂门口的中军,也早已为我让出一条通道,我再不耽搁,飞身掠入正林堂中。
正林堂内忙碌而寂静,显得有些诡异,无论医师药徒,脸上都蒙的只剩一双通红通红的眼睛,见我进来,立刻有人上前让我坐下,张罗着就要号脉。
我赶紧道:“我不是染病的,我找阿——苏大夫。”
那位大夫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不过还是放开我,伸手指了指阿妙所在的方向,我谢过他,匆忙向那边走去。
阿妙正在角落里配药,汗珠已经浸湿了她脸上的麻布,我喊了一声,她有些失神地抬起头来,看见是我,立刻道:“你怎么进来的?陆休怎么了?”
我有些愧疚地道:“陆休被移交刑仵司了,我还是慢了一步。”
阿妙听到我的话却如释重负:“还好,我见你能进得来这里,还以为他——”她声音哽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故作轻松道:“哎呀,嫂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什么人?谁能拦得住我?进个正林堂有什么难的?”
阿妙勉强给了我一个鄙夷的眼神,继续低头抓药。
“呃,其实我来找你,是想问问前日托人送来的那包药草。”我低声道。
阿妙边抓药边说:“那包药有些时日了,只能大致分辨出有丹参,川芎,麝香,可能还有胡花。这几味药可活血清心,应该是给有心痛症之人服用的。”
“能查到上个月何人买过这些药吗?”
“其他三样倒没什么特别,不过算你走运,那胡花因有毒性,用药时需格外谨慎,常人想买胡花,必须出示大夫开出的药方,同时登记姓名,方便官府管控,我打听了一圈,上个月只有三人买过胡花。”说着,阿妙从身后的药柜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赶忙接过,打开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买过红花的三个人:
“殷子云,六月初二,胡花半钱,恒泰药铺;
叶心柔,六月初四,胡花二钱,广记药铺;
谭无波,六月十一,胡花一钱,广记药铺。”
阿妙道:“殷子云的药方就是我开的,没什么问题;叶心柔是东安镖局的大小姐,我出诊见过几次,身子骨有些虚弱,若是用这胡花活血倒也不算奇怪;至于谭无波,我就没有听说过了。”
谭无波?我苦苦思索了半天,确实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只好暂且不管,向阿妙道谢。
“没什么事就赶紧离开吧,正林堂病人多,当心染给你。”阿妙摆摆手,出了会儿神,忽然拉住我,压低声音道,“不管你多急着救陆休,都要万事小心,切不可把自己搭进去,不然陆休也不会愿意的,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我连声应下,告辞离去。
接下来要去的是罗家巷。
今日罗家巷禁足,唐令远与丁肃一定在家。我走到巷尾,趁着四下无人,轻松翻入他们的院内,院子里静悄悄的,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他们二人正各自坐在自己的房间中看书。
京试能否顺利举行仍不可知,大多数学子已放弃了念想,困于京中的吃吃睡睡,自暴自弃,拒于京外的愤愤不平,怨天尤人。在这样的形势下,唐令远与丁肃仍能坚守己心,不在意京试与功名,坚持温习书本,倒叫我有些佩服。
我去敲了敲唐令远的门,他开门见是我,忙将我迎了进去,又把丁肃也叫了过来,相互见礼后,唐令远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陈兄,我们有发现!”
第三十四章 各展所长
“是吗?”我微微有些惊讶,说实话,我根本没想着靠这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找到线索,没想到他们竟真能有所发现。
“是,按陈兄的指示,我们二人趁着能出门的那天,几乎将那间书院周围跑了个遍,好在那里没住多少人家,我们挨个问去,有几人告诉我们,上个月经常在附近见到一个陌生人。”
我忙问道:“什么样的陌生人?是男是女?年龄几何?可有特征?”
唐令远笑道:“陈兄莫急,那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相貌普通,没什么特征——”我正感到有些失望,就听他又道,“不过,丁兄有此人的画像。”
“画像?”我愣了一下。
丁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起身取回一幅画像,展开给我看。这是幅有些简陋的人像,不过神态生动,栩栩如生。
唐令远在一旁解释道:“丁兄自小喜欢丹青,他根据见过那男子之人的描述,将那男子画了出来,都说他画得很像呢!”
“厉害,真是厉害!”我瞬间对一直不怎么开口的丁肃高看了一眼,接过那画像仔细端详。
确实如唐令远所说,此人相貌普通,毫无特别之处,至少我是一点也不觉得见过这样一个人。不过,我本就不善记人面貌,而且来大京也不过三年多,所以,应该找个更熟悉大京的人问问。
于是,我开口道:“我可否将此画带走?”
