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说】肖豪杰丨傻大姐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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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肖豪杰,男,陕西理工大学教育硕士,擅长诗歌、小说创作。
傻大姐的婚事
肖豪杰
贫贱夫妻百事哀,她的到来让贫贱的夫妻更是悲哀。
她在很小的时候发高烧落下了后遗症,病好了,逢人便笑,傻傻的,大家就喊她傻大姐,可她妈听了便央求道:“阿弥陀佛,积积口德吧,我细娃长大了还要嫁人哩!”
时间飞快,待到同龄人上完初中,傻大姐已经出落得花枝乱颤,一表人才。傻大姐的妈就对她爹说细娃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虽说是早了些,你就趁早出去张罗张罗吧。傻大姐她爹早就等着老婆这句话,儿媳早已指桑骂槐,口无遮掩了。于是,傻大姐的爹就说,咱们也不找了就嫁给同村的独眼龙吧!
“啊呸!”没等话说完,老婆子就给男人脸上结结实实吐了一口浓痰。这是傻大姐的妈表达自己深恶痛绝时的习惯性动作,傻大姐的爹顿时便萎了下来,他知道老婆子今天又要把他折腾一晚上了。
“放你妈的屁,老娘我养女儿容易吗?你细娃就这么不值钱,这么贱?你就不问问老娘答不答应?”
“这不是你问我的吗?你着什么急?”
“你说个屁,你就是裤裆里拉电灯——瞎扯!”傻大姐的妈说着已把指头戳在了男人的脑门上了。这个家自从傻大姐落下傻病,几乎隔三岔五就要闹气,后来添了镇压不住的儿媳便更是鸡犬不宁了,傻大姐是儿媳的天敌,儿媳是老俩口的克星,为女儿的事老俩口是日夜都操碎了心。
他们也有不吵的时候那么多半就是枯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发愁,灯泡隔一会儿闪一下,他们也跟着眨一下眼,眼睛困了,他们愁得地板都看花了,头发也急白了。他们愁什么?他们愁得还是怎么样才能把女儿嫁出去,什么时候才能把女儿嫁出去。可现在说到把女儿嫁给老光棍独眼龙,他们又彻夜的争吵起来。
“我给你说莫要再提独眼龙,那烂货浪得很,天天尽看黄片。”傻大姐的妈说。
“那你找谁?”傻大姐的爹说。
“当然要找就找金龙金虎那样的喽。”
“唉,老婆子你就莫自恋吧,开什么国际玩笑,那俩宝可是有钱人的心肝宝贝疙瘩。”
“嘿,无业游民还是宝,卵都不是,老娘我牛起来说不定还看不上那俩歪瓜裂枣哩!你看我家金枝要什么有什么。”
“你就痴人说梦话吧?长得好顶屌用,脑袋不好使还是白搭,换了我也不愿意结个瓜皮再生个瓜皮!”
“放你妈的屁!你才是个瓜皮哩,我把你个卖千家挨千刀脚底生疮头顶流脓的坏种,天底下哪有这样骂自己孩子的?”傻大姐的妈心头像挨了一刀,马上就变了脸,她说这能怪谁啊,她转而就把矛头指向了男人,哭诉起自己的不易来,当年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个窝囊废,跟着你吃糠咽菜到头来还有受这般罪……后来那些鸡毛蒜皮的陈年老事又被一个一个掰了下来翻炒晾晒。傻大姐她爹现在只能有听的份,他知道老婆子的脾气,他知道她不容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为了女儿的事,她受的委屈吃的苦头遭的白眼,只有天晓得地知道。
后来俩人说累了,他们又靠在了一起,难道我家金枝真的嫁不出了吗?这个问题一直缠绕在他们的心上,他们绞尽脑汁的想着,忽然老婆子就想到了一个人,她一下活了过来转悲为喜的拍着老伴说:“哎,我看就金瓜皮了!人蛮本分的,而且还是邻村,就隔一座山,你说咋样?”
