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那些事
儿时那些事
□王名志
放牛
分产到户后,我和二大爷家共养一头大水牛。每到暑假,放牛的任务基本都是我承担了。
放牛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骑牛。骑牛之前我还骑过羊,我总是趁着家里一头大公羊不注意,猛的骑上去,公羊不服,快速奔跑,结果是羊跑了几米,我就应声落羊。有了牛,我正好一展身手。牛很高,肚子圆溜光滑,骑上去实属不易。一般是趁牛躺下的时候骑上去,再拍它,让它起来。再就是趁它低头吃草的时候,双手摁住两个牛角,顺着牛头爬到牛背上。行走在河堤上,颇有点“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感觉。
慢行没意思,总想体会一下驰骋疆场的感觉。有时会抽它一鞭子,牛撒蹄奔跑,我禁不住洋洋自得。有时候牛脾气上来,会突然狂奔,然后一头扎进堤坡的紫槐柳丛中,紫槐柳里生满“洋辣子”,我身上会被辣得火烧火燎,只有龇牙咧嘴,默默忍受。
放牛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肆意的看书画画。看着牛在河边悠闲吃草,我有时就躺在树荫下石头坡上看书。有时带着笔和纸画牛,画俯首吃草的牛、水边沐浴的牛、静立神思的牛、卧身反刍的牛。画完牛,再画河里来往的驳船、对岸的田垄和树林、草丛中的蚂蚱、戏水耍闹的顽童……直到渡头夕阳染红西天,暮色苍茫,野渡无人舟自横。看着牛肚子撑得鼓鼓的,牵着牛回家。
水牛大多时候是温顺的,有时也有任性狂躁的时候,可能是被牛虻叮疼了,也可能发情期到了。有时会突然冲下运河游到对岸,我只得舍命陪君子,跳进河里奋起直追,游过去把它牵过来。有时会突然玩失踪,我书看完了,牛没了,只得前堤后堤,坡南坡北,钻树丛,趟小河,披荆斩棘,才把它找回来。真想狠狠抽它两鞭子,又舍不得。
拾 粪
70年代,还是大集体,割草,拾粪,到大队部排戏,都记工分。那时,每年要过年,提前几个月就要排戏,就好像现在的春晚。又唱又跳,煞是热闹。参加排戏,都是会编会拉,会唱会跳,或者年轻漂亮的。
拾粪挣工分的人,那都是些老人,或无一技之长,是草根中的草根,屌丝下的屌丝。但那时每家人口都多,每家都有老人,所以没有人看不起。拾粪者要背个粪箕,腋下夹个粪勺,棉袄左右掖住,腰间用带子勒紧,双手抄进袖筒里,哈着腰上路。
早起的鸟儿捉虫多。同理,早起的人才能拾到更过的粪。拾粪多在农闲,即秋冬时节,所以一大早野外跑一圈,头发、胡子、眉毛上都沾满了霜。不禁想起古人的诗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小伙伴们偶尔也帮大人拾粪,免得大人们骂整天疯玩,无所事事。我的堂哥,比我大两岁,已经有了较长的拾粪史,常常假拾粪之名,抓个雀,捕个鸟,着实令我神往。
第二天清晨,天还朦朦亮,堂哥约我拾粪来了,我虽不愿起来,但也要言而有信。没想到粪箕那么难背,粪勺也是勉强夹住,磕磕碰碰随他去了。堂哥说,如果有幸能拾到牛粪就好了,一泡牛粪能能赶上若干驴屎、猪屎、狗屎、鹅屎、鸭屎、鸡屎云云。我便幻想能拾到牛粪。牛粪哪能那么容易拾到的,耕地,赶车的,都随手带着粪箕,更有甚者,直接在牛屁股后面挂个袋子,野无遗粪。天上不会掉馅饼,当然也不会掉牛粪,幻想终将破灭。堂哥和我兵分两路,确保利益最大化。
我们在路上,田野里,擦亮双眼,寻寻觅觅,冷冷清清,为屎而奔走。终于在野地里发现一坨狗屎,已经和泥土紧紧冻在一起,费了好些劲,才将屎土分离,收入彀中。
看电影
打谷场拉起白色的电影幕放电影,是小伙伴们最开心的事。所有的饥饿、疲劳、不快,一扫而空。电影幕布的白色是那个时代最美的颜色,放映机是最神奇的机器。绿色胶片箱里到底有啥新片?汽油发电机哒哒哒悦耳动听,汽油味弥漫在空气中,萦绕在鼻翼,令人痴迷。
晚饭山芋、玉米面稀饭顿时也变得有滋有味,都想着第一时间扛着板凳占个好位置。家长这时候要叫你把猪喂了,把羊赶到圈里,或者把鸭子找回来,真是扫兴。
