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芳丨打开苦难的洋葱片，会让人泪流满面
一
杨子，今天是你三十九岁的生日，首先祝你生日快乐。这个芝士蛋糕，是你喜欢的，我带给你，希望你一如既往地喜欢。
杨子，今天我把孩子带来了。孩子十三岁了，有些事情，该不该讲给他听，我还在犹豫。
杨子，离开之前，我把手机打开，放在你的黑白照前，跟我一起，再听听《洋葱》吧。
杨子，你和我，都是洋葱，苦难是洋葱片，打开，就会让人泪流满面。
二
杨子，我们做了多久的同学呢？小学到大学，十六年。似乎，有记忆起，你就在我的身边了。青梅竹马的感觉，真好。
还记得吗？杨子，我曾经问，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呢？你歪着头，伸伸舌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我也不知道，你去问江月吧！”说完，转身就跑，笑声清脆，长发飘起，修长的身影很快就转过了柳树。我追上你，把你抱在怀里。多难忘的初吻！
杨子，大学毕业，我们结了婚。阳光有多灿烂，日子就有多甜蜜。
杨子，你找了工作，想养活自己和老妈。杨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老妈和你相依为命，为你吃了太多苦，你们母女俩的感情很好，这，我知道。
我呢，考上了美国麻省理工大学，婚后就走。舍不得还是要走。
三
杨子，在美国的最初两年，真是太难了。我从不说那些，我说的，都是，我真的很想你。
四
杨子，别吓我好不好？分手？为什么要分手？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发生什么事情了？杨子，你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了？网络上的所有联络也终止了？杨子，杨子，你究竟怎么了？杨子，好杨子，不要吓我好不好？发生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啊。
请了假，我飞回国内。杨子，你真的人间蒸发了吗？单位说你辞职了，邻居说你搬走了，连带老妈也搬走了。老天，偌大一个城市，杨子，你这根针真的落进了大海吗？杨子，老妈来自大山，城里亲戚朋友很少很少。杨子啊，我该到哪里找你呢？那些日子，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你却成了一只黄鹤，真的说飞就飞走了。
杨子，我请假时间有限，只能满怀惆怅地飞走。临走之前，我委托哥们大俊帮忙寻找你的消息。
杨子，你知道吗？那晚，我喝得很醉；那晚，我的心痛的直抽抽。
五
杨子，一个人在美国，没了你的消息，过着过着，真就成了一颗洋葱。所有的苦，一层一层的累积，而我爱你的心，始终藏在中间。
六
杨子，六年后，我终于回国了。
回国前，我找了工作。回国第一件事，杨子，我依然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杨子，大俊告诉我，他找到你了！电话里，我泣不成声。
只是，只是，杨子啊，六年不见，你怎么就成了植物人呢？
杨子，老妈告诉我，婚后，你经常生病。一度时间，头痛，痛到无法入睡。一查，脑部恶性肿瘤，这让你和老妈都差点崩溃。动手术，手术失败；化疗，化疗失败。杨子，为什么你命那么苦？偏偏得了最难治的脑瘤！杨子，你不让老妈告诉我，怕影响我的学习，也不想让我担心。杨子，你这个傻妞！没了你的消息，那才让我担心呢！现在，终于看到你，虽然只是个植物人，也让我放下心来。
杨子，我马上就搬到医院，照顾你。谁反对都没用，我相信奇迹。杨子，我会一直呆在你的身边，跟你一起，创造奇迹。杨子，加油啊！
七
杨子，在医院里，我照顾你，陪伴你，过了七年。是上帝太累睡着了，还是我的心不够虔诚？七年后，杨子，你还是走了。
在医院的日子，杨子，《洋葱》这首歌，我们听过无数遍。听着听着，你依然是一动不动的植物，而我的泪水，有一半，应该是你的。
八
