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人忆 | 摘榛子
作者简介:老农民(网名),五台豆村大石岭村 人。受过苦,教过书,做过饭,修过路,架过桥,背过窑,经历颇丰,终无所成。曾任职于忻州师院,现已退休。
摘榛子
——童年纪事之三十六
文/老农民
也许因为前世是吃货的原由,这辈子转世来,打小就特别喜欢秋天。春天怕它青黄不接,夏天嫌它饥肠辘辘,冬天厌它饥寒难耐。因为秋天能吃的东西太多了。烧山药,燎豆子……还有白萝卜、胡萝卜、蔓菁、只要擦擦泥土,吃起来水淋淋脆生生。老百姓常讲,收不收,够一秋。秋天的时候,常常吃得肚子滚圆滚圆的,有时简直能从喉咙里瞭见。
说起吃的,每年秋天白露前后,心里还总想着一件事——摘榛子。约好了小伙伴,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准备一点干粮,赶快相跟上出发。从村后出去,爬三四里的山坡就到了目的地——西掌背里。在靠近山顶的地方长满了一种植物叫拖杜(学名叫什么,不知道。怎样写,不知道。是木本,还是草本,不知道。就是一问三不知),我们只听老人们说叫拖杜,因此我们也叫它拖杜。“拖杜"上结下的果实,就是我们所说的榛子。
我们脖子里挂个"料兜"(一种用毛或棉织成的半大口袋),左右开弓,跑上跑下,一刻不停地紧着往下拽,往里装。这时谁也顾不上招呼谁,就连平时的"话篓子",此时也扎紧了篓口,也顾不上唠叨。实在憋闷了,放开喉咙吆喝上几声,或者唱几句小曲:狼打柴,狗烧火,毛毛(猫猫)炕上揑干粮……争着,抢着,嚷着,唱着,目不斜视,手不停挥,场面红火热闹着呢。
突然之间,听到有同伴喊,哎呀,妈呀。风掣电闪蹦出老远,嘴里还不停地喊妈。原来没有注意脚下,踩到蚂蚁窝上了,霎时成千上万的山蚁很快窜满腿上。我们用手掌用袋子帮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拍打了半天,总算大功告成,拍打干净了。山坡上的蚂蚁窝不同于平地上的,腐烂的柴柴草草再加上泥土混杂在一起,形成一个很大的锥形体,里面的蚁类不知有多少成员,可能有上亿个吧。个个又黑又大,咬起异类来一点不讲面子,上下嘴钳紧夹,给你输送据说是酸类的液体,叫你哭笑不得。
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每个人都收获不小。想不到大自然的馈赠是如此这般地无私慷慨丰富。每到秋天,当我们漫步在山野之间,抬眼看到的随手捡起的就是大自然母亲对我们的无限关怀关爱。且不说维持生命的粮食,单是野草莓、山榛子、酸刺刺(学名沙棘)、油荷荷、地瓜瓜……就不胜枚举。更况且还有从春到夏再到冬的馈赠,我们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去伤害大自然这个养育我们的母亲。少些“人定胜天"吧,多些共生共荣,彼此关心,和谐相处。
渴了累了,众人商量还是歇歇吧。当然小时候,说是歇歇,哪有规规矩矩坐着躺着呢。大家一商量,还是爬上山顶去看看吧。西掌背里爬上山顶,前面的山叫兔掌山,座落在我们村靠西北的方向,实际上就是村子的靠山。我们坐在山顶上,一边捣着果实饱满的榛子,品尝它酥脆香甜的果仁,一边望着眼前的风景。
平常“扑腾"在琐琐碎碎,平平凡凡的日子里,也没觉得圪梁圪凹的村子有多吸引人,多有特色。可这么登高一望,才大惊失色,原来这个普普通通的村子,竟有万千姿态,无穷色彩。
南北两山,耸立村旁。峰壑竞秀,红黄绿蓝。沟沟岔岔,片片梯田。糜麻五谷,色彩斑斓。青砖蓝瓦,屋舍俨然。袅袅炊烟,从容安详。鸡鸣狗叫,人气高昂。你呼我应,生机盎然。天高云淡,宛若图画。
想不到平时满不当回事的地方,竟然有这么温馨可爱的一面。她就是陶先生所写的"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这就是生我养我,滋养我成长的家园。我才对她有了新的认识,正如俗话所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很庆幸生养在这块令人难忘的土地上。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由于缺水,这里的父老乡亲们都是实实在在的“干货",可以肯定的是,好些人恐怕连一丝一毫的"水分"都没有。
看够了风景,赶紧下来再摘。每个人所拿的口袋,已经无法再装。再多了,恐怕也背不动了。打点好摘下的榛子,吃点干粮,赶忙背着回家。像这样的事,每年秋天总要摘它几次,东西南北的山山洼洼总要跑遍。不过,摘榛子也有讲究,摘早了,还没成熟。果仁嫩几几水几几,不好吃,也没香味。摘迟了,恐怕果仁就成了山里犵狸等动物的美餐。直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心里总要想起,想再爬上山顶重温这种童年的喜悦,可是已经力不从心,无法实现。
多年之后,随着年龄的增加,随着阅历的累积,逐渐从这些过往的小事中,受到一些启示。生活固然需要沉入"水底",踏踏实实,认认真真,但不时的也该,登高俯瞰,上岸回望,也许对生活,甚至对人生有所明白,有所醒悟……
文/老农民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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