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 || 燕子归来
燕子归来
The swallow returns
曲曲
村子里的许多田地,都已不再种稻,或者荒着,或者种上了别的作物,亦或者种着一些花卉苗木。我只能在想象中回忆那些水田,以及水田里的田螺,泥鳅,黄鳝,青蛙,甚至是蚂蝗。想象着在一场场雨水的浇灌下,秧苗渐渐分蘖长高;想象着农人在水田中弯腰耘田,汗流满面的样子;想象着因为水田中的蚂蝗太多,而撒下石灰粉……
这些年,因着水田里没有了稻子,这些田螺,泥鳅,黄鳝,青蛙等,渐渐不见了踪影。还有每年来村子里的燕子,也渐渐少了。我已经不记得是不是真的有好多年,村子里一只燕子也见不着。或许是因为我并不总是住在村子里,我宁愿认为是我自己没有见着它们,而不是它们真的没有来。
今年开始,左左随我父母住在乡下老家,所以我有了经常回去看看的机会。前两日,我抱着左左在桂芬奶奶家门口小坐时,发现一双燕子来她的屋檐下筑巢。桂芬奶奶说,这燕子筑巢也罪过,泥巴是一口一口衔来的。我点头称是。一只燕子在筑巢的间隙里,在他们墙上的一个led灯泡上停着休息了片刻,燕子同时还发出了一阵连贯的叫声。左左听到后,抬起头忙用手指指着头顶上的那只燕子,发出“喏,喏……”的叫声。他还不太会说话,一心急就发出这般叫声。坐在一旁的张莲奶奶解释,这是燕语:“不借你家盐,不借你家醋,只借你家高楼大厦住一住!”我遂想起去年读胡兰成《今生今世》开篇《桃花》中,竟是同样的描述。想来嵊县也属于绍兴,而我故乡贴近绍兴诸暨,同属古越吴方言区,民间有此相同说法,也不足为奇。
我说这燕语和这燕子叫声还蛮像。桂芬奶奶说,其实这燕子也不是白住你们的,母燕子会把小燕子孵化后剩下的蛋壳,选其中大约一只蛋壳扔给主人家,作为报酬。其余的则衔去别处扔掉。我听后,遂来了兴趣,忙问这蛋壳是何用处。桂芬奶奶说,以前农村里高龄孕妇分娩,遇到肚痛时,即用开水冲此蛋壳,趁热饮下汤水,生产即可顺利,具有催生效果。我于是问,这蛋壳它何时给你,岂不是要候着?不候着只怕是会被狗吃了。若是直接盗用燕蛋可好,是否同样有用?旁边的张莲奶奶忙说,万万不可,必须要是母燕子孵化后给你的才有作用。原来这世间的事,断不可强求得之。
却说桂芬奶奶,九十三四高龄,经识得自然比我们要多。我问她,以前是否有收集过这些蛋壳,她说她曾收集过几次,用纸包好。村里有孕妇要生产前,她还好心送过去,只可惜,别人家并不相信。此后她也不再收集。她又说,前面那户人家的木楼板下有好几个燕子窝,主人家信康不舍得驱赶,任由燕子来筑巢。一时间,竟有好几双燕子同来安家。我之前还曾听说,燕子喜欢到和睦平顺人家来筑巢,若是夫妻经常拌嘴讨相骂,燕子不喜,翌年就不会再来。若夫妻遂和恩爱,翌年燕子又会来落户他家。原来这燕子也会顺着人性,喜欢栖得平顺安稳。信康叔家那么多燕子来筑巢,这也是大自然对他的褒奖呀。
我于是抱着左左前去观看。来到廊檐下,即看到有四五只泥巢筑于木头上。我还在廊檐下的椽子上看到了一枚小小蜂巢。苇岸先生曾在《我的邻居胡蜂》一文中,歌颂书房窗户上的一枚蜂巢,他写到:“像一只籽粒脱尽的向日葵盘或一顶农民的退色草帽,端庄地高悬在那里。在此,我想借用来访诗人黑大春的话说:'这是我的家徽,是神对我的奖励。’”
左左听到燕子的叫声,又抬头,喏,喏……地叫着,用手指着上方。我欣喜他对于这些事物的热情。我想,一个孩子从小在乡野里成长,每天和自然中的事物打交道,在其间无拘无束生长,是他们这一代孩子非常稀缺的珍贵经历,我愿意多陪伴他和自然的交往。
这些泥巢才刚刚筑了不多久。我想,等再过一些日脚,这里会变得越来越闹热。等小燕子孵化出来,羽毛长齐整,它们就会学飞。我也很想见一见,那燕蛋壳,究竟是什么样子。
傍晚,我牵着左左的小手,在乡村的道路上练习行走。我想,在他最需要锻炼行走的辰光,我陪着他,去走好每一步路,这对他和我来说,都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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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曲曲
编辑|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