“当然可以。”唐令远立刻说。
“这个发现非常有用,辛苦二位了。”
唐令远叹了口气:“寻找栾兄乃是我们二人提出的,何谈辛苦?”
我点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查出栾兄的下落,以及京试作弊的幕后主使。”
唐令远和丁肃闻言,又向我行了一礼。唐令远犹豫了一下,又道:“陈兄,只要栾兄安然无恙,其他事都不重要,这几日我与丁兄一直在想,说不定栾兄的失踪,是老天给我们的警示,赶考要问心无愧,岂能有作弊之举?哎,当初若是我没有昏了头脑,而是拦住栾兄去替我们偷题,栾兄也不会出事。”
我拍了拍他,道:“你们也是一时糊涂,以后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
唐令远与丁肃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先回去了,有消息再来,免得引人注意。”我说着,收好画像,转身要走。
唐令远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送我一边问道:“陈兄,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何我们二人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糟糕,把这个给忘记了,我故意笑道:“我这人自小顽劣,爬墙上树完全不在话下,今日毕竟是禁足之日,我怕敲门引来麻烦,所以自作主张翻墙进来了,唐兄勿怪。”
唐令远恍然道:“原来如此,陈兄真是文武双全。”
客气了几句后,我走出罗家巷,这才施展轻功往钦臬司飞奔而去。
回到钦臬司时又误了饭点,我轻车熟路地找金大娘说好话,金大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为我热上饭菜。
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又掏出那幅画像盯着使劲回忆,恰好被又为我端来一碗汤的金大娘看到,不由得哑然失笑:
“还以为你对哪家小姐动了心,结果竟是个男人的画像。”
我嘿嘿一笑,也不解释,问道:“金大娘,您老可认识此人?”
金大娘摇摇头:“我平日也不出门,哪里会认识这些小年轻。”
“那谭无波呢?您听说过这个人吗?”
“没有,你问人问到我这里可是问错了,还是等过几日老泰回来,你去问他吧。”
“过几日?”我愣住了,“泰叔去了哪里?”
“中午正吃着饭,接到消息说他的一位老友病情加重,老泰饭都没吃完,放下碗就走了,到现在也不见人影,想来是他这位朋友情况不太好,他得陪个几天。”
我心中一沉,本来想找泰叔打听打听,毕竟他在大京待了几十年,平日看着慢慢吞吞,实则年轻时也是号响当当的人物,说不定他能认出这画像,以及那个谭无波,可现在也只能等着了。
金大娘还在说着话:“听说他那位老友染上的就是这次的疫病,我劝老泰,那病邪门得很,去了万一他也染上怎么办?可老泰根本听不进去,说什么都要进宫。”
宫中染了疫病的老人?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泰叔是去看侯乘风了,我还在吴陵时,陆休的信中就提到袁宰、李图南、侯乘风都染了疫病。
苏断山曾与我讲过,泰叔与侯乘风年轻时都是军旅中人,二人一时亲如兄弟,一时又互不理睬,直到后来一个进了宫,一个进了钦臬司,虽说都在大京,却总是别扭着不见面。
可是无论怎样吵闹,几十年的情谊总是放不下,所以泰叔一听侯乘风病情加重,就立刻赶去见他。
得知侯乘风病重,我心中也不好受,我曾跟着陆休见过这位暴烈敞亮的老人一次,虽然很仰慕他,但毕竟不算有交情,贸然去探望是不是有些不妥?
第三十五章 进宫
正这么想着,金大娘唤了我一声,指指饭菜道:“再不吃又要凉了。”
我回过神来,将饭菜扒拉得干干净净,自己去把锅碗洗净,谢过金大娘,往寝舍走去。
路过周易舟的院子时,大开的院门里传来莺歌娇嗔的声音:“该骂就骂啊,你不骂,我怎么能快点学会功夫呢?”
我脸上不由得浮起笑意,周易舟严肃古板的性子,正需要快言快语的莺歌来点燃,而周易舟的一板一眼,反过来又正好克制莺歌的肆意大胆。
真好啊,我轻轻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心中的那个人,好想见她,如果有她陪伴,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时时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发现我趁着移送嫌犯足足离开了一整天,从第二天开始,张华由又不停地给我安排差事,接下来的三天,我硬是挤不出半点空闲,只能一边忙碌,一边等着泰叔回来。
到第四天晌午,泰叔终于回来了,即使隔着脸上的麻布,都能看出他脸色极为难看。
正在伺候南豆和司中马匹的我一眼看到他,忙迎上去问道:“侯老怎么样了?”
