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长篇小说《桃花床》原创连载(9)出走

长篇小说
桃 花 床
李本深 著
【作者简介】
李本深,著名作家,书法家。著有长篇小说《桃花尖》、《佛国情梦》、《疯狂的月亮》、《唐林上校》、《刀下泪》等多部,中篇小说集《西部寓言》、《昨夜琴声昨夜人》多部。编剧的影视作品有《铁色高原》曾在央视一台2006年元旦前热播,电影《甘南情歌》已在央视电影频道多次重播,他的小说《丰碑》被选入小学课本。
【作品简介】
主人公秦文轩是省群众艺术馆的专业作家。他越来越厌倦作家圈子里那种看似文雅却又委琐苟且的”雅生活“。他的婚姻在七年之痒的节点上出了问题,深陷困境,更多的原因恐怕在于他精神生活方面太过苛求。他曾一度从都市里出走,却又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年轻漂亮的柳茹是他的情人,但他和她的关系却总有几分捕风捉影的感觉,柳茹说到底是属于眼花缭乱的俗世,而秦文轩却怀着他的”哈纳斯之梦“,一直想追求理想中的灵界。一次笔会上,秦文轩结识了女作家蓝箐,两人意趣相投,视为知己。但两人的世界又太过相似,蓝箐差不多也是一个抑郁症患者。两个病人不可能互相疗治,秦文轩又一次出门远行,在南国,邂逅了从山里出来闯荡的阿卉姑娘。天真无邪,本性自然的阿卉在他眼前的出现,让秦文轩美妙的哈纳斯之梦灵光乍现,他们住在同一座屋檐下,相处得形同兄妹,互相依赖,互相温暖,却又始终没越过雷池一步。阿卉最后告别的方式,是在他的床上撒满了鲜艳的桃花瓣,然后她就消失了。当桃花花瓣枯萎的时候,秦文轩却意外听到阿卉的凶信。死于非命的阿卉竟然是被他亲哥哥杀害的。秦文轩黯然离开喧嚣的都市,怀着缥缈如幻的“哈纳斯”之梦,踏上了流浪途程。然而他的“哈纳斯”之梦终究不过是个幻想中的灵界,一个永远无法回归的古巢……
捕风捉影的爱情,深陷困境的婚姻,眼花缭乱的俗世生活,精神追求的疲惫与无奈。这是一部俗世生活的浮世绘,这是一部充满幻灭感的作品。人们或可从主人公身上找到自己熟悉的某种精神密码。
9、出走
在海边笔会上,蓝菁感兴趣的还是他从家里出走的事。
她问他:“你大隐于市了多久?”
他说:“前后也就七天。”
“喝!跟上帝创造世界的日子相合。说说,那出走的几天里,你都做了些什么事呢?”
他苦笑:“就像那个'新新人类’说的,从这屋走到那屋,从厕所走到盥洗室,情形差不多吧。”
他一闭起眼睛,仿佛就能看见自己当时的那个影子……
他在屋里走来在去,脚步声在四壁撞起空洞的回音。墙上的挂钟发出的声音似乎很刺耳,钟盘上12个古老的罗马数字像一张张神秘面孔。黄铜钟摆来回摆荡,给人以单调重复的假象,实则它是沿了一条谁也看不见的死亡抛物线在运动着呢。在他感觉里,那钟摆原是停着的,只是从他进来的那一刻才开始摆动的,也就是说。这房子仅因了他的到来才开始“存在”。
老鬼的这屋子使人想到最蹩脚的招待所的那种客房,绿色墙裙漆得很俗气,房间里最醒目的是一张大床,他踢了一脚,床垫弹簧'咯嘣’一响,不知刚搬走的那对宝贝儿在这大床上如何折腾来着。
靠窗是一张老式写字台,写字台上的一只刻花玻璃烟缸里有一团嚼过的胶姆糖。屋里闷着一股烂苹果、尘土和空气的混合味道。阳台的光线被前面的楼完全挡住了,即使是在晴天,也有种阴天的感觉。窄小的过厅里摆着一张麻将桌,桌上有一只防蝇罩,扣着几只脏兮兮的碟子。厨房里弥散着一股陈年哈拉子油的蚝味儿。厕所里洗脸池龙头用了根塑料绳绑着,一拧,淄出一股酱油似的铁锈水。窗户破了一块,用旧报纸凑合地钉着,裂开了一道缝,风一吹,像一条活动的舌头,啪啦作响……背景也是一种心情,当他确信这屋里除我而外再无他人,一种安全感也就油然而生了。
蓝青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打住吧,还当我是文学青年哪?我可不需要什么文学启蒙。还是说说你当初是怎么跟林梅走到一块的吧。是爱情?”
他有些难住了……
林梅的父亲是个老作家,文联的老人。
秦文轩跟林梅是经别人介绍认识的,谈恋爱、结婚,就跟踏着点儿似的。在婚姻问题上,秦文轩从不否认自己有私心:毕竟谁都知道,他老岳父靠了自己的影响力,完全能帮秦文轩拓展未来的文学道路。事实上也是如此:老岳父替他请创作假,让他脱产写小说,还让他参加了两次创作班,他才有了比较充裕的时间修改自己最初几部颇有影响力的作品。老头子还亲自替他逐字逐句地斟酌。还为他组织过作品讨论会。圈子里的人提起这事都很是眼热。他老岳父在前几年不幸去世了,在老岳父的葬礼上,秦文轩的沉痛的确不是装出来的。
有些女人生来是“帮夫命”,一心帮衬男人立大业,有些女人则是天生的败家精。若遇上败家精,男人再怎么行,终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碰上不该倒霉的事也躲不过去。秦文轩能聒噪得名满半天下,在很大程度上不能不说是因为摊上这么个明理、守妇道的妻子。
十年前,林梅羡慕的对象是自己的姐姐。
林梅的姐姐在银行工作,算是个小头儿,管着信贷这一块,巴结的人多得不得了,小小地感冒一次,光收礼就不知收多少钱。所以,姐姐在家里一向是很牛气的。活像沙特公主。
十年后的现在,情况多少起了一点变化,秦文轩上了电视节目,作了特邀嘉宾,隔三岔五的,有一些傻乎乎的文学青年来登门请教,稿费也多了起来。家里新买了跃层房。为装修,林梅倾尽了所有智慧和才干。
那还缺什么呢?
