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艘万吨巨轮的前世今生
1858年，英国建造的3万吨巨轮下水，它被誉为“世界工业七大奇迹”之一
第一艘万吨巨轮的前世今生
作者：刘植荣
162年前的英国，就有一艘3.2万吨的远洋客轮从事商业运营，它就是“大东方”号，这艘“漂浮的城市”被英国广播公司（BBC）列为“世界工业七大奇迹”之一，在“最伟大的100名英国人”评选中，“大东方”号设计师布鲁内尔名列第二，得票数仅次于英国政治家温斯顿·丘吉尔。
1.世界首艘万吨巨轮的设计师也设计了盾构隧道
从1705年蒸汽机被用作船舶动力开始，人类一直探索如何把轮船造得更大、更坚固、更快。
排水量数千吨的蒸汽机客轮“大西方”号和“大不列颠”号分别在1837年和1843年下水，并在北美航线取得商业成功，这让英国工程师伊桑巴德·金德姆·布鲁内尔有了建造万吨巨轮的想法。他认为，大轮船可以减少运营成本，载运相同数量的乘客或货物，大船比小船更经济，因为用小船运输需要几艘或几个航班，这必然消耗更多的燃料，也需要投入更多的船员。
人们一般把满载排水量超过1万吨的轮船称作“万吨巨轮”。1852年3月25日，布鲁内尔画出这艘万吨巨轮的草图，这个体量的巨轮是当时世界上最大轮船的7倍。布鲁内尔的设想是，让这艘巨轮加载一次燃煤可行驶5万公里，英国往返澳大利亚途中无需加煤。
布鲁内尔是英国著名铁路、桥梁、隧道和造船工程师，1825年建造的长396米的伦敦泰晤士河底隧道就是他与父亲马克·伊萨姆巴尔德·布鲁内尔共同设计的，该隧道用盾构机挖掘砌筑。为纪念布鲁内尔在多项工程上取得的卓越成就，英国造币厂2006年发行了面值2英镑的布鲁内尔诞辰200周年纪念币。
布鲁内尔把自己设计万吨巨轮的方案告诉了英国造船工程师约翰·斯考特·拉塞尔，拉塞尔自己也拥有一个造船公司，拉塞尔经过计算认为建造这艘万吨巨轮可行。虽然世界上第一艘万吨巨轮的设计师是布鲁内尔，但拉塞尔对这艘巨轮的建造也功不可没，他不但参与了具体设计，还投标建造了这艘巨轮。
拉塞尔17岁毕业于英国格拉斯哥大学，毕业后到爱丁堡大学教授数学和自然科学，24岁便晋升为教授。1848年，他在伦敦买下了米尔沃造船公司，设计制造了许多民用和军用船舶。拉塞尔也是世界博览会的发起人，1851年第一届世界博览会在英国伦敦海德公园举行。
2.巨轮招标建造，中标人因报价过低破产
英国政府并没有参与建造这艘万吨巨轮，它的建造完全是市场因素驱动的，因为设计者认为市场需求万吨巨轮。
布鲁内尔和拉塞尔游说英国东方海运公司，动员该公司订购这艘巨轮。东方海运公司成立于1851年，主要经营英国到印度、中国、澳大利亚之间的航线，由于航线长，用万吨巨轮运输具有明显优势。
1852年7月，东方海运公司董事会经过认真论证同意建造这艘巨轮，并把它命名为“大东方”号，任命布鲁内尔为造船总工程师，并负责招标事宜。
布鲁内尔估算这艘巨轮的造价大约是50万英镑（1852年1英镑的购买力大致相当于2020年的100英镑）。拉塞尔也参加了竞标，他报了37.72万英镑的最低价，具体是船体27.52万英镑、螺旋桨及锅炉6万英镑、轮桨及锅炉4.2万英镑。拉塞尔中标，按照合同，这艘巨轮应在1857年1月建好下水。
1854年5月1日，“大东方”号的第一根龙骨在伦敦泰晤士河畔一个造船坞安放，这艘巨轮开始建造。不幸的是，拉塞尔是个卓越的科学家，但他并不是成功的商人，因为投标时报价过低，船体仅造了四分之一就陷入财务困境。