泰叔第一次显得无比苍老,颤颤巍巍道:“恐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我心中很是难过,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他想见你。”泰叔又道。
“见我?”我茫然道,“侯老?想见我?”
“对,我这趟回来就是替他传话的,他应该是有事要交代于你。对了,现在皇宫正门是进不去的,你从西墙那处小门进去,走不多远就是他的院子,不要走宫门。”
“好,知道了。”我匆匆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去?”
“快去吧,我歇歇脚就过去,”泰叔靠坐在马厩的横栏上,声音越来越低,“哎,人果然不能不服老啊……”
我一阵心酸,向泰叔行了个礼,扭头就往皇宫的方向跑去。
又来到这间僻静的小院,我轻轻推开房门,就听里面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是陈小子来了吗?”
“是。”我赶紧进了房间,几步走到床榻前,只见原本强壮硬朗的侯乘风,已瘦到脱了相,身子裹在被褥里,看起来瘦弱至极。
侯乘风费劲地挥了一下手,道:“离我远点,小心给你也染上病。”
“不怕,”我眼睛有些发涩,“您想吃点什么?或是喝些苦丁茶?我去弄。”
“哈哈,亏你小子还记得我爱喝苦丁茶。”侯乘风虚弱地笑了笑,又说,“你们钦臬司的人是不是都不怕死啊?老泰硬是陪了我三天,赶都赶不走,烦得很!”
我笑道:“泰叔一会儿还要过来,您说得对,进了钦臬司的,还真不会怕死。”
侯乘风也笑了起来,但脸上仍有忧虑之色:“要是内军那帮混小子也能像你们一样就好了。”
“会好的,您不是将内军轮番送去外军磨练了嘛,这可真是个好法子!”
“当然是个好法子!”侯乘风骄傲地道,但很快眼中的光芒就黯淡了下来,“可罗犀那个软蛋,非说这样不合适,还好皇上更愿意听我的话,不然内军迟早要完。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自从开始送内军去沙场锻炼,给罗犀塞好处要进内军的人少了许多,他搜刮不上了,自然着急。”
“罗犀身为殿前使,不想着如何守好皇宫,满脑子竟全是私欲!”我有些生气地道。
“那可不,”侯乘风脸色严肃了起来,“他那个人心肠长得歪,就说上次,杜冠找你和陆小子帮忙的那次,他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知道是你们查出内军把守钦库不严,就对你们怀恨在心,你们可要小心,别一不留神栽到他手里。”
说到这里,侯乘风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我忙倒了杯热茶,服侍他喝下,他这才缓过来,又道:“说到陆小子,听说他被送去刑仵司的牢房了?”
我难过地点了点头:“是啊,要不然,他一定早就来看您了。”
侯乘风爽朗地笑道:“不碍事,前段时间他来看过我,也算见上最后一面了吧。”
“但他肯定与此次疫情无关,更不是什么宗虞明的同党!”我斩钉截铁地说。
“没错。”侯乘风欣慰地看着我,“我找你来,就是与这个事有关。”
我怔了怔,忙道:“侯老请讲。“
“袁相染病后一直住在太元司,临走前私下见过陆小子,陆小子从太元司出来,顺路来看了看我。他那次很奇怪,心思很重的样子,后来没过多久,就听说他被关起来了。”侯乘风眼睛似乎快要闭上了,他努力抓住我的胳膊,接着道,“你说,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与袁相见他有关?”
我真是大为意外,袁宰病亡前见过陆休?然后陆休就开始行为反常?袁宰到底对陆休说了什么?陆休为何不告诉我他见过袁宰?
侯乘风声音越来越轻:“还有一事,刑仵司查出疫病是从城北传开的,其实不是,皇宫里也早就有疫病了,和城北染病的时间差不多……”他喘了几口气,说话变得费劲起来,“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我总觉得有问题……陈小子,你想想,你好好想想,救救陆小子……”
我握住侯乘风的手,心疼地道:“您放心,我一定会查清真相,还陆休清白!”
侯乘风微微点了点头,慢慢合上双眼。
第三十六章 有些古怪
我沉默地待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泰叔气喘吁吁地赶来,看着他强忍悲痛与侯乘风絮叨当年的欢笑争吵,可惜他的这位老友,永远也听不到了。
后来,泰叔执意让我离开,他找人通报侯乘风离去的消息。他说,钦臬司的人出现在这里会被人说闲话,而他年岁已高,不在乎这些。他还说,有我陪着走完最后一程,侯乘风应该很高兴,他就喜欢铁骨铮铮的人。
从皇宫出来后,我暗暗打定主意,无论旁人如何拦阻,我必须要见陆休一面,哪怕将钦臬司和刑仵司都搅个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到了刑仵司,我去见翟亭,他依然忙忙碌碌,不过自从上次聊完眉姨案后,他对我的态度和蔼了许多,见我过来,立刻停下手中的活,问道:
“陈特使有事?”
