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小子娶了富家女 ——聊聊我爹和我妈(一)
文 | 章丘区普集中学 姜树青
作者手记: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是很多人性中本真的东西却在悄悄退化。很多年轻人说懂极了爱情,却频频对家庭对孩子不负责任,本是同根生的众子女为赡养老人吵得面红耳赤,对薄公堂,最后形同陌路。我的父母善良坚强,勤俭持家,严于律己,宽厚待人,恩恩爱爱,相敬如宾,无论在外人面前还是我们五子女眼里,展现了一副和谐幸福的农家生活的画面,演绎了一场浪漫温馨的爱情神话,一直令我们五个子女仰望和崇拜。夫妻恩爱,母慈子孝,这幅幸福的生活画卷可抵世间所有美景。利用暑假一个月的时间,我饱蘸着对父母的满腔热爱和崇拜,用文字记录了他们的真实生活。~~~~~~~~~~~~~~~~~~~~(一)单门独姓话桑麻 穷苦孩子早当家爹和妈于公元1952年结婚,生了五个娃:大哥、姐姐、二哥、我,妹妹。爹姓姜,妈姓高,长大了的我们称奶奶家是老姜家,姥姥家是老高家。孩随父姓,所以我的家就是老姜家。老姜家在村里单门独姓,这源于爷爷是上门女婿且自打爹记事起爷爷就瘫痪在床。据爹说爷爷是因腿疼站不起来的,他说他从没见过爷爷有多高,因为从他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爹站起来过,直到他十岁时爷爷去世。留在爹印象中的爷爷是一个一直躺在病床上的伟岸男子。爷爷家本住在大山深处的孟家峪,之所以来到奶奶的娘家——郑家寨子,是因为奶奶的娘家没儿子。奶奶的一只眼瞎,妈说是因为奶奶小时候拿着锥子拆被子时不小心挑破了眼球。我69年5月生人,而奶奶却在生我的前两个月去世了,所以我和奶奶无缘谋面。我记得小时候在大北屋的墙上挂着奶奶和姥姥的相片,姥姥很漂亮,而奶奶却逊色点。现在我时常想:奶奶长的不算漂亮,又一个眼瞎,高大俊朗的爷爷为何会当了上门女婿?问爹妈不知缘由,我就自己推测了两个原因:一:爷爷从小就有腿疾而并非婚后所得,他深知自己的身残而降低了择偶条件。二:爷爷可能是个孤儿,没爹疼没娘爱,能找个媳妇就不错了。我这样想也是因为我从没听说过我爷爷有兄弟姐妹,按照常理,就算是他在丈人家的门上当了上门女婿,老家也该有兄弟姐妹的,我们姜家也该有血脉相连的姜氏老亲戚的,但没有。可能因为爷爷腿疾的原因吧,奶奶只生了两个孩子:爹和姑。长大后的姑嫁给了本村的一穷人家的儿子下了东北,所以我们老姜家在村里是名副其实的单门独姓。
(作者爸妈结婚一周年留念)爹说在他十岁时,爷爷就去世了。在那个穷苦的年代,独眼的寡妇奶奶带着十岁的儿子和六岁的闺女,过的是怎样的惨淡光景可想而知。爹和姑经常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为了生活,十岁的爹就跟着别人出门挣钱去了。关于爹当童工的经历,我没有特别清晰完整的记忆,只是听爹和我聊天时说去过济南,下过东北。他说当童工的日子太苦了,苦的简直不堪回忆,暂且不说吃不饱睡不好,主要是经常挨打。是啊,想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会时时事事做的如大人心愿呢?打了物什就挨打,做的不好就挨饿。在东北打工时到了年底下跟着别人来家,一路步行,天寒地冻,冻的手脚失去知觉。爹说到家后不敢立即把手脚伸进热水里,否则手脚就会断掉。爹说他亲眼见过和他一起从东北来家的两个人一个冻掉了一只手,一个冻坏了一只脚。爹说得使劲的揉搓手脚待有了知觉再放在温水里慢慢地缓醒。爹说这个缓暖的过程很痛苦,手脚钻心的疼。