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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干儿壮……”如此悠扬的歌声伴着二胡，如无特殊情况，总能在每一个寻常的清晨，从我家附近的菜市场飘入我的耳中。很多时候，如果不是看着摊位上林林总总的各式菜品，路过的人瞬间会有一种走错地方的感觉。不常来这个市场的人总免不了生出“菜市场里怎么还有歌声和二胡声”的疑问。但是往往他们又都会不由自主地加紧脚步，循着歌声一路找过去。来到豆腐档口，当你看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汉子坐在凳子上正摇头晃脑地拉着二胡，并动情地大声歌唱时，顿时就改变了盘桓在我们脑子里多年的固有思维。谁说摆摊的卖菜的生活里就没有歌声，就没有艺术，就没有快乐呢？这个戴眼镜卖豆腐的中年人叫张志香，安徽巢湖人，已年过半百，在市场豆腐档里卖豆腐已经十年有余了。据说，自从他在这个市场做豆腐生意以后，市场的商户和顾客就享受上了免费的“音乐盛宴”，市场也因此变得更加热闹和温情起来。原来，张志香有个特殊的爱好，没事的时候，就爱把他那把心爱的二胡拿出来拉上几曲，有时还会和着二胡放声歌唱。而这个爱好和习惯，张志香说他从11岁开始，已经保持到现在，而且会一直继续下去。张志香有时候对于拉二胡和唱歌，仿佛比卖豆腐还上心。“豆腐佬，来两块钱的豆腐！”街坊李阿姨走到豆腐档前买豆腐，张志香没有回应，仍忘情地沉醉在自我的世界里。而这样的场景并非偶见。“豆腐佬，卖豆腐啦！”“来了，来了……”当李阿姨再一次朝张志香大声吼去时，他终于从自我陶醉中“醒”来，睁开微闭的双眼，停下歌喉，把二胡轻轻放下，缓缓起身拿起一个方便袋，动作很熟练地用刀切出一块豆腐装好，递给了李阿姨，另一只手则麻利地接过了两张一元的零钞。张志香从来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他一边给顾客切豆腐，一边放声唱着曲儿，不管顾客如何投来诧异或者不解的眼神，他都一点不在意，似乎丝毫影响不到他怡然自得的心情。“呵呵，卖豆腐不是啥重活，有空拉拉二胡，娱乐娱乐。”虽然已年过半百，但是老张看起来很年轻，好像四十来岁，样子也很斯文，不像商贩，倒像个文化人。听到我夸他年轻，还有几分帅气，这个胡子巴茬的老男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咧嘴笑了。老张出生于1959年，那时候正是闹饥荒的年月，年幼的他吃了不少苦头。但由于父母亲勤劳能干，一家人生活也勉强过得去。也许是天生就对音乐感兴趣，老张年少时就喜欢吹吹打打，看到什么乐器就想试试。从十一岁起，他就能吹唢呐、拉弦子了。再后来，他就比较偏爱拉二胡和吹笛子。前些年在老家种地教书，闲暇时就会拉上几曲唱上几句。他说，反正几十年过去了，断断续续地一直没有丢掉这个习惯。“刚开始都是自己从收音机和影碟机里听一些曲子，然后自己想着琢磨着拉，现在有空我也会看一些书，学点正规的拉法。”老张跟我说，他偶尔也会去镇上的文化中心，跟一些老师和发烧友交流学习一下，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离专业的技术水准还相差很远，于是最近他也买了一本二胡方面的书籍，没事时就翻翻看看，学习提高一下自己的技艺水平。十年前，老张带着妻儿离家来到现在这个城市，靠在市场摆摊卖豆腐为生。由于夫妻俩还有儿子媳妇，在不同的市场摆了三个摊位，货真价实加上诚信经营，所以一家人的生活还不错。老张说，现在生意没以前好做了，空闲的时间也多了些。而性格外向的他，在市场里就觉得很闷，自然而然地，他随身携带的二胡、笛子就派上了用场。“闲着也是闲着，有生意做时就招呼生意，没生意时就拉拉唱唱，反正现在也不愁吃穿了，乐呵乐呵也挺好的。”老张笑盈盈地对我感叹，其实拉二胡和卖豆腐一样，对他来说都是生活。不同的是卖豆腐是为了物质生活，拉二胡则是精神生活，是一种享受。“一开始，有些不适应，慢慢地觉得他的心态真好！”我和老张聊天的间隙，在老张附近卖菜的一位大姐插话说，有时候她听着张大哥拉曲儿，也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几句。原来快乐是可以传染的。在他人的快乐里，不知不觉我们也忘记了生活中的烦恼和辛劳。老张用他那并不娴熟的曲子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有时会让顾客流连忘返。经常到市场买菜的一位阿姨跟我说，她和邻居每次来市场买菜，都要特意去老张的摊位那里转一圈，顺便买点豆腐，有时不买豆腐也会走过去近距离听一听。如果哪天来市场没听到老张的歌声，她们反而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一个卖豆腐的不正经做生意，整天像个疯子一样吵个不停，唱歌又唱不来生意。”老张说，并不是市场里的所有人都能理解他。有些摊贩甚至一脸鄙夷地讥笑他，现在生活节奏那么快，挣钱又那么难，他卖个豆腐，还有闲心唱歌拉二胡，我哭都没地儿去了！不过，我倒是觉得，老张拉的不仅仅是二胡，唱的不仅仅是歌儿，而是生活，一种真切朴实的生活。生活中像老张这种活法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特别是他那种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和自娱自乐的恬然心境，尤其令人感动和敬佩。有时候我们常常想，在浮躁喧嚣的尘世中过日子，怎么才能葆有一颗豁达乐观的心呢？答案应该不止一种。但是生活中的乐观态度，最终还是取决于我们自己的心境和体会，就像眼前这位拉着二胡卖豆腐的老张。
个人简介：董哲，河南人，自由撰稿人，媒体从业者，有作品散见于《辽宁青年》《文艺生活》《散文选刊》《散文诗世界》《意林》等报刊杂志，曾出版作品集《生命的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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