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年
妈妈的年
◎汪厚霞
每年收割完稻子播种完小麦，对妈妈来说，一年中最大的事就是忙年了。
尽管离过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就早早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
首先，包汤圆用的糯米，她选用经过专门精心挑拣的稻子，晾晒打理干净，然后拖去碾压成米，回家后再晾晒一阵子，拿去磨成细粉，之后还要继续晾晒，怕立即罐装的面粉温度高，做出的汤圆不粘。至于馒头饺子，从皮到馅，妈妈都是有考虑的。她担心自己家的小麦磨成的面粉不够细白，每年都要从镇上的面粉厂买几袋上好的面粉回来留做馒头饺子用。馒头馅饺子馅有四五种，依各人口味而定。我喜欢马菜的，二妹喜欢红豆的，小妹喜欢荠菜的，小孩们都爱吃肉馅的，还有萝卜馅的，白菜馅的。
其实，平时妈妈没事就经常根据各人口味包很多饺子冻在冰箱里，有人回去就带回城里姊弟几个一起“分赃”。我们常打电话抱怨她总是拿的太多，上次的还没吃完，冰箱都快放不下了。而她也总是说，你们平时上班忙，早上下饺子方便又能吃饱。
我老家鱼多。记忆中从小时候就这样，镇上卖鱼的比我们这边便宜很多。父亲在时，每年秋收冬藏之后，总要去镇上买大量的鱼，回家打理干净后，或趁鲜，或腌制，拿到这边让我们几家分。虽然他已离开我们三年了，但传统依旧。妈妈还会一如既往地买鱼让我们回去分。她不断地买，我们不断地拿，一直持续到过年，我们都一直心安理得地吃家里拿来的鱼。
年前她总要打电话给我们，叫我们过年不要买东西给她，说家里吃的穿的都有。知道我放假迟，又叫我不要买年货。说各种肉类瓜子炒货都不用买，到时回家吃，过年顺便拿回就行了。至于蔬菜鸡蛋，姊弟几个都是长年从家里拿的。我们回去买的水果牛奶，她要唠叨上半天，说不欢吃，叫我们别瞎花钱，走时总要让我们捎回些。
为了年三十到正月初二的大餐，妈妈做了大量的前期准备。各种肉类骨头已煮熟备用，葱姜蒜椒已理好洗好，鱼早就打理干净，鸡鸭已剁好，木耳香菇已泡发好，弟弟弟媳回来掌勺时省了不少事。三个姑爷根本不用插手，他们到一起一边打牌一边谈天说地。外孙们放风筝的，玩滑板的，放掼鞭的，打游戏的，各得其所。姑娘们随意，爱做不做。最不矜持的是我，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满村子乱跑，和谁都能拉拉家常，直到家里找我回去吃饭。吃饭时，围着满满一桌人，大人小孩里一层外一层。妈妈总是最后一个来，总是说要去再烧个汤，或者说再去拿个碗给谁谁。
而此时，正是妈妈最最开心、最最欣慰的时候。
当然，压岁钱也是少不了的。酒足饭饱，是妈妈开始发红包的时候。大大小小五个外孙，每人一个红包。如果我们悄悄塞点钱给她补贴家用，她推脱半天收下却又唠叨，说我们赚钱不易。
几天放纵的吃喝玩乐像要把一年的辛苦忙碌都弥补回来。过了初二，大家陆陆续续要回各自的小家了。妈妈总是叮嘱我们在开学前上班前一定要再回来一次把过年没吃完的东西再吃些再拿些。如果不这样，她能唠叨上大半年。
有天，她突然问我过年有没有钱用？没有我给你点。“今年稻子收成好，卖了几千斤，我现在有钱呢。”说这话时，妈妈两眼亮光，面露喜色，像是阔气的有钱人无比慷慨大方。我连忙说，不用不用，我比你更有钱。说罢，两人都笑了。
常听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了人生只剩归途。每次想到此都心有戚戚。妈妈，愿一辈子您都这样为我们忙年，我们也一辈子都这样过年。您的欣慰，我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