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玩儿“走开”的游戏

我站在楼门口,靠在两个门中间的墙上。
嘟嘟走过来,“走开。”我的第一反应是——我没有占着道儿,为什么让我走开。但我很快反应过来了,他想和我玩这个“游戏”。
潼潼很喜欢别人拍拍他,嘟嘟很喜欢和别人一起玩儿,于是嘟嘟和潼潼就走到了一起。他们坐在台阶上,他给他拍后背,他享受着,仿佛每个人都各取所需,一片和睦的景象。
有一天,嘟嘟又来找潼潼了,当时没有台阶,他们并排站着。嘟嘟弄潼潼的脸,潼潼躲着。嘟嘟弄潼潼的脖子,潼潼躲着。
“潼潼,你说走开。”
“走开。”潼潼重复了我的话。
“他让你走开你就要赶紧松手。”我一边说一边让嘟嘟松开手。
但这样对于嘟嘟来说很不公平,他只是想和潼潼玩,现在让他松手,是不是有种责怪在里面?可能我想多了,但我庆幸自己想多了,我做了后面的事情。
“你想和潼潼玩儿吗?”
“想和潼潼玩儿。”
“那你再碰他。”
嘟嘟摸潼潼的脸。
”你愿意和他玩儿吗?“
”不愿意。“潼潼回答着。
不管他是真不愿意还是习惯性的在我们的问话后加上“不”字,我也引导他说了“走开”,然后再引导嘟嘟松开手。
嘟嘟似乎很喜欢这个游戏,我们又玩儿了几次,嘟嘟不仅摸着潼潼的脸,还会把手放在潼潼的肩膀上,那个动作似乎会让他不舒服,但是他也能坚持着等潼潼说走开后再松开。
下午的时候,他们两个又走到了一起。嘟嘟从后面抱住了潼潼,我问潼潼愿意和嘟嘟玩儿吗?他说愿意。我就让他们这样抱着。潼潼开始出现反抗的行为,“你愿意和他一起玩儿吗?”
“不愿意。”
“那你说'走开’。”
“走开。”
“他说让你走开了,你就要赶紧松手。”嘟嘟似乎已经在享受这个游戏的乐趣,很快松开了手。
“对,这就是玩儿。”
那是6月2日,没有想到,过了几天之后,嘟嘟还记得这个游戏。他想玩儿这个游戏,但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还好我对孩子们的指令的“反抗意识”比较强,给了几秒钟思考他的真实意图。
“你想玩这个游戏,你去跟潼潼玩儿。”
“跟潼潼玩儿。”嘟嘟一边说着一边跑到潼潼身边,我也跟着走了过去。
嘟嘟用他以往的行为摸摸潼潼的脸,潼潼表现出了抗拒,我引导他说“走开”。潼潼说了走开之后,再引导嘟嘟把手松开。
这样玩儿了两次之后,潼潼第一次主动说出了“走开”,然后他就坐在台阶上了,情绪明显有点不对。
我想,这是一种社会交往,但这种社会交往对于他们交流的质量并没有促进,我们真正应该帮助他们建立的是——如何与他人开启沟通与交流。沟通与交流不仅是语言的形式,一起玩儿也是一种沟通与交流。
“你想和潼潼玩儿吗?”
“想和潼潼玩儿。”
“那你问'潼潼,你在做什么?’”
嘟嘟很乖地重复了这句话。
“不食人间烟火”的潼潼才不理他。
嘟嘟就用动作与潼潼交流,潼潼又反抗。
“你想和熙熙玩儿吗?”
“想和熙熙玩儿。”
“走,我带你去跟熙熙玩儿。”
他坐在那里不动。
很快,他被老师叫走了。
嘟嘟的行为让我很感动,他能记住老师和他说过的话,并且在一个特定的场景里提取这样的信息,虽然不能用语言恰当的表达出来。我一直对自闭症儿童的社会交往感兴趣,但嘟嘟(智力障碍)的社会交往也让我很好奇。和自闭症儿童比起来,程度比较轻的智力障碍儿童有和他人交往的意愿,或者说他们与他人交往的意愿更强,只不过他们或者不懂用什么样的方式与他人交流,或者用不恰当的方式与他人交流。而面对他们不恰当的方式的时候,我们首先会批评他们,但是没有“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告诉”不只是用语言传达,更应该创设情境,让他们在实际的情境中感知、实践。
想起了教孩子们学习使用微信聊天儿的时候,他们不会聊天儿,我就一句一句告诉他们怎么聊。一个人发起了话题,谁在群里说,其他同学不能说。一个同学说完了一句话,接下来的同学应该说什么。看上去很刻板,我们的实际也不会这样聊。但在用这个方法 之前,我试图说过他们,批评过他们,但再开启一个话题,他们还是不会聊。他们需要这样一步步引导,把生活中看似复杂的技能拆成一个一个小的技能,然后再通过大量的实践积累经验,才有可能发展出他们自己的对话和游戏。
很多技能不是教的,而是形成的。行为也是如此,好的行为是培养出来的,不好的行为也是培养出来的,只是前者是我们期待的有意识地培养,后者是我们嫌弃的无意识地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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