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穆韵之丨小小说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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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穆韵之：原名穆广生，1962年出生。山西省临汾市作家协会会员，侯马市作家协会理事，侯马市楹联学会会员。热衷文学，工作之余，读书笔耕，乐此不疲。小说、影视剧本、故事、对联散见于报刊杂志及网络微信平台。
穆韵之
看大门
高中毕业的邱成，拿着公社书记（他亲舅）亲笔写的信，找到红星农机修配厂刘厂长。刘厂长看完信后，瞅着他那瘦得像竹竿一样的身板，笑笑说：“小伙子，你长得太苗条了，车间的活你吃不消，就去门房看大门吧。”
邱成来到门房，敲门，见开门是一位俊俏的姑娘，反而感到很意外。
他问：“看门的大爷呢？”
姑娘回答：“什么看门的大爷？我就是看门的。”
啊！他大吃一惊，按惯例看门的都是上年纪人，没想到这里看门的是位姑娘。
姑娘说：“你是新来的邱成吧？刘厂长打过电话了。俺叫李婉竹，你叫俺姐吧！”
他扭捏老半天：“姐，这一男一女咋睡呀？”
“咋睡？我和你一块睡。”李婉竹故意说。邱成却信以为真，难为情地直嘀咕：“咋能一块睡呢？咋能一块睡呢？”她被他窘态逗得咯咯直笑，又一本正经地说：“不要犯难了，本姑娘回宿舍，你睡门房。”
他与她分工，白天他坐守大门，她只替换吃饭；晚上，大院由她巡夜。邱成问：“三更半夜还得巡逻？”李婉竹点头。
他不信她敢巡夜。若大的院子，他夜里出来解手都胆怯，何况她是女人呢？只不过是沾他便宜罢了，没必要点破。
一天夜里，邱成被敲门声惊醒，问：“谁？”传来李婉竹的声音，“我！”叫他帮着一块抓贼，说是巡夜时，她发现贼钻进车间，让他打着手电进车间'轰’贼，她在门口守着。
他壮着胆在车间里诈唬了半天，也没发现一个人影。突然，听她叫喊：“贼抓住了！”他跑来用手电一照，见她反拧着一个陌生男子的一只胳膊，那男的直喊疼。她把那男子拧到门房前的椿树旁，让他拿来了绳子，她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男子绑在了椿树上。她又立即打电话向公社派出所报了案，不一会来了两位民警将那男子带走了。
从此，邱成改变了对李婉竹的看法。他有点琢磨不透，她比他只不过大两岁，就敢巡夜、抓贼。他问她：“害怕不害怕？”她说：“我从小到大，不知啥叫怕。”因为有了抓贼那一夜，她说啥，他都相信。
一天，有个牛高马大的年轻人拉着修好的脱粒机出门，邱成看了出货单，刚想开大门，却见车厢里塞了好多边角废铁。他说：与出货单不符的东西不能带走。两人争执起来，那年轻人一怒之下，将他搡了个屁股墩。
恰巧，李婉竹来了，厉声指责那年轻人 。
那年轻人取笑李婉竹说：“男的死绝了，咋来个女的。我不是小看你，就你这样，我站在这儿，你都推不动？”
李婉竹嘿嘿冷笑，说：“哪试试看？”
那年轻人抖抖膀子，说：“试试就试试，如果推动，我就卸车走人；如要推不动，车上的东西我拉走。”说完，两腿一叉，就像半截黑塔，看气势，邱成估计自己实难推动，不由为她捏了一把汗。
李婉竹从年轻人脸前转到身后，猛然推出一掌，那年轻人像断线风筝一样，向前冲出几步栽倒地上。年轻人爬起来惊奇地看了一会李婉竹，说：“你会武术？”然后，灰溜溜卸车走人。
李婉竹会武术，这倒让他大吃一惊。想不到她这样苗条的人还身怀绝技，怨不得她说不知道啥叫怕，这才是'艺高人胆大’呀！
后来，他才知道，李婉竹来修配厂是她见义勇为的结果。两年前，刘厂长遭歹徒抢劫，被她遇上，她出手制服歹徒，为刘厂长夺回了钱财。后来，看大门的张大爷出了车祸，刘厂长特意请她来看大门。
于是，邱成更崇拜李婉竹，唯她马首是瞻。一天，她叫他把截下的那些边角废铁送给一位老大娘。当时，他很纳闷，因为被扣废铁应该交厂里，按规定不能私自送人。李婉竹告诉他，那位老大娘是前看大门张大爷的老伴。张大爷被车撞死，肇事者逃逸，家人多，穷得可怜，送些废铜烂铁就算是帮衬点油盐吧。
后来，他俩不断拿些废铜烂铁接济张大娘一家。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此事传到新上任的厂长耳朵里。那时，邱成的舅舅调到别的公社，刘厂长也下了台。没有背景的他和她以'监守自盗’的罪名被开除出厂。
