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线杯小说大赛】何光静丨表婶
作家新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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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何光静：女，教师，1984年出生于河南信阳。《中国诗歌报》河南工作室副主编，《中国乡村美文》编辑。在《中国诗歌报》《中国乡村美文》《信阳周刊》《信阳晚报》《商城周讯》等报刊和微信平台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多篇。
表婶
何光静
第一次见到表婶是在四年前儿子的“九天”上，按农村的风俗，孩子出生满九天时，亲戚朋友要过来吃“包子（喜宴）。
我剖腹产生的孩子，九天时身子还很虚弱，就躺在床上照顾宝宝。亲朋们陆续到房里来看宝宝，顺便拉拉家常。
快中午了，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老公带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来了，介绍说是表婶。我打了声招呼，发现她居然挺漂亮！化着淡妆，高高的、瘦瘦的身子，眼睛大而且黑，虽然眼睛、额头、脖子上都有细细小小的皱纹，但还是一下子吸引住了我，即便在茫茫的人海，辨识度都很高，一眼难忘，而不是面目模糊的，在人群中一抓一大把的感觉。
我心里却在纳闷：表叔的老婆不是三年前就得胃癌去世了吗？这位应该是新表婶吧？新表婶也不拘束，挨着我的床沿坐了下来，伸出手把被子往上提提，盖住我的肩膀，微笑着说：“坐月子时要注意，别冻着了，不能见凉水，不然，落下病根，就不好治了。”我点点头说谢谢。
表婶又轻轻地抱起宝宝，仔细端详着，说孩子长的像我，然后看看宝宝穿着，说宝宝穿得有点多，孩子小，可以少穿点，不能焐……估计知道我婆婆去世了，我没有多少带孩子的经验。她又说了好些注意事项，直到催着吃午饭才下楼。
晚饭时间，听老公说了一些关于表婶的事。据说表婶年轻时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上初中时，就有不少男孩追她，后来初中没有上完就外出打工了。在一家服装厂上班时，认识了前夫，前夫长得是一表人才。结婚后的前几年，日子倒也过得幸福。但随着第二个女儿的出生，家庭矛盾日益显现，公公和婆婆嫌弃又生了女孩，没有男孩，动不动就说表婶肚子不争气。第三次怀孕时，检查还是女孩，就没有要，表婶也受了罪，可是婆婆却不愿意带孩子，说是等生了男孩才带。表婶的前夫也忍受不了这种永无休止的争吵，赌气外出打工，几年未归。表婶在家的日子就难过了，可她还是把两个女孩照顾得很好。谁知有天前夫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人和一个男孩……后来她离婚后就把孩子带回娘家，可是在娘家也不是长法子，就有好心人帮介绍对象，认识了现在的表叔。
表叔是个能干人，做的一手好木匠活。他的活细致，费用低，速度快。周围的人都喜欢找他帮装修房子，做家具，装壁柜啥的，可是前表婶却不幸得了胃癌，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近十万的外债，留下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认识表婶时前表婶也去世三年了，一个人带孩子过日子总不是个事，见了表婶，表叔就说了家庭的一些情况，告诉她，外债刚还清，家里全部家产就是手里的万把块钱，并且一下子都给了表婶，表婶也收下了。处了一段时间，表婶觉得表叔适合结婚过日子，就走到一起了。
结婚后，日子过得很美满，表叔就在家附近干活，表婶把家里料理得干干净净，孩子吃的，穿的，用的，都能看出表婶是费了心思的。家里一尘不染，鲜花四季盛开，一个饮料瓶都被表婶巧手改变成花瓶，里面种着野花、蒜苗、小葱。在表婶调教下，三个孩子也相处得很融洽。
别人一提到表婶，就夸表叔好福气，能娶得这么贤惠的妻子，表叔就憨憨地笑。别人在表婶面前提起表叔，表婶也夸他是个真男人，有责任感，善良，一次也没有惹她生气过。说这话时表婶如少女一样，羞红了脸，眉眼里有着无限的深情。