1856年2月4日，拉塞尔的公司破产了，银行拒绝兑付他的支票，没收了他抵押给银行的造船厂，解雇所有工人。1856年2月12日，债权人会议显示，拉塞尔总债务为122940英镑，总资产为100353英镑，净资产为负22587英镑，已资不抵债。
3.一波三折终下水，下水工程花费17万英镑
拉塞尔的造船公司破产后，布鲁内尔与多方协调重新融资，这艘巨轮从1856年5月开始得以继续建造，但下水日期推迟到了1857年11月2日。
布鲁内尔本来计划“大东方”号下水时尽量不让公众知道，以免工地上人员过多干扰下水施工。但是，东方海运公司却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还卖出了3000张巨轮下水参观票，想让这艘海上“巨无霸”尽快为公司带来收益。下水当天，一万多人涌入造船工地，想看看这个庞然大物是如何下水的。
1857年11月2日中午12时30分，下水工程启动，给这艘巨轮洗礼的人叫它“利维坦”，可能是因为它看上去像海上怪兽。由于这艘巨轮已起好了“大东方”这个名字，1858年7月又把它更名为“大东方”。
“大东方”号下水工程遇到了麻烦，蒸汽动力下水绞车发生故障，无法拖动巨轮。经过检修和设备更换，1857年11月19日和28日两次下水努力均未成功。
1858年1月31日下午1时42分，“大东方”号在巨型水压千斤顶的协助下成功下水，但整个下水工程就花费了17万英镑。
为建造这艘巨轮，东方海运公司也接近破产，无法继续得到银行贷款。最后，公司重组成立了“巨轮公司”，获得融资后继续装修这艘巨轮，并负责以后的运营。
4.排水量3.2万吨，有三套动力系统
“大东方”号不但是世界上第一艘万吨巨轮，也是世界上第一艘双层船体轮船，巨轮内部还划分出19个密封舱，一个或少数几个密封舱进水不至于让巨轮沉没，以增加了航行的安全系数。船体全部用锻铁铆接，铁板厚19毫米、宽0.86米，每隔1.8米放置一根肋骨，共用了3万块铁板和300万个铆钉。
“大东方”号有三套动力系统。主动力系统是左右船舷各一个直径17米的轮桨，用4台蒸汽机提供动力。辅助动力是船尾一个直径7.3米的四叶片螺旋桨，用1台蒸汽机提供动力。5台蒸汽机的总功率是600万瓦。值得一提的是，该巨轮保留了传统的船帆，在风向许可时借助风力节省燃料。为此，巨轮上有6个桅杆，从前至后依次用“星期一”至“星期六”命名，风帆总面积为1686平方米。
“大东方”号满载排水量32160吨，自重13245吨，最大载重18915吨，长211米，宽25米，空船吃水6.1米，满载吃水9.1米，有4层甲板，装备有20艘救生艇，配置船员418名，载客4000人，航速每小时26公里。
在1901年英国“凯尔提克”号客轮下水前，“大东方”号一直保持着世界上最大人造移动物体纪录。
5.“大东方”号运营北美航线，被称“漂浮的城市”
1859年9月6日，“大东方”号开启了它的处女航。9月9日，“大东方”号沿泰晤士河向东顺流而下驶入北海，继续向南进入英吉利海峡，刚驶过海滨城市黑斯廷斯，船首便传出巨大爆炸声，一号烟囱被炸飞，从船舱窜出一团滚热的蒸汽。这次事故导致5名锅炉工被高温蒸汽烫死，另有4名锅炉工受伤，还有1名锅炉工被炸飞到大海失踪。事后调查发现，爆炸是锅炉工操作失误引起的，有人把锅炉的过压排气阀门关闭了，导致锅炉压力过大发生爆炸。但这次事故并没损坏船体，巨轮维修后完好如初。
“大东方”号本来是为澳大利亚航线建造的，但该航线客源不足，2万多公里的航线如果上座率低，往返一趟亏损严重，于是，巨轮公司决定让它运营北美航线。
1860年6月17日，“大东方”号执行首次北美商业航行，载有35名付费旅客，还有8名免费的公司成员，418名船员满编。由于航线过于偏南，预计9天的航程实际花费了将近11天。