爹说他小时候冬天是真冷啊,雪又大又多,经常见到树上和屋檐下倒挂的冰凌,又长又粗。每当爹说到这个的时候,我就联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冬天。在我七八岁时冬天经常见到鹅毛大雪,漫天纷飞,尤其是年三十从没间断过,给人的感觉过年必须要下雪,否则就没有过年的滋味。家门外大湾里的水一到冬天就变成了三尺厚的冰,小孩子们在冰上玩耍从不会担心会落水。大部分小朋友都是站着先来个助跑然后刺溜来个又长又直的打滑表演,但稍没注意,身体就会失去平衡,摔得四脚朝天。我胆小,怕摔,从不敢尝试如此玩法,于是就和同样胆小的海燕组合发明了另外一个玩法:小板凳上拴根绳子,坐在上面让对方拉着走,两个人互换着感受滑冰的快乐,现在看起来有点像东北的狗拉爬犁。那时候的茅草屋很多,屋檐下常见爹说的大冰凌,倒挂着,又长又粗,晶莹透亮,上粗下细,像极了白白透明的胡萝卜。拿起棍子一敲,冰凌落在地上,愣是摔不断,拿起来咯嘣咯嘣的嚼着吃,脑海里想像着炎热夏日里那二分钱一只的大冰糕,满满的陶醉和幸福。那时候的冬天是真冷啊,加上物质匮乏,缺少现在的保暖衣、羽绒服,光着身子穿着老粗布棉裤棉袄,冷风嗖嗖地往里灌。所以每个孩子都冻的红鼻子红眼,一冻就流鼻涕,两条大黄鼻涕像从两个鼻孔里爬出来的两条黄色大豆虫,当感觉快流到嘴里的时候再使劲一吸,两条大黄豆虫迅即躲进了鼻孔里。但寒冷就像催化剂使得鼻孔里制造的鼻涕又快又多,鼻孔实在盛不下了,两条大黄豆虫只好被挤地很不情愿的缓缓爬了出来,每当这时孩子们就会技术娴熟的弯起胳膊肘,左一擦右一抿,两条大黄豆虫就化为均匀的薄膜,糊抹在粗布棉袄的袖筒上,遇冷一凝固,就变成硬而明亮的胶。左右开弓,所以两个袖筒上就不偏不向的硬棒棒,明晃晃,像是做棉袄时怕袖筒磨坏,刻意缝上了两个小套袖。时代在发展,生活水平在提高,所以我就想,爹小时候一定比我小时候条件还要艰苦,自然冬天还要冷的多,于是,我就能想出爹说的那种冷的感受了。我对爹说过的解放济南时他跟着大人逃离济南城的事记忆深刻。枪声不断,炮声震耳,济南城即将被封。爹跟着两个大人连夜逃离了济南城往家返。怕被国民党逮住不敢走大路,只好钻山林,走小路,翻山越岭往家奔。那是深秋的季节,山上草木茂盛,荆棘丛生,衣服被挂破,身上被划的伤痕斑驳,经汗水一淹渍,渗血的伤口钻心的疼。被露水打湿的衣服像被冰水浸透的麻袋片糊贴在身上,冰凉沉重。天空下起了雨,越下越大。得找个避雨的地方!终于看到一点灯光,山林里竟然住着人家!敲开了房门,说明了来意,善良的主人把三个人让进了家门,准备留他们一夜。这是一家靠在山林里放养牲畜度日的人家,满院里散发着牲畜粪便和牧草的味道,经雨水一浸泡发酵,那混合的气味尤其浓烈而执着。主家把三个人安排在一个盛放牧草的简陋窝棚里。挤靠在铺着干牧草的地上,舒适温暖,爹蓦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满足和幸福。牧草发出的清香压住了臊臭的粪尿味道。想着再过一两天就能见到分别了半年的娘和妹妹了,爹突然感到激动和心酸。十多岁的孩子应该是偎在娘的怀里撒娇的年龄,可爹过的却是这样的生活。虽说穷苦和磨难已把爹过早地催熟的很坚强,但他毕竟才是十多岁的孩子啊。疲累,饥饿,委屈,思念,各种情绪一混合就好比掺着辣椒水的鸡尾酒洒在了眼里,再也止不住泪流。哭着哭着,突然,原本空空的胃里一阵痉挛,肚子开始发出剧烈饥饿才发出的鸣叫声。原来,空气里多了另一种渴望已久的味道!饭香!确切的说是煮面条的味道!要说煮面条的气味远不如韭菜饼或者煎鱼那样的浓烈而张扬,但人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嗅觉的发达超乎想象。