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格力|清风流泉
清风流泉
文|白音格力
有一次写文章,本来要写的是清风扑面时那种清爽之感,让心欢愉的情愫,但笔尖下写出“清风”二字时,竟在心头突地一涌一股清泉般,所以就随后落下“流泉”二字。
清风流泉,我在这四个字上顿了一下,回味了一下,嘴角扬起笑意。我为我这个组词,雀跃起来。人生可能无法时时入得了清泉地,也坐不了清泉白石,更无法在一挂流泉边上,赏几声鸟鸣,拂几缕山里清风。
甚至,世间的泉,流着流着就长了腿似的,不知跑哪里去了。但某一刻,因为清清凉凉的欢喜,风起眉眼,心涌流泉。
山有泉,山才是活的。即使你画进画中,静物之美,虽能赏心悦目,但笔墨终是有限的。若人在泉边,画起来就不一样了。
那绿,好像随时就从画布上滴下来;枝间有鸟,你看一眼,好似耳边就有清脆的鸟叫声,从画布里传出来。
那清风,更是从画布上扑面而来。哪有人画得出风呢,但是林木掩映一溪白泉,你看着,就是有风吹来。
有此感想,也是因为曾在泉边遇到一位画家。当我说起在泉边作画,真是享受,既清凉又不寂寞,他却说,不,画家不怕寂寞,泉水是好墨。
这话在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如今想来,才能更深地领悟其中的奥妙之美。
是的,画家不怕寂寞,一定怕的是画不活一座山,而山中泉,是好墨,是能画活一座山的好墨。
有一年夏天奇热,中午朋友叫我小聚,本来推辞,但未果。去了,朋友有意要怪罪一番,说大周末的,这么热,你在家干什么呢?我打趣说,这不来了吗,来听你说说风凉话,原来还真是清凉。
我所在的海滨小城,一般家庭住户是少有人用空调的,因为这座小城冬暖夏凉,夏天最热不过十几天时间。最热的时候,其实我也不觉得热,窗开着,有风来,那风是我窗前的一挂流泉。
静心听风,风声似泉流,感觉周身沐浴在清清亮亮又清清凉凉的流泉之中。
我几乎每个夏天,要么在窗前,要么在很普通的偏僻的林间,总要静静享受清风的眷顾。那风,在我耳边,如泉淙淙涓涓。
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被一代一代的后人喜悦着,我自然不例外,而且可以说喜欢到膜拜。
每句就那么几个词,好像画笔轻轻一扫,就扫出一个意境来。不论其中有多妙不可言的禅之美,但这样简单的词语勾勒出的境界,只要那么美着,就足够了。
年少时,是并不懂得欣赏这种美的。直待在嘈杂喧哗的人海热浪中起起伏伏,才愈发觉得这简单之中的深意和清凉意。
守一处清泉石上流,身上便会染上清凉,染上花香,染上鸟鸣。所以我喜欢这种“清风流泉”的意境,它让我能时时守一分静,静中珍惜一分清,一分凉。
也让我懂得,人一生,久处人声鼎沸之中,皆是自心不够清凉;如鱼游沸鼎之内,皆是自性不带清凉。
若两耳清净,清风过耳,流泉入心;若两眼清澈,清风拂眉,流泉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