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朋友遭遇性暴力,我能做什么?
【 我该和TA说什么呀?】
之前还在热线培训的时候,老师问大家,要开始做这份工作了,你最怕什么?几乎所有人都是最怕说错话、怕不知道该说什么、怕万一说出来以后给别人伤害更大怎么办。老师说了一句话让大家如释重负,她说:“其实你不会说错话的,因为你是把对方当成了一个人看、你相信TA。”
但刚开始接热线那几个月,我还是非常紧张,在电话上身体可感的能察觉出自己的小心翼翼。如今回头看,渐渐意识到,trauma-informed,敏感审慎温柔有同理心,这些和“小心翼翼”之间是有明确界限的:很多时候过度的小心翼翼(比如开始的我),其实背后是一种对对方“脆弱”的预设,是担心对方会“一碰就碎”。燃而这种预设本身其实反而是很disempowering的——因为这在假设幸存者其实不具有、无法获得resilience.
所以,不需要像踩在鸡蛋壳上一样。
当然,还是有些话是要避免的——哎呀,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不可能吧,你是不是反应过激了?你是不是上纲上线了?为啥身边别人没遇到,就你遇到了呢?你是不是想多了?别人不是这么想的,你曲解了——这些怀疑、或者试图对对方的经历进行定义,是会构成二次伤害的。
另外要避免的就是一些轻佻的玩笑,尤其是男性遭遇性暴力的时候——哥们儿,你竟然被骚扰,真是艳福不浅啊,或者说明你有魅力,怎么没人来骚扰我呢,我想被骚扰还不得。
【Be there】 保密。保密。保密。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经历被公开,我们作为被倾诉者,没有权利替他人做“公开”的决定。(当然,这里有很重要的例外是根据法律必须是mandatory reporting的情况。)
很多时候人是没有办法替另外一个人真正把TA的痛苦消解掉的,能够做的就是在这个痛苦的空间里,做一个见证者。
疗愈是没有规定时间线的。不要“我为你好”,不要“恨铁不成钢”觉得你怎么还没走出来,不要觉得“你一定要坚强啊,一定要振作”——各种情绪,都是valid的,都应该有存在的空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去年夏天读When Breath Becomes Air,Paul Kalanithi生前是神经外科医生,讲到一例疑难病例时写:"I had met her in a space where she was a person, instead of a problem to be solved."
也是在做hotline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一个非常“解决问题”导向的人(大约也是这些年学术训练和日常研究工作的结果):然而很多事情,并没有解法;很多时候,需要的也不是一个“我们来想办法”“我来给你提建议”的人——每一次互动并不是一个等待解决的疑难问题,而仅仅是人和人的交谈而已,即便最后什么都没有“解决”,也是有意义的。
【要不要建议朋友站出来讲述自己的经历?】 站不站出来,发声与否,以什么形式、在什么时候发声,都是经历者自己的选择,外人没有权力去评判、指责,"你为什么早不站出来,或者你应该站出来却没有站出来"——不,这是TA的经历,TA有权去决定这样的事情。我们能做的就是在TA做出选择后做一个支持者。
分享从心理到情感是一个需要非常大准备和消耗的过程,何况是现在如此糟糕的舆论环境。没有准备好,不想站出来说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是正当的。
另外,消除性暴力,不能只靠幸存者舍得一身剐,以鱼死网破的形式才能做到。所有人作为旁观者,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有很多其他介入的方式,并非只有分享是唯一的正确正当的方式。对幸存者而言,也不是“一定有责任去说什么”,要考虑的仅仅是“我有没有准备好说什么”——即便对自己的经历选择沉默,也没什么可自责的,不要觉得是因为我没有说,导致更多人受伤害,不是,是施暴者导致人受伤害。
【二手创伤】 有个误区是觉得旁观者、干预者,我们的心理感受没有那么重要——我的朋友是经历者,TA已经感受很糟糕了,我要把我的各种需要都放在一边才对,这种时候我怎么还能顾着我自己呢?
对于旁观者、干预者,二手创伤is real, 想顾及自己的情感心理需要,并不是自私的表现。也只有能够处理好自己的心理状态,才能更好地做一个支持者。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