大俊，你说什么？杨子生过一个儿子，寄养在乡下亲戚家里？已经十二岁了？为什么杨子不亲自带着，也从没提起过？你说什么？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为了身体不好？还是有可能的。大俊，你再仔细说一下，那个亲戚在哪里？哦，大概位置我知道，好吧，我马上出发，去找一下。我的儿子哎，我肯定着急啦！
杨子，我费尽力气，找到了我们的儿子。小家伙很秀气，我怎么越看越像我呢？你看看，脸盘、五官，甚至连他的笑容，都让我想起我的小时候。突然之间多了一个儿子，简直和你一个模板刻的，杨子，这是多么开心的事情啊！
收养孩子的是俩老人，六十多岁，不善言语。杨子，我把我们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反反复复，讲了无数遍。我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让我带走孩子，以我现在的条件，我可以让孩子活的更好，接受更好的教育。任我说破嘴巴，俩老人就俩字：不行！
杨子，我在村里，呆了十几天，找了无数人，小心打听俩老人的情况。俩老人有个儿子俩女儿，也有孙子。儿子出车祸，去世了。儿媳带走孙子，嫁到了外地。俩老人几年才能看到孙子一次，孙子长时间不跟老人在一起，再见面，难免生疏。俩女儿也孝顺，可俩人都是很传统的农村老人，总认为儿子孙子才是自己的根。这种情况下，杨子，我们的儿子就成了他们的孙子。十二年的感情哪！孩子不让我带走，我也理解。
杨子，我是多不想离开我们的儿子啊！杨子，你走了，还有儿子陪着我，看到儿子，就好像看到你，看到了希望。我最后一次找俩老人，大爷一把拉过我，把我推出门外，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敲门，敲门，等着我的，始终是闭门羹。
九
我的亲儿子，我怎么能让别人帮我养着呢？我做梦都想把儿子搂在怀里。
杨子，我们有个高中同学叫大吕的，你还记得吗？他现在是一名律师。为了要回儿子，我找到大吕。大吕建议我做亲子鉴定，有了这个尚方宝剑，再找俩老人讨说法，实在不行，就走法律途径。
亲子鉴定的结果，杨子，简直就像一闷棍，一下子就把我给敲晕了。我怎么会不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呢？也就是说，孩子，他并不是我的亲儿子！
十
杨子，唯一知道来龙去脉的只有老妈了。我找到老妈，她流着泪，讲了一段往事：
杨子，那时你上班不久，有天晚上，被人抢劫，还被强奸了。老妈和你抱头痛哭，怕丢丑，没去报案。杨子，你知道我很爱面子，这事也瞒着我。没想到，杨子，你居然怀孕了。时间上一算，孩子居然是那个强奸犯的！杨子，你和老妈商量，孩子肯定要打掉的。到医院一查，杨子，你重度贫血加心肌无力，医生善意地劝告，打掉孩子会有生命危险，最好能够生下来。没办法，杨子你只好生下了孩子。孩子刚生下来，老妈就送到了乡下，一直寄养在那俩老人那里。
孩子，原来一直是老妈和你的一块心病啊，怪不得这么多年你们从不提起，也怪不得那段时间你要分手，要消失。
送走孩子后，杨子，你想忘掉这一切，从头开始。很多次，半夜里，你都会哭醒过来，歇斯底里发作一番。新的生活倒是开始了，杨子，你患了脑部恶性肿瘤。手术动了，化疗做了，都失败了。
后来的事情，我回国，也都知道了。
十一
杨子，想了很久，我还是想要回孩子。孩子是天使，虽然我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杨子，儿子是你身上掉下的肉，那也就是我的儿子。我爱你，我也爱我们的儿子。
俩老人工作做不通，我只能走法律途径。而这条路，显然走到了岔路上。最有监护权的人该是老妈。我恳求老妈出面，帮我做俩老人的工作。终于，俩老人让步了，同意孩子跟我生活，他们可以随时来探望。
相信我，杨子，我和儿子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因为，洋葱的皮打开后，已经被我一层一层包裹，还原成了完整的模样。
作 者 简 介
王利芳，笔名“楚歌”，公务员，现就职于四川省眉山市东坡区商务局。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眉山市东坡区作协会员，文章散见于报纸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