每次一般放两部电影,总有一部新片、一部旧片。先放映旧片,再放新片。《地道战》《地雷战》《侦察兵》《渡江侦察记》《平原游击队》《英雄儿女》是保留节目,小伙伴们百看不厌。小兵张嘎的木头枪、潘东子的红五星、孙悟空的金箍棒……都让人怦然心动。
精彩的情节,经典的台词,也一直让大家津津乐道。大家聚在一起经常调侃对方,要求你讲一讲“马尾巴的功能”;课间嬉闹玩耍,大声喊叫“向我开炮”;你大放厥词,得意忘形,总有人竖起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调皮捣蛋鬼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回来,总会自嘲“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下起雨来,迫不得已只好停止放映,大家怏怏而归,等不及雨停就睡着了。第二天听说后来又继续放映了,懊悔不已。又听说某人看完电影回家,找亮堂地方走,结果都踩水瘪子去了,不觉哈哈大笑,也算是对我们睡觉没看完电影的一点心理补偿。
养鸟
孩子之所以喜欢鸟,源于喜欢鸟的自由无碍,任意翱翔,孩子的心就跟着鸟儿忽远忽近,忽上忽下。长大才明白这种认识是多么的幼稚肤浅,因为几乎每种鸟都有自己的天敌,候鸟还有长途迁徙之苦,加之环境恶化,人类的捕杀,鸟儿并不能做到真正的逍遥游。可是小孩子当然不知道,在树枝屋檐间飞舞蹦跳的麻雀就已经让他们艳羡不已了。
不能随鸟而飞,能让鸟儿伴己左右,或玩于掌股之间,也是一种满足。鸽子适合人类饲养,但家长通常不会去随意满足孩子的要求。燕子虽垒巢于梁栋之上,但入秋就飞走了,是留不住的。麻雀虽也离人较近,且常常飞进室中窃粮,一旦被逮住,你若喂它,则很有骨气,誓死不食嗟来之食,或闭眼装死,伺机逃脱。灰喜鹊常筑巢于高枝,且性情暴躁,极富攻击性,人若犯之,其必犯人。鹦鹉八哥更不是我等小孩所奢望。唯一可以捕而养之,就是鹁鸪了。
鹁鸪形似鸽子而小,心性温和,喂之则食。不像麻雀整天在你身边唧唧喳喳,飞来飞去,当人类“真正”向它伸出友善之手,则以死相拒,态度决绝,这让人类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受到挑战,转而恼羞成怒,顿生欲除之而后快的“性之恶”。相反,对温顺乞食的鹁鸪就愈加喜爱,这似乎满足人类所谓的一厢情愿的爱心和强者的自尊。
我爬树捕鸟的能力太差,所以只能跟在别人的后面,希望从中分一只,当然这种不劳而获的想法最终变成泡影。所幸的是有一天我家小院里竟然飞来一只羽翼渐丰的鹁鸪,脚上还有一段细绳,所以飞不动。真是喜从天降,我马上捕而获之,占为己有。这鸟其实是从堂弟家飞来的,鹁鸪栓绳的腿上肿得很粗,当时我们还一起给它涂上红霉素药膏。后来堂弟也知道了,或许他玩腻了,没有耐心喂它,什么也没说,算是顺水人情吧。
这鸟在我悉心照顾下,渐渐长大,羽毛也丰满许多。待在我家土墙上挖的洞里,似乎也没有凤舞九天的宏愿。所以我以为他已经被养家了。就试着解开腿上的束缚,让它有更大的行动自由。它飞一圈,又回来了,安闲的啄食我抛洒的麦粒。我希望它像猎鹰一样站立在我的肩头,伴我左右,吸引所有朋友羡慕的眼光。愿望终究是愿望,它最终还是飞走了。
又过了些日子,我突然发现院子的槐树枝上站着一只鹁鸪,正朝院里张望,正像我养的那只。我连忙抛洒麦粒,希望吸引它下来,它只是望了望,就展翅而去,从此再没回来。我曾一度幻想它是飞回来感恩的,为此还酝酿好久准备写一篇文章表达人鸟之情。现在才发现,人有时真是太自以为是和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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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名志,男,1970年出生,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供职于淮阴区教体局。工作之余喜欢读读闲书,有所感,偶尔付诸笔端,行文较为滞涩,每有词不达意之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