首航北美回来后，“大东方”号被政府征用向加拿大魁北克运送军队。1861年6月25日，“大东方”号在利物浦港启航，搭载了2144名军人、还有473名妇女和儿童，以及200匹军马，另外还有40名付费平民旅客，总载客2657人，这是这艘巨轮整个运营期间的最大载客量，这次航行用了8天即达到目的地。在7月初返程时搭载了357名付费旅客。
完成运兵任务后，“大东方”号继续在北美航线从事商业运营。
1862年8月17日，“大东方”号从利物浦启航满载前往纽约，搭载了1530名付费旅客，另外还装载了大量货物。由于吃水太深，“大东方”号在纽约湾与水下岩石剐蹭，但船体并没有漏水，仍靠自己的动力驶入纽约港。后来发现，岩石把船底剐蹭出了一条宽2.7米、长25米的裂缝。由于美国没有足够大的干船坞维修如此大的轮船，不得不专门建造了一个巨大的水密箱，沉入船底维修裂缝。美国当时正在打内战，维修作业断断续续持续了3个月，花费了7万英镑。1863年1月6日，维修后的“大东方”号从纽约港启航驶回利物浦港。
法国著名作家、“科幻小说之父”儒勒·凡尔纳1867年曾搭乘“大东方”号前往美国，他把这次航行的经历写成小说《漂浮的城市》。他写道：“‘大东方’号不仅是一艘巨轮，更是一座漂浮的城市，一座脱离英国本土的郡城，经过跨海航行之后，与美洲大陆连为一体。”
6.“大东方”号后期铺设海底电缆，桅杆成了利物浦足球俱乐部旗杆
“大东方”号航速较慢，无法与随后建造的吨位较小但航速更快的轮船竞争，加之美国内战导致客流不足，巨轮公司运营“大东方”号亏损严重，不得不出售这艘巨轮。
1864年1月14日，“大东方”号在利物浦被拍卖，保留价是5万英镑，因没有竞买人应价而流拍。三个星期后重新拍卖，保留价降至2万英镑，最后被人用2.5万英镑拍走。实际上，当时把这艘巨轮拆解卖废铁也值10万英镑。
“大东方”号的新主人成立了“大东方轮船公司”，并把这艘巨轮稍加改造，用于铺设大西洋海底电缆。在1865年至1868年期间，它共铺设了52200公里长的海底电缆，其中的一条电缆至今仍在使用。
铺设海底电缆的任务完成后，“大东方”号重新从事客运，但仍未能取得成功，后来又把它改造成观光船、海上音乐厅和广告船。1888年，它再次被拍卖，被人用1.6万英镑的价格买走，买主把它拆解当废铁卖了。
当时的利物浦埃弗顿足球俱乐部买下了“大东方”号最高的一根桅杆，把它当作旗杆立在利物浦安菲尔德足球场。1892年5月，利物浦足球俱乐部成立后，安菲尔德足球场成了该俱乐部的主场，这根旗杆至今仍然屹立在那里。
进入20世纪，世界不少国家能造万吨巨轮，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万吨军舰也不在少数。
在1918年至1922年期间，中国江南造船所（江南造船厂前身）为美国建造了4艘同等规格的万吨远洋货轮，蒸汽机也由江南造船所制造，它们是“官府”号（MANDARIN）、“东方”号（ORIENTAL）、“震旦”号（CATHEY）和“天朝”号（CELESTIAL），船长130.7米，宽16.8米，空船排水量4750吨，满载排水量14750吨，载重1万吨，航速每小时24公里，合同价是每载重吨位195美元，4艘共计780万美元。美国运输部对这4艘万吨巨轮的建造质量十分满意，称它们工程坚固，配置精良。
（本文发《羊城晚报》2020年11月18日A18版 署名：硕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