离开厂的那天，邱成哭了，她瞪着他说：“一个大男人哭啥？”他委屈说：“没想到办好事，还落了个贼的名声。”她说：“如果为这个名声娶不上媳妇，我愿意嫁给你！”
邱成一怔，等他明白过来，她已走远，他就冲着她的背影喊：“姐，我回家就托媒人，到你家提亲！”
相 亲
葛大树退伍回家，老爹见他第一眼，就说他小子像个男子汉了。
他在部队经历了三年的爬滚摔打，体格健壮，走路铿锵有力，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就连他举手投足都带股军人的阳刚之气，却覆盖了他上高中时留在身上那种'奶油小生’的味道。
老爹可是他家有功之臣，做了大半辈子豆腐，以卖豆腐供他念完高中，供弟弟、妹妹上了大学。因为他老爹做的豆腐劲道爽口，在他们那一带很有市场，一到逢年过节人们就会纷纷登门抢购，于是大家都叫他老爹“豆腐老大”。
葛大树回来，一时找不到工作，就说：“老爹，跟你干了，将来好做你的衣钵传人。”
老爹凄然一笑回道：”唉，那就委屈你跟爹先干这没出息的活了。”
以后，他就一边跟老爹学做豆腐，一边走街穿巷去卖豆腐。
时间一长，他不甘愿老爹的那套老做法，就将推的石磨改成电石磨，专门学会了做豆腐干、豆腐皮、豆腐卷等花样。从此，他家豆腐生意更加火爆，到了年底，老爹掐着指头一算，说比他干三年都强，直夸他的书没白念，兵没白当。
家里的日子越来越红火，供弟弟、妹妹上大学的钱也绰绰有余，按说老爹该松口气了，谁知老爹又为他没对象发起愁来，不光给他念紧箍咒，还到处呼吁为他张罗说亲。
在老爹的呼吁中，一个月里，他相了七次亲，只可惜女方听说他是卖豆腐的，脸一扭鼻子一哼，说再考虑考虑，以后就没了音信。老爹见他一次又一次相不上个姑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顾什么场合逢人就求人家给儿子说媳妇。唉，老爹为他的亲事太上心了，反而成了心病，眼看着日渐消廋的老爹，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老爹不断的呼吁下，一位远房姑姑，又给他介绍了一位姑娘，并定下了相亲日子。
到了约定的日期，他在老爹千叮咛万嘱咐下，赶到那位远房姑姑家，再由那位姑姑领着登了女方家门。
已是傍晌午，女方的爹、娘、嫂子，还有她一位女同学都在场，像阅兵式一样，一家人大眼瞪小眼瞅得他心里直发毛，两手直冒汗。
那位女同学倒很识趣，说明她的身份，款款一笑，便把他带离尴尬之地，去见了他要相的姑娘。那女同学又倒水又拿烟，做完待客之道，便说：“你俩慢慢谈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他和那位姑娘留在屋里。平时他见了女人脸都红，何况与一位陌生姑娘单独相处呢？在高度紧张下，他总是言不由衷。那姑娘说让他喝水，他说不会抽烟；那姑娘让他抽烟，他说不会喝水。话一说错心里急得要命，越急越紧张就犯晕乎，一晕乎就出现了真空现象。后来，姑娘问他什么，他回答什么，如何和姑娘分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回到了远房姑姑家。
他感到自己没出息，羞愧难当，没容姑姑多问，就支支吾吾来了一句：“没希望！”姑姑让他吃午饭，他说什么也不吃，慌里慌张推出车子，蹬着车子一溜烟逃之夭夭。
在村外的桥上，他被在女方家见过的那位女同学挡住了去路。她问他是不是在某某地方当过武警，是不是参加过解救拐卖妇女事件？他说是。在那次事件中，他是第一个冲进魔窟，当场捕获四名歹徒，并救出了九名蒙难的女子。
她说，那九名女子中就有她。她永远记得他冲进去制服歹徒时，那种勇猛神威的样子。又说，她在同学家一眼就认出了他，她跑到桥上等他，是专门向他表达谢意的。
他俩人认识了，她叫小芳。她告诉了他，她那次出去打工时的不幸遭遇。他向她说了，他在部队执行任务的坚决果敢。就这样，他和她不知不觉谈到了下半晌。嘿！这可是他有生以来单独和姑娘在一起谈得最长和最轻松的一次。
他骑车将小芳送回家，才赶回去的。不过在村口，遇上了等他的老爹。
老爹迫不及待地问：“咋样？”他说：“不咋样！”老爹听后唉声叹气扭头往回走，不过背驼得更厉害了。
第二天，那位远房姑姑又来了，向老爹说，她是为一位叫小芳的姑娘来向他提亲的。老爹的脸由阴转晴。
葛大树听说是小芳，心里一热，第一次爽快答应了“相亲”！
民 歌
