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王宽丨小小说两篇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王宽：四川省宜宾市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1983年4月在《乌江》文学双月刊发表处女作短篇小说《土家山寨寻宝记》，至今已在《知音》、《四川文学》、《当代小说》、《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北京晚报》、《今古传奇·故事版》、《新故事》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纪实、散文70多万字，多篇作品在各种征文中获奖或入选集子。
王宽
钓鱼老头
每逢周末，只要有空，天气又不错，“钓鱼老头”都会邀约几位钓友，开着自驾车，到乡下钓鱼，往往一钓就是一天。中午呢，或者吃自己带去的干粮，或者到村民家搭伙，吃一顿农家饭。傍晚时分，收杆返程，多多少少总有一些收获。
一个盛夏的中午，天气太热了，刚过十一点，“钓鱼老头”和三位钓友就早早收了杆，找到小河畔一家刘姓村民家歇息、搭伙吃午饭。刘姓村民家的儿子和媳妇都在广州打工，孙子在村小上学，中午不回家，家里只有刘老伯和老伴。刘老伯热情地招呼“钓鱼老头”和三位钓友进屋里喝茶，吩咐老伴赶紧做饭。
喝着刘老伯递上的苦丁茶，“钓鱼老头”和三位钓友与刘老伯聊起村里的情况，刘老伯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说：“啥都好，就是孙子上学的路太烂了，遇到下雨，孙子经常摔跤。”
“钓鱼老头”说他自己就是一个老师，饶有兴趣地请刘老伯把具体情况说来听听。
刘老伯说：“公路到村小那条泥巴路，也就两三百米，说了好多年要翻修，听说上头把钱都拨下来了，但就是一直没有见到动静，也不晓得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钓鱼老头”对刘老伯说：“我把这个情况向有关部门反映一下，争取尽快给予解决。”
刘老伯狐疑地说：“行吗？”
一位钓友点点头说：“肯定行。'钓鱼老头’可是一位资深的老教师，威望高着呢。”
果然，没过几天，公路通往村小的那条泥巴路就开始动工，很快铺上了水泥。
初秋的一天上午，“钓鱼老头”和几位钓友在市郊的滨江河河边钓鱼，刚钓了一会儿，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喜欢看热闹的“钓鱼老头”立刻站起身，和另外一位钓友疾步而去。
争吵的地方是滨河边的一座小村庄，上百位村民正堵在进村的大路上，不许推土机、挖掘机和几十个施工人员进村。
“钓鱼老头”问一位村民是怎么回事，被问的村民告诉“钓鱼老头”，小村庄已被开发商征集，准备开发成一个别墅区，与镇上、村里签订了协议，由于赔偿不合理，村民不同意拆迁，谈判了多次，也没有一户村民愿意妥协。如今，开发商竟然要强制拆除了。
“钓鱼老头”又问了几位村民，觉得开发商提出的赔偿条件确实有点坑村民。
一个施工人员见“钓鱼老头”在村民中东问西问，狐疑地上前盘问“钓鱼老头”干啥的。“钓鱼老头”说他是一位中学老师，钓鱼的。施工人员眼睛一瞪，恶狠狠地喝斥“钓鱼老头”：“你给我滚一边去，少管闲事！”“钓鱼老头”没有争辩，微笑着退到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和同去的那位钓友返身回了滨河河边。
几分钟后，气焰嚣张的施工队伍突然间泄了气，灰溜溜地撤走了。
原来，那个“钓鱼老头”根本不是什么中学老师，而是滨河市市委常委、滨河市纪委书记严正风。他利用钓鱼的机会深入农村，接地气，察民情，解民忧，还真的钓到了一些有价值的“鱼”。
草包司令
“啊，只剩下十分钟了？不行！不行！这盘打不完啦！”剧场里的电铃声又一次急促地传来，“草包司令”张胖抬起手腕看看表，慌得把手里的扑克朝桌上一摔，对我和朱玉玄、刘成邦三个人嚷道：“演完后我们再接着打!”说完，转身拉开门闩，带我们一起冲出小屋，直奔十几米外简陋的化妆室。
这是1971年7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四川省宜宾县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又名“革命样板戏培训班”）为宜宾县“三级干部会”作专场汇报演出前的一个花絮。
这天晚上，拥有上千个座位的宜宾县剧场内座无虚席，除了与会代表、县革命委员会的负责人以外，还有不少的小孩。
京剧革命样板戏《沙家浜》演到《智斗》一段，阴险狡猾的“刁德一”厉声逼问沉着冷静的“阿庆嫂”：“你说，那新四军对你有什么好哇？”
“草包司令”张胖不满“刁德一”故意为难他的“救命恩人”“阿庆嫂”，两眼圆瞪，唬着脸往前跨了两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剧场内爆发出一阵开心的哄笑。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趣事，定睛一看，也忍不住乐了：明亮的灯光照射着的舞台上，“草包司令”张胖的皮带松了，裤子竟然一下子褪到了大腿处，充塞“将军肚”的棉絮片顿时露出了一长截，可张胖全然不知道。看见台下的观众大笑，台上的“阿庆嫂”大笑，“刁德一”大笑，“刘副官”大笑，侧幕内伴奏的乐队队员们也捧腹大笑，张胖觉得莫名其妙。
“你……你的裤……裤……裤子。”“阿庆嫂”指着张胖的大腿，笑弯了腰。
“啊？！”张胖低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赶快朝后台跑，谁料到被褪了一半的裤脚一拌，“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舞台上。
笑声、叫好声、嘘声汇成滚滚声浪，仿佛要揭开剧场的房顶。
“快关幕！快关幕！快点关幕！”舞台监督杨老师急得大声直叫。
只顾着笑的两名勤杂工回过神来，赶紧拉拢了紫红色的金丝绒幕布。
当天晚上，演出结束后，宜宾县革命委员会宣传组杨副组长亲自主持宜宾县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召开紧急会议。杨组长声色俱厉，责令张胖作出深刻检查，要挖思想根源，从对待革命样板戏的政治高度来认识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性。与张胖一起打扑克的我、刘成邦、朱玉炫也被责令作出深刻的书面检查。
翌日上午，张胖到县城的街上买牙膏，哪知道他的身后很快跟了一群看戏的调皮小孩，拍着手，笑着冲他大声高喊：“草包司令！草包司令！”、“皇军的裤儿垮了！垮了！垮了！”
张胖恼羞成怒，连吓带哄，想轰走这些“跟屁虫”。小孩们却压根不买他的账，反而越聚越多，越喊越来劲。
张胖狼狈不堪，连牙膏也没顾得上买，就急忙逃回了宣传队的驻地。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件事的影响，没过多久，宜宾县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就解散了，宣传队里的知青们全部回到了各自原来的生产队挣工分，年底按照工分分钱和粮食。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和“草包司令”张胖联系过。
四十多年的光阴，弹指间就过去了，也不知道张胖如今怎么样了。但“草包司令”那幕逗剧，仍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中。每每记起，每每笑过，我都会在心里说：“张胖，你现在好吗？”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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