“扯蛋!你没有长脑子,真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傻大姐的爹腾的一下从床上上弹了起来,他气愤至极。金瓜皮不就是那个整天追在喂奶的女人们屁股后面的金永发吗?那可是个白痴啊。
“不行不行不行!”傻大姐的爹不敢再想连忙阻止女人后面的话。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又给我说说那个行?那个又愿意要你细娃?”这显然是个问题,
夜已深沉静,干了一天活计的人最是疲乏时老婆子的抱怨声依旧此起彼伏波涛汹涌永无止境毫无头绪没有结果,只是可怜了男人,他每次刚捂热的被子转眼间就给傻大姐的妈一脚故意给掀翻了,傻大姐的爹现在上身暖着下身冰凉,仿佛一凹一凸像被什么东西碾压着撕扯着,想想心烦想想又不能不心烦也不能怪这瓜皮女人谁让自己摊上这种倒霉情哩?
又是折腾几夜,傻大姐的爹妈好容易把女儿的事情商量妥贴,刚想迷糊一会儿,隔壁儿媳的叫骂声又响了起来。不用想都能猜到的,儿媳妇又在咒骂傻大姐了。她把嫂子的尿盆清理迟了还把隔夜尿撒到了屋里,傻大姐就是学不会那些伺候人的事,每天犯同样的错误吃同样的亏,她唯一会的就是傻笑傻笑还是傻笑,只有嫂子把她掐的疼了,她才哇的一声口水都哭了出来。
傻大姐的婚事到底还是办下来了,她爹妈主动找上门去,金瓜皮的爹反到半推半就起来,结婚那天起风了,风很大,傻大姐的爹妈被关在了睡房里,嫂子镇压了公公婆婆,她一个人趾高气扬的张罗了傻大姐的婚事,婆家出三千的彩礼,娘家没办酒席,金瓜皮家把傻大姐更是看矮了一截,傻大姐穿着嫂子进门时的一身小红西装笑嘻嘻被自行车接走了,潦草的婚事尘埃落定,心头的石头落了地,傻大姐的爹妈痛并快乐的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切,当傻大姐出门后老俩口抱成一团抵着墙角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傻大姐就这么第一次结婚了。
没过多久,傻大姐像被吹气球一样就怀上了金瓜皮的种,那年傻大姐还很水灵,那年傻大姐只有十六岁。四十出头的金瓜皮舔着舌头把傻大姐关在屋子里一个月哪也不去,压抑的金瓜皮得到了释放,人竟不疯癫了,只是一个月的纵欲过度,身体脱了形。金瓜皮的妈见了就又心疼的转喜为悲,污言秽语的咒骂了起来,花钱少的货就是贱,你看她那里是傻,她大大的狡猾着哩,她把我细娃的身子掏空了索了他的命,好来独吞我的家产哩。傻大姐那是的人呢,婆婆这样说可是冤枉了她,她也脱了形,天天被男人捉弄她也嫌痛,路都没法走哩。后来她天天夜里提着裤腰带睡觉生怕松了被男人脱去裤子,可每次男人都霸王硬上弓,她硬不过男人。这时倒是善心的公公出来抢白婆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想当年你还不是一样的浪,每天脱光了衣服急吼吼的催我上床,你都忘了吗?傻大姐的婆婆听了老头的话突然气就短了一截身子一软羞得靠到了门框上,色斑腐蚀过的脸蛋泛起了红晕,人活脸树活皮,她被男人当众接短,说她性欲强,她顿时就下不了台,瞬间怒从心头起冲上去就和老头子掐在了一起,两人你推我搡掏裆砍脖,弄得家里乌烟瘴气。
打那以后,傻大姐的婆婆禁止儿子和媳妇同房,天天赶着儿子出去玩,把傻大姐关在自己屋子里。可没想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天公公借换衣服的当儿正想欺负傻大姐,却被老婆子撞了个正着,婆婆没有骂老头子却披头就给傻大姐一个大耳刮子,傻大姐就这样又得罪了婆婆,婆婆骂她是狐狸精骂她是扫帚星,时常还拿着扫帚追打,婆婆越打傻大姐越是害怕,她笑的少了,最怕婆婆追赶她,有一次她走投无路就一头扑倒了公公的怀里,婆婆醋意大发扬手就给公公一个耳刮子,公公无名火气一把又将傻大姐推到在地上。这时,金瓜皮回来了,本来心慌意乱的趁午觉时候偷偷回来要与傻大姐成就一番好事,不想看到自己的女人被打翻在地。心头就窜起了一团邪火。
