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汉战争所造成的浑源志史混乱

历史上,浑源是胡汉征战之地,长期的拉锯战给古代浑源人民造成的灾难是可想而知的。如果说恒山文化或浑源文化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文化的融合,那么这种融合所付出的代价是迁徙和死亡,以及永远也搞不清楚的糊涂史。

一、秦汉时期的三县共治:

夏商周及春秋战国时期,浑源属冀州、并州之地。秦、汉时,今浑源县境内共置过三县,今县城东南五十里的平舒县,属代郡;城西二十里的繁畴县和西北二十里的崞县(麻庄一带),此二县属雁门郡(繁畴先属代郡后属雁门郡)。

平舒县在战国时期叫平舒邑,属赵国,秦、西汉时改平舒邑为平舒县,新莽时称平葆县,属代郡,县治在今黄花滩一带,古时浑源三县之一。西汉末期(或东汉初年),平舒县东移至今广灵县平城一带,西晋末年废。辽统和十三年复置为县,改广陵,金时改广灵,后来发展为现在的广灵县。

繁畴,秦汉建县时称繁畴县,县治在今荆庄一带,古时浑源三县之一。新莽时改称当要县,东汉(可能迁至今城北二十里的吴城一带)称繁畴县或繁峙县,属雁门郡。晋时刘琨割让陉北五县于代王拓跋猗卢,繁畴居民迁到今繁峙一带,北周废。隋开皇十八年复设繁畴县。金贞祐三年改称坚州,元仍称坚州。繁畴居民与当地原居民莜人(一种古民族)共同发展为现在的繁峙县。

崞县最早置于战国时的赵国,据史料记载,战国中期,赵国渐强,赵武灵王二十年(公元前306)北破林胡、娄烦,括地千里,始置崞县,属赵国。秦时、西汉时依旧称崞县、属雁门郡。《汉书.地理志》的记载是:“雁门郡,秦置,句注山在阴馆,莽曰填狄,属并州。户七万三千一百三十八,口二十九万三千四百五十四。县十四:善无,莽曰阴馆;……繁畴,莽曰当要;崞,莽曰崞张。”其时崞县故治在今浑源县西北二十里麻庄一带,古时浑源三县之一。西汉末年王莽改制,改崞县为崞张县,属常山郡。东汉时,光武帝建武年间,因边关不宁,迁吏民于内陆,置常山关于蜚狐岌,崞张县废。后又设置。东汉末又废。三国曹魏时,又立崞县,属魏国。西晋时,永嘉四年(310),由于鲜卑拓跋猗卢助刘琨大破白部刘虎,而恃功求以陉北之地为其封地。刘琨无奈,将雁门郡的楼烦、马邑、阴馆、繁畴、崞县五县人民迁徙于陉南,其中崞县置于今山西原平境内。此后便出现了两个崞县,一个崞县发展成现在的原平县,一个崞县发展成现在的浑源县。

二、汉至辽的大混乱时期:

从东汉开始,我国北方一直动荡不堪,可以说除金、元、清之外,其他朝代都存在着胡汉之间的战争冲突。在这种环境下,历史上的浑源居民光大的迁徙就进行了三次。

第一次大迁徙发生在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因边患不宁,迁吏民于内陆,在飞狐岌设常山关,崞县废除,不久又设置,东汉末废除。《后汉书.光武帝纪第一》记载:建武“九年春三月,……徙雁门吏人与太原。”十五年“二月,徙雁门、代郡、上谷三郡民,置常山关、居庸关以东。”二十六年“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八郡民归本土。遣谒者分将施刑补理城郭。发遣边民在中国者,布还诸县,皆赐以装钱,转输给食。”建武九年(33年)放弃雁门郡,二十六年(50年)恢复雁门郡。

这一次迁徙的时间较为短暂,迁徙地在今原平县一带,后来这批迁徙出去的边民又都回到了家乡。汉时的边患主要是匈奴,这到不是因为光武帝打败了匈奴,而是匈奴内部出现了窝里斗。建武二十二年(46年),统治匈奴近三十年的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去世,匈奴内部出现了分裂,为争夺单于位职大打内战,获胜的郅支单于占据了漠北,而失利的另一位单于则在二十四年(48年)率部南下投靠了东汉。自此匈奴分为了南、北匈奴,而南匈奴归附东汉。北方边境暂时恢复了平静。

