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娘家花满蹊

黄四娘家花满蹊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每次读到这几句诗文,灵魂就自由得像白云一样缥缈,趁月黑天高,从身体里游离。
出逃的思绪,乘一匹白云骑,披一件彩霞衣,沿驼铃摇响的丝绸之路,翻山过海,马不停蹄。跨清朝风,沥明时雨,越元代霜,披宋朝雪。在远处传来的晨钟暮鼓声里,在月满西楼的一束柔光里,向大唐狂奔;奔往时隔千年以外的黄四娘家花满蹊。
刹那间,我仿佛变成古卷里的一个字,带着远古的墨香,从一册泛黄的诗页里走出;又如出征归来的花木兰,“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在那个距离杜甫草堂不远的地方,屏息静立,驻足观望。
就这样,我痴痴傻傻地站在那里,从将暮未暮灯未亮,站到清晨凝露香满衣。
我望着墨蓝色的天鹅绒布幔拉下的那一刻,夜空洒满了星星,在夜的黑暗里闪烁。我看见星光下,花香覆地,花影柔情,凝神倾听夜风的每一句呢喃细语。我听到猫头鹰的鸣叫在夜空里划过,从一个枝头婉转到另一个枝头。
风撩起我的长发,轻轻,又轻轻。是要用穿过我长发的手,去摇醒小路尽头的竹篱笆,摇醒睡意朦胧的蝴蝶和蜻蜓,让爬满竹篱的牵牛花,在夜色里摇曳出粉红。
我看见蝴蝶擦过几次眼睛,才学会飞行,在铺满花香的小径上,快意穿梭,流连起舞。我也学着蝴蝶的样子,使劲擦着眼睛。
香风知我意,送给我百变衣。就这样,我在一个月上梢头、娇莺恰恰的暗夜里,变成天,化作地,变成一只又一只小虫,吐丝成茧,长出羽翼,破茧成蝶。
我可以是一阵风,摇动竹篱旁高大的桂花树,让香风中有我,我中有香风。我可以是透明的空气,饱含远山的烟雨迷蒙,在清晨的朝阳里,站立成每一片车前草叶子上的晶莹。我可以变成夜色下的花朵,兀自开放,也可以变成暗夜里悬挂在高空的一颗星,瞬间陨落。
我在蜿蜒的小路上,自在地游走,宛如白云化作的一尾鱼,飘落在大海里。
当我成为花朵时,我是杏花、梨花和紫丁香,我是栀子、昙花和睡莲,我是月光草、曼陀罗,我还是波斯菊、蔓珠莎华和满天星。
我会在黄四娘家的小径旁,择地而居,选择不同的季节开放。我要和云朵做伴,把赤橙黄绿青蓝紫高挂在天上。我会让路过的风随意取下花籽来播种,在小径旁种满彩虹。我会在清晨睁开眼睛的瞬间,慵懒地抻懒腰,轻柔地揉眼角。我会扬起笑脸,荡着秋千,向每一株没开花的同类问好。我会在暖阳里,闲闲地用花瓣把小径铺满。
我会以一朵花的模样,坐在花旁边。看着每一朵花在流年的光阴里,开花,结籽,凋落,缱绻。我还会在彼岸,用血色铺成红地毯,抚慰每一段路上感觉孤独的灵魂。
月亮西沉,天光放亮,我还要变成手提竹篮的黄四娘。我是一个贫寒人家的女子,头上挽着高发髻,身穿蓝色粗布衫,在晨光微熹里,迈着碎步从篱笆墙院里走出。我会在铺满花香的小径,随手摘下彩蝶纷飞的栀子花,别于耳畔。脸颊粉红映着栀子白,使眉如弯月,眼若明星的脸庞又添几分素雅。
坡下溪水潺潺,浪花翻卷,几只云雀站在河对岸的桑树上鸣唱。松风轻轻吹,传递着婉转的曲调。
在一弯水波里,几株荷花在水中静立,随风摇曳的荷叶,惹得水中起了圈圈涟漪。午夜的突来的雨滴,让叶片凝露,荷叶如玉的臂弯里,有一颗硕大的珍珠在翠绿中滚动。仔细看,那冰清玉洁的眼波里,还映着两朵荷花影。
此时的天空未大亮,一轮弯月在对着晨起的太阳笑。我靠近清澈的河水,理云鬓,贴花黄。
一朵闲云落在我身旁,变成了白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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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 鸿雁。本名王鸿艳,辽宁西丰人,现定居沈阳。遇见李菁签约作者,大学教师,喜欢美文、摄影、太极、瑜伽。《语林》签约作者,多平台签约作者。愿意成为一切美好事物的记录者,以大自然为导师的探索者,敬畏万物的生活者,慢品光阴故事的写作者。文章散见于《哲思》《语林》《C位》《亳州晚报》《楚天都市报》等多家纸媒及平台。个人散文集《慢慢走,欣赏啊》即将收官。个人微信号:whyan0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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