前几天见到表叔一家子，感觉表婶越发美丽动人了，表叔也长胖了不少。说起家事，表婶高兴地说，三个孩子都很懂事，成绩都是班级的前几名。
可惜没过两年，表叔夜晚给别人安装壁柜，交活后，主人家客气留表叔在家吃晚饭。走在路上，与一辆货车相撞……交警过来处理事故，货车司机血液中的酒精含量等于80mg/100ml。表叔下肢残废了，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还是不能站立。
我们去看望表叔时，表婶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十岁，我们再客厅说话，突然听到“嘭”的一声脆响，跑进去一看，玻璃杯摔在地下，碎了几块，明晃晃地直刺眼。表叔抱怨说：“水太烫了！”
表婶连忙拿起笤帚扫地。老公坐到床旁边的椅子上，表叔开始说他真倒霉，家里老是出事，一定是房子的风水不好。于是央求老公帮找个风水先生给看看。
老公果真找来了风水先生。
第一位风水先生说，门向不好，需要调换门向，由原来的西北改为东北。表叔的身体并没有好转，怕第一位先生水平不高，于是请第二位先生，来了后说厨房设计得不对。又把厨房改为储物间，把储物间改为厨房。又说门向不好，应该改成西北……第三位先生说房子没有问题，祖坟有问题……几位先生花了几千块钱却没有定论。
表叔也不再折腾了，折腾来折腾去，现状并没有改变多少。表婶也一直默默地支持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生怕惹表叔不高兴。
一天，表婶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去她在街上租的店面坐坐。
到了指定地点，门口挂了一个 “裁缝铺”的招牌。从谈话中得知，原来表婶拿起了多年前在服装厂打工的本事，又买了一些新书，学习了新的技能。给表叔当师傅，表叔腿不能动，就坐在那里给人缝补衣服。认识表叔的人也多，一间小小的门面房，几把椅子，一台电车，一台老式缝纫机，旁面堆满了客人们送来的衣服。看样子生意还不错。
现在的裤子，都做得长，好多需要修边，拉链也容易坏掉。小活头，不太挣钱，好多人都不屑干。表婶和表叔就主打“做裤边”、“换拉链”这样的细碎活。
表婶主张做的另一项就是废旧衣服回收。孩子们穿旧的衣裤，一年一年换下来，堆满了衣柜。现在家庭都基本上斗衣食无忧了，送给别人，别人不一定喜欢。捐给山区慈善还要自己出路费，旧衣服太多也让人头疼。所以，他们就直接送过来。表婶用回收的旧衣服变着花样，做各种各样的东西。
表婶兴奋地说好多都是在网上收集来的旧衣裤改做方法——
厚的衣服，可以做成坐垫或者地毯。到了冬天，可以做成棉鞋垫。旧衬衫可以改成围裙。先将衬衫的口袋拆下来；接着在衬衫背面画出围裙的形状；跟着裁下多余部分，并将衬衫前扣处裁掉形成斜角；把衣服边往回折一些，用缝纫机扎一下；然后缝上口袋，在前面领口处和后面接口处穿上绳子就可以了。把旧裤子剪成门垫。把裤子沿裤线剪开，这样就有四片布了，中间可以垫上其他的废布，然后用缝到一起。将其放在门口，我们进门时在上面踩踩，鞋底就干净了。旧的棉质衣服用途：做成抹布。将棉质衣服裁成大小不等的块状，厚薄可以自由调节。旧的套头衣服可以改成收纳袋。剪掉袖子和领子，随便只留一个口，把剩下开口的地方都缝起来，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口袋，可以放袜子、手套等小物件。其它剩下的碎布的用途：做给孩子玩的毽子、拖把条、杯子垫……
临走时，表婶又送我几个抱枕，还给孩子几个布娃娃，当然，都是旧衣服改造的。
我最喜欢的是表婶送我的手镯：把衣服上拆下来的扣子收集起来，一个一个扣子缝到拆下来的衬衫领子上，然后把接口缝合就成了。
手镯戴到单位去，女同事都问哪里买的这么别致的手镯，都想要一个。我告诉她们后，纷纷都去买了。同事买来后，一个劲地称赞东西太棒了，价格还便宜。
突然间很敬佩表婶，她虽然经历了生活的艰苦磨难，依然有勇气改变现状，这也算是一种稀有难得的本事和技能。最好的人生，不是一帆风顺，没有一点挫折，而是带着伤口依然没有忘记奔跑。上天也算公平吧！衷心祝愿他们一家一直幸福下去。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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