蓝青说:“我猜你和林梅最初的矛盾八成儿是那叫柳茹的女人引起的吧?”
她说对了。
秦文轩和柳茹打得火热那阵儿,柳茹带团出游途中也要给秦文轩写信来,每封信都像刚出炉的烤红薯,烫手。
有次,秦文轩出差走得匆忙,人在火车上了,才想起林梅会去群艺馆替他领工资,去了一定会到收发室顺便看看。想到此点,他赶紧给单位收发室的老张头打了个长途去,老张头在电话里说,林梅十分钟前刚来过,取走了他一封信。他一听这话,脑子里轰的一响,顿感大难临头!
果不其然,十多天后,他一进家门,就见林梅脸上贴了两张无形的门神。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等儿子睡熟了,手里拿着电视遥控板,眼睛泛泛地盯着荧屏的林梅才用处理过的最平淡的语气说:“收发室有你一封信,我替你取回来了。”
她这声音在他听来声若雷霆!
林梅从抽屉里拿出那信,随手丢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像丢了一颗炸弹在他面前。
信是拆开的。信的内容连傻瓜都可以想象得出来。
“这不要脸的女人究竟是谁?”她逼视着他追问。
他像个被当众抓住的贼。嘟囔:“信……你不都看过了嘛。”
“我要你自己说!”林梅的脸都白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你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沦落到这一步了,他索性直言不讳:“我跟她睡过觉。”
他的无耻让她惊讶,“你……你臭不要脸!”
接下来的事便千篇一律了……
林梅呜地哭出声:“秦文轩,我林梅哪点对不起你啦,你竟这样对待我,你的良心叫狗叼去吃了吗?我给你辛辛苦苦养儿子,给你当老妈子,当保姆,所有的一切都为你牺牲了,到头来,我得着的就是这报应!你还算是个人吗?秦文轩,你不是个人,你是狗屎!”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套了。他天天面对林梅的口诛笔伐,先是忍,忍无可忍了,就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都认十八遍错了,你还要我怎么着?”
“我要你把那骚狐狸用八抬大轿娶回来!”林梅哭吼。
家已不家,所有东西都乾坤大挪位。疲惫不堪,两败俱伤。他在家里怎么都呆不下去了,颓丧至极,他给开车的一个哥们儿打了手机求救。说话工夫,那哥们儿开一辆东风客货两用车到了楼下,他便动手往车上装折叠床,装书、装电脑。林梅却堵住了门,一声冷笑:
“便宜你了!”
那哥们儿一看阵势不对,连忙讪笑:“我先得忙个事儿去……”赶紧溜之乎也。
再接下来的事情,跟所有这样的家庭大同小异:
大约一个星期左右相当于一个“疗程”。激烈打闹自然不可能持久,渐现颓势,热战转入冷战,冷战比热吵更为可怕。急症转成了慢性病,只觉疼痛感弥漫全身,却又说不出准确的部位。
每天只要听她下班回来的脚步声,他浑身的神经就绷紧了。她的发作又全无规律,往往手里正干着活,一丢,没头没脑就一通猛轰:
“……秦文轩,你要拿我当傻子,你就错了。上次你说到哪个哪个朋友家去吃酒,你连扯谎都不会扯,你原来是溜出去给那骚女人打电话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有一次,你说是去见北京来的一个什么狗屁编辑,哄鬼的话,你身上带回来的那股骚味儿,你自己还闻不出来吗?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如坐牢笼的囚徒的他,无奈中想到一刀两断的解脱办法。
老鬼却给他大泼凉水:“你当离婚是容易的事?那可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啊!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八年,没准儿的事。肥的拖瘦收的拖死,死不了也得脱层皮!老兄你可想好喽,千万别后悔啊。实话跟你说,我一哥们闹离婚,闹了整整十年,比八年抗战还多出两年去,嘿,好,前些日子总算是办利索了,憋了十年的窝囊气好不容易发散出来,这老兄神经兮兮拉我去喝酒,喝到酩酊大醉,我看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拉着我的手,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醉话。你知怎的?第二天,忽然听说这老兄走了!”
“死了?”
“可不咋的!”
好好儿个人说死就死了?
秦文轩忽然觉这世界没意思得很,人活百年无异于蛆虫之一日。
他并非惧怕离婚的后果,却惧怕离婚的过程。某天,当他从林梅的床头柜里发现了一瓶安眠药之后,便把离婚的事压到石头底下了。他也彻底想通了:吃不了兜着走,兜不了扔了走,走不了就不走,还能再怎么着呢?
日子照旧一天天过下来,表面上看似平静如水。
为免再生事端,他下班就抬脚往家里走。柳茹那面说疏远也就疏远了。他每天吃完晚饭,就百无聊赖打开电视来看,从新闻联播一直看到满屏雪花纹闪烁,不知不觉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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