“老不死的,你们在干什么?”他鼓着眼睛指着他妈说。
“瓜皮啊,你真是个瓜皮!这个狐狸精她勾引你爹哩,你爹已经和她上了好几次床了!”金瓜皮的妈突然委屈的大哭起来。金瓜皮就觉得眼前直冒金星,挥起胳膊就是一拳把他老爹也掀翻了。他爹伸长脖子急于辩解,就一次就一次其实根本没有就一次也被你妈抓住了没干成!金瓜皮那里还听得进去上前就是一脚一脚又一脚的踢着他爹,他咒骂着他爹是个老流氓,他踢着他的胯部裆部腰部哪里解恨他踢哪里,直踢的他爹扭成一团。他妈害怕了,上前死死的抱住金瓜皮,他才停了下来,回头看时,不知什么时候受了惊吓的傻大姐早已咿咿呀呀的跑回了娘家。
那天,傻大姐一脸是血的回到娘家,她嫂子开门一看是傻大姐砰的一下就把门关了差点把傻大姐的手指夹断了。她骂咧咧手都伸到了公公婆婆的鼻子上说是他们暗中教唆傻大姐逃回娘家给她抹黑。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你看我几时回过娘家,你看我几时回娘家空着手?家里人实在架不住儿媳的胡搅蛮缠便在金瓜皮厚着脸皮来讨女人时,让金瓜皮把傻大姐带走了,傻大姐哭的可怜嚎的悲切,就是死死的抓着她妈的手,她嫂子一边掰着她的指头一边咬牙切齿的乱打,骂着,你不走还想赖着娘家让我们养活一辈子啊?你活是金家的人死是金家的鬼,你就认命吧!
起风了,天空中的灰云在哗哗的旋转,最终傻大姐就像一个犯人一样被金瓜皮用一根稻草绳子拴着双手荡悠悠地牵走了。从此,可怜的傻大姐死活不肯让金瓜皮爬她的床,晚上她就蜷缩在床角,半年不到在一次偷袭拉扯中傻大姐被酒后的金瓜皮一脚踹飞了。
傻大姐流产了。
流产后的傻大姐突然变得神经兮兮的喜欢说些重话,她总是喜欢偷偷的跑到门口坐下逢人就说我肚子里原来是有个孩子的,可惜又没有了,然后高高的撩开衣服给大家看她伤痕累累的肚皮。路过的人见着恓惶,怀孕的女人听的毛骨悚然吓得失魂落魄的远远躲开。对于她这样的诉说却是不值的,因为每次被金瓜皮发现,他都要把她从门槛上拖回屋里一阵饱打,他怎么顺手就怎么打,她呢怎么躲藏都逃不出他的手掌。这些事后来被傻大姐的妈知道了,她有一夜居然跪在儿媳的面前泪流满面的请求媳妇让她去看一眼女儿,这事后来又被傻大姐的舅舅知道了就把傻大姐的嫂子打了一顿,结果嫂子死也要和男人离婚,这一闹,一家人又不得不服软了,说到底还是没有去成。于是,傻大姐的妈又偷偷的央求邻居把自己攒下的一篮鸡蛋给女儿送过去,邻居心善推脱不过,只得去了一趟,可邻居到傻大姐婆家时就哭了,傻大姐呆呆的坐在门槛上,像个鼻涕虫耷拉在那里,面部模糊半截袖子没了脸上爬满了伤痕,脓包在阳光底下晒的像要爆了,亮的晃人眼,脚上没穿鞋子一个裤管高一个裤管低。
那天,邻居就偷偷把傻大姐带出了村子,可是走到半路又把傻大姐送了回去,傻大姐的妈在家里做不了主,领回去了还得给送回来,那样傻大姐更要遭一层罪。傻大姐的母亲听了邻居的回话,到底还是每夜去央求着邻居把傻大姐帮她领回来,傻大姐回来不到一星期,金瓜皮又来央求要人,傻大姐伤还没好她妈臭骂着金瓜皮,傻大姐的嫂子却同意了,她没有多说只是送给金瓜皮两根稻草绳,金瓜皮把一根稻草绳子绑在傻大姐的脖子上挂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一根绳子叠成两节攥在手里在空中甩着好像要把秋风劈成两半。这次傻大姐身体毕竟太弱了,她没有反抗,她只是吃力的扭过头落着泪像一只即将走进屠宰场的小牛仔,再往后他们的身影穿过一层又一层的树林,踩着没脚的落叶,缓缓的上了一道坡,又起风了,秋风瑟瑟的在山林间穿梭,傻大姐晃着晃着就消失在他爹妈的眼前。
傻大姐回去不到一个月,陆续又逃回家过五次,每次又被她嫂子遣送回来,金瓜皮就没有了负疚感,他像在报复,又像在嘲笑,他把自己的鞭子一次又一次的抽打在傻大姐的身上,又一次次的等待她苏醒。那夜金瓜皮把傻大姐折腾了一夜,他把她从房梁上放下来时,傻大姐已经手脚冰凉,金瓜皮的爹妈预感不好,他们害怕起来,看样子怕是活不成了,最后连夜把傻大姐蒙着用一块破门板抬到傻大姐家,傻大姐的嫂子说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拒不开门,金瓜皮父子没有办法又怕人死在自己家里晦气,连夜凑了一千元,再次又把傻大姐送了过去。