第二次大迁徙发生在西晋永嘉四年(310年),这一时期正是'五胡乱华’的前期,鲜卑首领拓跋猗卢遣侄拓跋郁律率骑兵2万,助西晋并州刺史刘琨大败白部鲜卑及铁弗匈奴。拓跋猗卢因功受封为大单于、代公,并求西晋皇帝割让陉岭(今山西省代县西北句注山)以北的马邑(今右玉境内)、阴馆(今朔县境内)、楼烦(今朔县境内)、繁畴(今浑源境内)、崞(今浑源境内)五县,“其地东接代郡,西连西河、朔方,方数百里,乃徙10万户以充之,疆域扩大,势力益炽。”

在这次大迁徙中,崞县迁徙至今原平县崞阳镇,繁畴县迁徙至今繁峙县一带(一说今原平县板寺村)。

第三次大迁徙发生在北宋雍熙三年(986年),宋朝左、中、西三路大军讨伐契丹,第二次宋辽战争开始,争夺焦点仍是幽云十六州的控制权。战争一开始,宋军节节胜利,但东路军却在萧太后的顽强抗击下,在岐沟关大败。东路军的失败影响了全局,辽军一鼓作气,反败为胜,宋军全线撤退。在这种情况下,宋太祖又下令将云、应(时浑源属应州)、朔、寰四州之民迁往内陆,由潘美、杨业所部负责保护。

这次大迁徙以杨业兵败被俘而结束,浑源居民的具体迁徙情况不详。

三、两个崞县志史的不明确:

古时候虽说浑源境内置过三个县治,但我们普遍认为只有古崞县和现在的浑源县有传承关系,这主要是因为现在的浑源县城是由原崞县旧址搬迁过来的。而由于在西晋年间的大迁徙中,崞县举县迁徙到今原平县境内,所以原平县也和古崞县有传承关系,也就是说浑源和原平是一脉相承的。

正因为如此,在隋朝以前,《浑源县志》和《原平县志》的沿革一样了,直到后唐时浑源县正式命名后,才区分开来。但这显然有一方是错误的,原因很简单,西晋永嘉四年(310),崞县和繁畴县的居民已由今浑源县境迁徙到今原平县境了。所以,两县沿革相同的是永嘉四年以前,而不包括永嘉四年至隋这一阶段。

永嘉四年陉北五县迁徙到陉南后,鲜卑首领拓跋猗卢“乃徙10万户以充之”,也就是说这五个县迁徙到内陆后,拓跋猗卢立即就迁十万户老百姓进入这五个县,十万户平均到五个县,就是每县两万户。当时浑源境内有崞、繁畴两个县,迁入的民众数量达到了四万户左右。

四万户不是一个小数目,那么这么多的移民都是些什么人呢?《资治通鉴·晋纪九》记载:“永嘉四年猗卢以封邑去国悬远,民不相接,乃率部落万余家自云中入雁门,从琨求陉北之地,琨不能制,且欲倚之为援,乃徙楼烦、马邑、阴馆、繁峙、崞五县民于陉南。”这说明,这些移民是以鲜卑人为主的,当然也夹杂着被鲜卑人掳掠的一些汉人。可见,当时的浑源境内已经是鲜卑人的天下了,而汉民族最多也只能是少数民族了。

338年,拓跋什翼犍建立代国,领云中、雁门两郡,在繁畴县(时应该在浑源境内)称王,年号建国,都于盛乐。

376年,前秦昭宣帝苻坚攻代,拓跋什翼犍战死(或病死),代灭亡。

代国被前秦灭后,迁到浑源境内的四万居民到了哪里呢?《魏书》纪年记载:“(建国)三十九年(376年),苻坚遣其大司马苻洛率众二十万及朱彤、张蚝、邓羌等诸道来寇,侵逼南境。冬十一月,白部、独孤部御之,败绩。南部大人刘库仁走云中。帝复遣库仁率骑十万逆战于石子岭,王师不利。帝(拓跋什翼犍)时不豫,群臣莫可任者,乃率国人避于阴山之北。”这段论述告诉我们,代国被灭后,代国民众又迁到了阴山之北去了,陉北五县自然成了前秦的地盘。

郦道元是北魏时期的地理学家,他在考察崞川水(浑河)时是这样记载的:“水南出崞县故城南,……北流经繁畴县故城东。”以县志记载,北魏时崞县改称石城县,那么郦道元为什么不称石城县,而要称崞县、繁畴故城呢?