汪大保参加了山根的婚宴。在同伴们起哄下，山根和新娘子喝了交杯酒。汪大保的心里就不平衡起来，“狗日的山根，上辈子不知烧了啥高香，外出打工两年，却领回一个比电影明星还鲜活的俊婆姨！”
汪大保意识到自己也该找婆姨了，他比山根还大一岁哩。可是，现在自己连个对象都没有，他越想心里就越不是个滋味。不论别人在一旁怎样花费心思抓弄新郎和新娘逗笑取乐，他都提不起神来。不过，他越瞅越感到新娘有点像谁？他费劲想了一会才想起。对！像邻居二嫂的妹妹——小凤。
他眼前浮现出一位瘦高个儿，很有气质，与新娘相媲美的小凤姑娘——
邻居二哥发生车祸后，就一直瘫痪在床上。有次，他的衣裳破了，因为老娘眼花看不清，他找二嫂缝补，恰巧高中毕业的小凤来帮她姐姐干活，小凤见姐姐忙得抽不出手，就替姐姐接过衣裳给他补了起来。当时，他见是一位陌生姑娘为他补衣裳，却难为情的很。后来，俩人见面多了就攀起话儿，还挺说得来。现在，他将小凤与山根新娘相比较，他认为：小凤是农村那种淳朴娟秀之美，山根新娘是城市那种时髦华丽之艳。他思前想后，认为小凤就是适合他的那种姑娘。这时，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追到小凤！
他哼着小曲，将牛群赶到河边饮水，就是看小凤是否在河对岸洗衣裳，人要惦记上谁，巴不得马上见到她，出于这样的心机，他故意提前半小时赶牛来饮水。因为头几天他赶牛来饮水，见小凤在对岸洗衣裳，还隔着河搭讪过话哩。
他老远就见有一位女子在河对岸洗衣裳，他希望是小凤，一边走一边祈祷。当他走近，看清，确实是小凤时，他激动得几乎跳起来，可是想表达爱意时，却有不知所措，就像狗咬刺猬一样无法下口。突然，他想起老羊倌教他的民歌，便稳稳情绪，唱了起来：
对畔畔那个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
那就是咱那个要命的二妹妹。
你在你的那个圪梁梁上哥哥我在那沟，
看中了哥哥妹妹你就招一招手。
……
小凤抬头，笑着说：“大保哥，唱得蛮深情哩！”
汪大保乖乖地说：“唱得再深情，也不知能不能打动听歌人的心？”
小凤脸一红，扭捏地说：“大保哥，俺也学了两句民歌，你听听。”她扭着脸唱了起来：
白日里想你不敢吭，
黑夜里想你吹不熄灯。
想你呀想得迷了窍，
寻柴禾跌进了山药蛋窖。
……
歌入耳，汪大保的心一下子亮堂了，原来小凤心里早就有了他。刹那间，爱的火焰熊熊燃烧，他情不自禁地趟河跑到对岸拉住小凤的手，喃喃地说：“小凤，我，我，我想娶你！”
小凤转身扑进了他的怀里，一边哭一边捶他的胸膛，嘴里不断地埋怨：“大保哥，你咋才明白呀？我隔三差五来河边等你快一个月啦。我暗示你几次，你都没反应，我以为你看不上我…… ”
哭够了也埋怨够了，小凤从汪大保怀里挣脱开，很冷静地问：“大保哥，你真的爱我吗？”
“真的爱，全心全意地爱！”汪大保毫不含糊地回答。
“爱是要付出代价的，大保哥，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你，你看还值不值得爱？”
原来，这些日子小凤心里倍受折磨。原因是头两年小凤的娘得癌症住院，她爹借了村长三万元，只可惜人没保住，还落了一屁股饥荒。刚葬了小凤娘，村长来逼债，如果还不上钱，小凤就得嫁给村长那个傻儿子。他爹答应了，她不同意。在她的抗争下，爹给了她一个月时间，让她生法还钱，还不了钱就嫁人。
她对大保有好感，可是摊上这档子事，她又不好开口。到底大保爱不爱她，心里又没谱？只有暗示、期盼、等待缘分的判决。在她几乎失望的时候，大保来了，她抱怨、她发泄、她激动、她担心，她不得不说明一切，让大保去考虑……
第二天，汪大保将牛群卖了，尽管比以往少卖了三、四千元。
一年后，河岸上走来一支娶亲队伍，伴随着唢呐声，新郎汪大保新娘小凤的笑容无比灿烂。
河对岸，放羊的老羊倌冲着娶亲队伍唱起了民歌：
山对山来呀岩对岩，
小河隔着呀过来难。
哥搬石头呀妹填土，
喜桥搭成呀才聚首。
（责任编辑：张辉）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发刊制作：师郑娟 微信号：szj872668752小说投稿：1263482922@qq.com诗歌投稿：8913480@qq.com散文投稿：1549429346@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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