我行了一礼,严肃地道:“翟大人,我有要事需见陆休一面,求大人行个方便!”
“见不了了——”翟亭见我急着要说话,举起一只手止住我,接着道,“陆休今日刚被带去田济院。”
“田济院?”我一惊,“那里除了孤寡老人,就是染上这怪病的人,为何要把陆休带去那里?”
“罗大人依皇上旨意,逐个盘查各府司是否有染病之人,以便更好地防控疫病,我司共有三人,其中之一就是陆休。”
“什么?!”我一下子跳了起来,“陆休之前在钦臬司关着,一直好好的,到了刑仵司不过四天,怎么就变成了病人?”
翟亭脸色有些难看:“陈特使,你是在怀疑刑仵司给陆休染了病?”
我心中很想说是,但开口却换了个说法:“翟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莫非是刑仵司牢狱中关押的犯人传染给了陆休?”
“应该不是,被盘查出的另外两个染病之人,都是我手下小吏,牢狱之内并无病患。”
我更奇怪了:“据说此病只能传染,若是狱中无病源,陆休又怎么会感染?”
“是啊,说不通。”翟亭似乎意有所指。
我想了想,问道:“敢问大人,是谁查出陆休染病的?”
“盘查各府司是由殿前使罗犀罗大人与太元司谭春玉谭大医负责。”
“罗犀……”我不由得握紧手中的长刀,就在不久前,侯乘风还提醒我小心此人报复,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进了田济院,没染病的也该染病了。
等等,除了罗犀,另一人应该也有份,不然罗犀如何能瞒过所有人,假称好端端的陆休染了病?
除了在梅破腊案中听说过孔泠与窦百奚,太元司的其他大医我一个也不认识,但这个同罗犀一起来的大医,他的名字却让我一下子警觉起来。
谭春玉。
谭。
我向翟亭问道:“翟大人可认识谭无波?”
翟亭被我突如其来的跳跃发问弄得一愣,不过还是很快答道:“陈特使指的是谭大医的侄儿?本官应酬时见过,不过并未说过话。”
我赶忙从怀中掏出丁肃的那幅画像:“可是此人?”
翟亭看看画像,摇头道:“不是。”
我微微叹着气将画像收好,就听翟亭又道:“陈特使,本官与谭大医也算有来往,可与你引见。”
没想到他也会有帮我的意思,我承情拱手道:“多谢翟大人,日后若有需要,少不得麻烦大人。”
翟亭微微点了点头,我见再无二话,便准备告辞离开,翟亭却叫住了我:“陈特使留步!”
“大人还有何吩咐?”
见我停步,翟亭起身小心地关上门窗,我有些诧异,虽说每次我与他相谈时,他都会屏退外人,但也从不至于有关门关窗的举动,这是要同我说什么?
关好门窗后,翟亭重新坐下,沉吟片刻,道:“陈特使,之前你来打听陆休罪行时,本官听你意思,似乎并不相信陆休会做出那些事?”
“当然。”我不假思索地道。
“陆休罪证确凿,你为何仍然相信他的清白?”
“因为我很清楚陆休的为人,他绝不会结党营私,包庇嫌犯。”
翟亭缓缓点了点头:“本官也这样认为,只是他这次确实做了那些事,倒叫本官甚为疑惑。”
我果断地道:“一定有原因。”
说完这几句话,翟亭靠在椅背上,双眼看着屋顶出神。
我有些茫然,翟亭特意关上门窗,难道就是为了同我感慨陆休的所作所为?应该不是,我还是再耐心等等吧。
过了好一会儿,翟亭终于再次开口:“宗虞明入狱后,日夜高呼'冤枉’,即使人证在公堂上与他对质,指认他曾令人封闭疫病消息,四处传播疫病,他也坚称从未见过这些人,可这些人都一口咬定见过他,连见面时他的神态语气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人证物证俱在,宗虞明还不肯认罪?”
“这便是奇怪之处。在清查其党羽时,我司发现许多宗虞明党同伐异的罪证,对于这些罪证,宗虞明都痛快认罪,可唯有散布疫病,他死也不认,来来回回只说'冤枉’二字。”
“这——”我奇道,“莫非散布疫病还真是冤枉了宗虞明?”
“可此案证据环环相扣,足以将宗虞明罪名坐实,不然他堂堂文相,也不会这么快就变成阶下囚。”
我琢磨着道:“是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