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退休九个月感悟三则/吴文茹 / 四六文摘

日子，过起来当然就长，但是拖拖拉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就混淆成了一片。每个日子都丧失了自己的名字。——加繆

一晃，退休已经整整九个月了。我竟有点怀念上班的日子了，当时可是盼着梦着想退休的。上个月在离退休干部活动中心办事，见到几位老领导、老同事，他们说，小吴你来干什么呢？我说，我退休了呀。他们说，这么年轻就退休了，国家太浪费人才了。在六七十岁的老人眼里，我这个五十六岁的人还是年轻人。虽是玩笑，但引起了我的警觉和反思：不能荒废时间，不能浪费自己。要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更好地实现人生的剩余价值。

感悟之一：张可久而驰不可多

古人说，弓弩久张之则绝其力，久驰之则失其体。

退休后放松下来了，可以说是松懈，且一懈千里。原先绷得很紧、拉得很长的一根松紧带，松开后发现，因为绷得太久已经没有弹性了。

刚退休的生活，就是握着一根没有弹性的绳子，僵硬而脆弱。我就用这根绳子把自己捆住了。被绑住的不是身体，而是思想和理想。人常说，走慢一点，等一等灵魂。我的身体一直在路上，灵魂却停滞不前。我的身体越跑越快，灵魂在原地打转。

我陷入了困顿期。上班时的生活是一张一弛、张弛有度；退休后的生活，仿佛是断了弦的弓弩，怎么也张不起来了。退休了，忙碌紧张之后过度悠闲松弛，使人慵懒、空虚，百无聊赖，索然无味。生活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人的价值和存在感也变得虚无缥缈。就像是一叶孤舟进入一片汪洋，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我无数次问，我该何去何从？

退休造成了断崖式下坠，我要接受这些“堕落”：做一个闲人，做一个家庭煮妇，做一个平凡、平淡且平庸的人，面对自己的普通和生活的琐碎，但心里倍感煎。曾经以为，退休后没有压力了会很轻松，但轻松并非快乐。仔细想想，对我而言，快乐的源泉并非“有闲”，而是“有事”。闲下来才知道，有事做才充实，忙是不可或缺的快乐因子。

如果说退休是一场风雨的话，真正的快乐，必定是风雨过后的彩虹。真正的快乐在于不断完善自己，不断超越自己。经过一场场痛苦的反复磨合，渐渐地，我和退休生活达成了共识。我需要编织一根新的绳子，松紧合适，张弛有度，弹跳自如。

感悟之二：甘于平凡却不甘于平凡的腐烂

许多事情，纵有千百个理由放弃，但总会有一个理由坚持下去。

反省退休后的生活，自己没有以前那样勤奋刻苦了，生活也不规律了。我对自己的懒惰不满，对自己的消极不满，对自己的悲观不满，对自己的无所作为更是极为不满，这也是时常快乐不起来的病根所在。尽管有许多借口，但却找不到可以原谅自己的理由。

退休后的生活，最让我抓狂的是失去了节奏。每天做什么，完全没了章法。因为不用上班了，似乎没有了必须要做的事。心里想做的事情很多，但出口很小，所以反而是一些小事抢了先。生活变得碌碌无为。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我意识到，这不是我想要的退休生活，必须要找到并保持应有的节奏，有条不紊，有所作为。

记得好些日子，我反复单曲循环听赵雷的《阿刁》：阿刁，秃鹫一样，栖息在山顶上/阿刁，大昭寺门前铺满阳光，打一壶甜茶，我们聊着过往/阿刁，你比格桑还顽强/阿刁，你何时下山，记得带上卓玛刀/你已习惯饥饿是一种信仰/阿刁，不会被现实磨平稜角/你不是这世界的人，没必要在乎真相/命运多舛，痴迷淡然/挥别了青春，数不尽的车站/甘于平凡却不甘平凡的腐烂/你是阿刁，你是自由的鸟/阿刁，爱情是粒悲伤的种子/你是一棵树，你永远都不会枯……歌词中的这些句子敲打着我的灵魂，我跟着那个声音去了西藏。

十九天新藏穿越之行是我退休后最快乐的日子。那时候，身体和灵魂是在一起的，就像是遇到了久别重逢的朋友，他们互诉离别之苦，共享团聚的甜蜜。

我喜欢身心自由的感觉。身心合一，让自己内在越来越坚定地发出内在的声音。

感悟之三：心静的力量

我相信，生活本来是轻松的，如果觉得很累，一定是认知和方法错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吃药，在吃各种各样的药，治各种各样的病。西医告诉我，我有不少病理问题，比如各类疼痛。中医告诉我，我有许多生理问题，比如气血不足。我每年的门诊医药费在两万元左右。2018年底，我去医院就诊，医生又给开了三千多元钱的药，我都背回来了，吃了一天，副作用差点要了命。我痛定思痛，决定从此戒药。

2019年的两个多月来，我在奔跑中戒定，我在流汗流泪，我在静心，我亲手砸了自己视为“救命稻草”的药罐子。我相信科学，相信医学，但我现在选择相信我自己。

我在《佛法修——佛陀的道路》里读过：“自我是唯一的障碍，静心是唯一的解药”，切身体验后深有感触。一切从重新认识自我开始。顿悟：自我就像是黑暗，黑暗本身并没有实质的存在，它只是光的缺失。就像是退休后，我一直在寻找的一盏灯、一束光。

其实，退休后，我一直活在某些虚无、不存在的东西里。当内在的觉知苏醒，那是一种美和幸福。放下所有的念头，去到一个纯粹、宁静的空间，就像一盏灯在兀自燃烧，但不去在意有任何一样东西被它照亮，首先照亮自己，照亮自己的生活。

我的大脑像一台配置不高的电脑，一次只能打开一个程序，否则就会运作不畅，甚至死机。脑海里川流不息，念头在穿梭，欲望在穿梭，记忆在穿梭，现实在穿梭。日复一日，周而复始，里面充斥了太多的垃圾，就像的充满雾霾的空气。而静心是一种无念的、没有内容物的纯意识状态。在那种宁静里，内在没有任何东西在搅动，一切都静止的时候，你会知晓你是谁，你在哪里，你将去何方。认定了目标，坚定前行，永不停息。

退休九个月后是四月的第一天。我读到了这样一段美好的文字：四月，愿人性更善，愿文字更暖。即使余生再不著一字，也要活成一首诗的样子，有起伏，有悲悯，有忐忑，有温度，但更有坚贞和笃定。坚守初心，坚强面对一切，孤独而不寂寞。

2019年4月1日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