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刨泉往事

从村头出来，沿一条崎岖的小土路西行，大约几百米后，在路的右侧，在树林和杂草的掩映中，一方小小的池水会漫不经心的出现在你的视野里。它名不见经传。但是与我却有着很深的渊源。

打一记事起，仿佛就知道了这个地方，奶奶不止一次的对我讲，咱们这有个地方叫马刨泉，是穆桂英的战马渴急了，刨出来的泉眼。童年时期精神生活匮乏，听评书仿佛是最廉价最惬意的精神追求，岳飞传，杨家将伴着粗茶淡饭，点亮了枯燥的人生，而最为荣幸的是没想到自己的家乡却也能和小说情节挂钩。虽然这只是个传说，可信度不高，但年幼的我却深信不疑。满脑子都是穆桂英率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大败敌军的场面，而穆桂英骑的战马则被我想象成为了生产队的枣红色大马。

十几岁时，在那个艰苦的年代，每个人可能都要背负承重的家庭负担，在农村这是很普遍的现象，我并不例外。记得每到夏天，就要背起背筐去村外打草，自家的草垛越来越高，不止代表干了后可以卖给生产队赚点微薄的收入，更是一家勤奋的见证。对于我来讲，远不止于此，因为每次去打草，我都会先在马刨泉里畅快的洗个凉水澡，然后上岸干活。那畅快的感觉，多少也能消除一些身体的或是心灵上的疲惫。

有时放学后，也有时逃学，和小伙伴们一起来到这里，尽情嬉戏。马刨泉，不仅给了我很多的是童年快乐，也是我生命中那难以忘怀的一部分。那就是有关马刨泉的记忆中还有一个情节让我至今刻骨铭心，也让我在那个时代深刻的感受到了人性美。记得那天天很闷热，大人们摇着蒲扇，喝着滚烫的热茶，在那个大杂院里聊着天，乘着凉。我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直奔马刨泉。我像往常一样，纵身一跃，身姿一定很优美，在清凉的泉水中享受着人间的乐趣。却不知道危险正向我袭来，我忽然游不动了，一口水下肚，我竟有些慌了，正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把我拖上了岸。惶恐之余，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那是邻家的二叔。

再后来，我长大成人，在时光的流逝中，随着命运的安排，生活按部就班.而生命中曾经经历的过往，那些熟悉的地方正慢慢的消失在繁琐生活的时光里。

一日，正在与妻儿看电视，竟然被一则报道吓到了。那就是马刨泉裸泳事件，昔日的马刨泉如今被称为天体浴场。两位主持人把它作为话题热烈的讨论着。这一下子把我拉回到了遥远的回忆中，久久不能平静。一直以为一切都如最初般美好。这样一个事件，出现在和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一时间我竟然手足无措，惶恐至极。对于裸泳，尤其是成人，无论在多么开放的时代里，我也不敢苟同，这不仅因为我是温文尔雅，含蓄内敛的中国人，更关乎整个人类的文明进步。我始终认为，裸的不仅是身体，而是丑陋的灵魂。裸的更是人类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文明素养。

多年后的今天我重回马刨泉，一方面想找回点少年时的回忆，另一方面更要的是，更想看到出现可喜的变化。果不其然，忽然发现好像一切都变了，路修好了，山花漫山遍野，林不青翠，空气清爽，远道而来的游泳爱好者，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均穿着泳装，出现在你的视野里。不变的还是那个水池，泉水依旧汩汩的流着，水很凉，很清。那些身影在池子里自由的舒展着，多年前就修好的水塔虽然已经废弃，但却发挥了新的功能，那上面的条幅，写着的'游泳自由，勿忘廉耻’就像一个警钟，敲打在世人的心中，虽然经历了时代的变迁，但侧面刻着的“水利是农业的命”见证了这一汪小小的泉眼所经历的风风雨雨，斗转星移，世事沧桑，让人感慨万千。外面简易的换衣间，却成了一道不可多得风景。

作者简介：房山中学高中教师。

图片来源：高灵敏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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