任何一种粮食一经加热散发出的气味是那样的浓烈香郁。胃部的痉挛越来越剧烈,开始呕吐,但空空的胃里吐不出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口水!干呕的感觉好痛苦!谁都知道爹是饿的,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一粒粮食了,大人可以忍受,但他毕竟是一个孩子啊。年纪最大的长者厚着脸皮敲开了主家的堂屋门去给爹要饭。那时主家刚吃完面条准备收拾碗筷了,当听完来意后,主人说:“原来你们还没有吃饭啊?家里也没有多少饭了,还剩下点面汤水,你们垫补垫补吧。”爹说那面汤水的味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是那么那么的香啊。以致于成年后的爹每次吃完面条都要喝一碗面汤水,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他去世。有了面汤水的垫补,胃肠不再闹腾。垫着干干软软的牧草,闻着牧草的清香,脑子里想着即将见到的娘和妹妹,爹觉得是那样的幸福。困意像一条条小虫爬满了全身,爹沉沉地睡着了,睡的很香很甜。爹说他好久没睡过那样的觉了。历经数年,那夜香甜的睡眠一直深深地印刻在爹的脑海里。
(结婚两周年合照)第二天早上继续上路,走着走着遇到了一个军营,三个人吓坏了,以为遇到了国民党。当站岗的哨兵把三个人带进连队后,才知道是共产党的部队。一个当官模样的人很和蔼可亲,他摸着爹的头,眼里透出了疼惜的目光。他命令炊事员抓紧给三个人做饭:“多做点,管个饱!”炊事员把一大盆(爹说就是那种洗脸的大脸盆)面条端了上来,没几分钟,一大盆面条连汤带水就被三个人吞进了肚里。炊事员看这情形就知道没吃饱,又端上了一大盆,风卷残云般,又光了。又端上了一盆,但还是被三个人吃的连汤也没剩。这时,炊事员说:“就吃这些吧,不敢再给你们吃了,不是心疼你们吃,是怕你们撑坏了胃。为啥给你们吃面条而不是馒头或者包子?就是考虑到人饿急了会一次性吃地太多,硬的食物会把人撑死的。虽说面条是软的,但你们已经吃了三大盆了,再吃下去也会出人命的。”爹说到这里,露出了纳闷又不好意思的笑,说:“那时候的人是真能吃啊,胃咋就填不饱呢?”听到这里,妈就打断爹说:“那时候人穷的肚里没油水,你忘了长立子(我大哥)三个月大的时候我一顿吃了六个大馍馍和三碗鱼肉丸子了?”每当爹和妈回忆着往事互相PK谁最能吃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会泛起阵阵难言的心痛和酸楚:我的爹和妈啊,你们可受苦了,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可得让你们享享福了。所以晚年后的爹妈是幸福的,他们经常感慨现在的好日子,啥好吃的都能吃到,啥新鲜玩意都能见到。孩子孝顺,爹妈知足,所以我们老姜家一直幸福着,和谐着,令众乡邻夸赞和羡慕。
作者简介:姜树青,女,1969年出生,自1990年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初中生物教学工作,现为普集中学老师。教学中始终注重两点:学生的学习兴趣和“向师”心理,就此写成的数篇论文多次在国、省、市获奖。开创的“诗歌小结法”曾受到大家的极力赞扬,且被其他学科教师所效仿。闲暇业余之际,爱用文字记载身边的人和事,多篇文章曾被《章丘日报》刊登。壹点号山东创作中心本文内容由壹点号作者发布,不代表齐鲁壹点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