傻大姐居然没死。也许老天爷有眼傻人有傻福说不定我们细娃将来还会嫁个好人家,她爹安慰她妈说。可傻大姐再也没有以前的傻笑,她会突然莫名的流泪,嘴角里常常喃喃着她那句话,我肚子里原来是有个孩子的,可惜又没有了,她有时还喜欢往人堆里跑,心善的人会陪她哭一场,即使不善言辞的人也有为会替她把金瓜皮一家臭骂一顿,她嫂子听了却把她从人堆里赶到门槛上再从门槛上赶到堂屋里把她锁在里面,然后咒骂她还不早死,活着作孽害人。
起风了,寒风阵阵,那天我听到老人们讲述傻大姐的故事时,我只有七岁,我听完这个悲苦的故事夜里做梦都在替她流泪,我想傻大姐后来肯定是完了,她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恨金瓜皮,我恨傻大姐的嫂子,我也憎恨一切做坏事的人恶有恶报。
可是第二天,老人们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终于破涕为笑了,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又过了几年这里的女娃纷纷出去打工嫁到了外地,山里的女娃突然像断绝了一样,傻大姐竟成了香饽饽,带上礼来提亲的踏破了傻大姐家的门槛,那些日子傻大姐的爹妈又彻夜失眠了,因为他们竟然看花了眼,不知道选哪个好了,连傻大姐的嫂子也不敢再欺负傻大姐,终于,有那么一天傻大姐的爹理直气壮的对家里人宣布:“去毬,我想就把细娃嫁给那个住在泥屋里,没爹没娘,有手艺的年轻哑巴吧,哪人实在哩!”
就这样傻大姐二婚了,果然她爹有眼力,男人老实肯出力,关键是疼傻大姐,傻大姐后来给男人生了个龙凤胎一男一女,把那男人乐得成天合不拢嘴,到细娃大些时候,他们就住到了镇上,逢年过节,傻大姐带着两个穿着新衣服脸蛋有点儿脏兮兮的孩子,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的时候,傻大姐的嫂子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高兴得眼睛都没了。
傻大姐也像换了一个人,脸色红润起来,开始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关键是她又开始傻乎乎地笑了。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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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峰:运城市作协主席《河东文学》主编
本刊主编:谭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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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编审:张 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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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审: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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