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人生丨赴一场光明之约/易荣荣
一场旅行,即将启程,为的是在别人习以为常的地方,遇见非同寻常的自己。
第一天,3点钟的闹铃响起第一声,女儿一跃而起。而我已经调整好呼吸,端坐着,对着行囊发呆。
小区正在夜色中酣睡,火车的轰鸣却声声入耳。
五个小时的火车,四个小时的汽车,赶到那个叫汤口的小镇时,多年的愿望,眼看成真,心中却没有兴奋。晕车的女儿,车上不停地变换各种姿势,藤一样缠在我身上,并且抱怨不迭,让我身心俱疲……
第二天,五点钟洗漱完毕,下到大厅,其他的散客们却都已吃完早餐,整装待发。6点半,到达云谷寺。
“坐缆车,缆车刺激!”女儿发号施令。直到8分多钟的缆车一下子缩短了我们两个半小时的旅程,黄山才真正从泛黄的地理书页里抽身而出,变成脚下引导我们青云直上的谦卑的石阶。
第三天,3点半叫女儿起床,她却嚷着“没睡好!”。四点钟出发,磕磕绊绊走了半小时路程,她开始闹人,一会儿嚷:“累死了!”一会儿叫:“肚子疼。”还发脾气说:“我告你虐待儿童!”我一再安抚她,但她的脾气仍时好时坏。想到她连续几日的睡眠不足和昨天手脚并用的攀爬,我一再容忍,鼓励她,跟她讲“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可她反驳说:“你喜欢看,我又不喜欢!”又哭着说:“是看日出重要还是孩子重要?!”一时,我无计可施,只沮丧地想: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不能用它来迎接光明!
眼看最重要的节目就要错过!抱抱夜色中委屈万分的孩子,我决定放弃山顶的日出,看护身旁的太阳。人生有许多观景的机会,我不能为了台上大放异彩的明星,而忽视我身旁感觉不适的观众。
是的,有决心,能出发,在路上,就已经足够幸福;至于能否如愿以偿,应是次要的吧。因为人生遗憾在所难免。
我们慢下脚步,一同坐着。山风漫吹,沁凉;松影摇曳,透着无言的神秘;夜空幽蓝,大片的云忽聚忽散;一轮圆月,清亮如水,时隐时现。
错过太阳,你还有月亮,错过月亮,你还有群星。我默默地拿出相机,为黎明前的黑暗,留下倩影。
走走停停。天色微明,天边开始有云霞出现,一抹淡淡的红,一抹浅浅的蓝。 我的心情又开始焦灼起来,但看看身旁的女儿苍白的小脸,又一阵内疚。
五点,我们终于爬上了光明顶。庆幸,太阳还没露面。一路上行人稀少,我以为是我们来得太早。但随即我就发现我错了!这里人声鼎沸,很多人已经抢占了有利地形,他们或穿着一次性雨衣,或裹着被单,抵御风寒。还有不少人上上下下奔走,急切地寻找着最佳的观景地点。
虽然女儿嘟着嘴,但我无暇顾她。既然已经抵达,又岂能与光明擦肩而过?终于,我挤上了一处岩石,努力踮起脚跟,一手抓着钢筋栅栏,一手颤微微地高举着相机。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尖叫。顿时,山顶上一片沸腾。真的,太阳露出了它的一小抹胭脂红。大家时而屏气凝神,时而齐声欢呼。我也不断地调整我的相机高度,按下快门。尽管腿发软,胳膊酸痛,脚被岩石硌得生疼。
终于,太阳优雅地现身了。她出现在那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一张橙色的脸不再犹抱琵琶,金光灿灿。一刹那, 天空光芒四射、云蒸霞蔚!
多么壮美的现场,多么辉煌的时刻!我放下相机。我是来欣赏而不是来报道日出的!记录这崭新的、美好的一天的来临,我要用眼睛而不是镜头!
几分种后,来不及平静心情,我拖着麻木的腿,寻找女儿。她却不在刚才我指定的位置。转了一圈,发现她坐在一块岩石下避风。我兴奋地跟她说:“你不知道有多壮观,可惜你没看到!”她却嗤之以鼻:“谁说我没看到?我不仅看到了太阳,还看到了月亮!”我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对面的峰顶偏北,能看到什么?
我半信半疑地爬了上去,直起腰。真的,另一个奇异世界一览无余,一样的眩目:俯视,幽深的峡谷,连绵的黛色群山;仰首,袅袅的雾气正从每一座山峰上升起。天空风起云涌,瞬息万变。向左,是旭日东升;向右,居然是圆月高悬。女儿虽然没能分享太阳升起的过程,但她一定目睹了在红日主宰的世界中,素月分辉的奇观!
我该向光明致敬!它吸引了多少人迢迢而来,一日日永不疲倦地上演着这奢华但从不重复的剧目?
站在山顶,我也向另一个熠熠生辉的自己,遥遥致意。
作 者 简 介
易荣荣,女,河南息县人,现居信阳。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199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文字散见于《儿童文学》《意林》《知识窗》《百花园》等报刊。2015年出版散文集《打开》。写作只愿:笔下流清泉,心田生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