《魏书.地形志》记载:“孝昌(525-527)之际,乱离尤甚,恒代而北,尽为废墟;崤潼已西,烟火断绝;齐方全赵,死如乱麻。”孝昌是孝明帝拓跋祤的年号,此时的北魏已迁都洛阳,而此时的塞外由于六镇之乱已尽为废墟。

要搞清楚永嘉至隋的浑源、原平志史,首先要知道崞县迁徙到原平后有没有置县,置县后又叫什么县;拓跋猗卢的移民进入崞县旧地后叫什么县,代国被前秦灭亡后,浑源境内有没有居民,有没有置县,北魏立国后,鲜卑有没有再次向浑源境内移民,有没有置县。这些都是很难搞清楚的,而后代修志者,只是一味参考前人典籍,见到崞县的资料就录用,以至于两县的沿革出现了雷同。

十六国时期也叫五胡乱华时期,五胡乱华是汉民族遭受灭顶之灾的时期,匈奴、鲜卑、羯、羌、氐除各自建立了政权外,都对汉民族采取灭绝的态度,尤其以匈奴、鲜卑、羯最为残忍。不过,这些胡人开始时大肆杀戮汉人,到后来又纷纷同化为汉人,实在令人莫名其妙。那时候的史志难以弄清楚,实际上从那时候开始,汉民族连自己的血统也搞不清楚了。

四、两个恒山位置的不明确:

历史上北岳恒山有两处,分别为山西浑源天峰岭和河北曲阳大茂山(今阜平县境内)。

古代典籍中对恒山的介绍不少,北魏前只有方位没有具体位置,唐宋时有位置但出现两处恒山。如唐代《括地志》对恒山的记载有两处,一处称恒山,在浑源:“恒山自州南十余里入磁峡,又五里至岳庙山门,又十里陟巅。”一处称北岳,在河北:“北岳有五别名……,释家谓之青峰埵,道家谓之总元洞、天金城、福地山,一名大茂山,又名神尖山。”宋代《通志》对恒山的记载也有两处,一处在浑源,称北岳恒山:“北岳恒山,在城南二十里,高十里,周百三十里。北连玉华峰,东连柏山,南连抢峰岭。”一处在河北,称恒山:“恒山在曲阳西北百四十里,即旧阜平之大茂山也,自浑源州发脉,由飞狐岭达曲阳。”宋代沈括《梦溪笔谈》记载也是两处,在浑源为:“浑源州恒山距阜平县大茂山三百余里,峰峦相接。盖恒山周三千里,浑源南二十里与曲阳西北百四十里者,实一山也。”在曲阳为:“北岳常山,今之大茂山,半隶契丹,以大茂分脊为界。”沈括笔下的恒山实际上是一条山脉,而不是指一座山。

在古代典籍中对恒山位置描述最具体的是北魏时期郦道元的《水经注》: “恒山为北岳,在中山上曲阳县西北。”又说:“古者天子巡狩,常以岁十一月至北岳,侯伯皆有汤沐邑,以自斋洁。周昭王南征不还,巡狞礼废,邑郭仍从。秦罢井田,因以立县,城在山曲之阳,是曰曲阳”

郦道元《水经注》对浑源恒山也有描述:“又东,崞川水注之,水南出崞县故城南,王莽之崞张也。县南面玄岳,右背崞山,处二山之中,故以崞张为名矣。”这里郦道元称县南之山为玄岳,而不称北岳或恒岳。郦道元死于孝昌三年(527),《水经注》的成书应早于孝昌三年,也就是说在北魏时现在的浑源恒山并不称恒山。

《恒山志》中录用了不少描写恒山的诗文,诗文中对恒山的称号大多是恒山、北岳、恒岳和常山等。汉代班固对恒山的描述为:“望常山之险峻,登北岳而高游。”晋代程咸对恒山的描述为:“奕奕恒山,作镇冀方。伊赵建国,在岳之阳。”唐代诗人贾岛《北岳庙》首句为:“天地有五岳,恒岳居其北。”但这些诗文都没有具体说出恒山位置。

在众多的北岳诗文中,金元时期的诗人对恒山位置的描写最具体。

金代诗人赵秉文的《登北岳》首句是:“四大神仪一,群山大茂尊。”元代诗人刘因《送仲常游北岳》首句为:“大茂元都閟,它山拱万灵。”元代诗人元好问《登恒山》首句为:“大茂维岳古帝孙,太扑未散真巧存。”

金代时浑源文人辈出,然而金代浑源文人的诗词从没有恒山或北岳两个字出现。足见金元时期恒山不是浑源的天峰岭,而是河北的大茂山。

明中后期,不管是县志还是诗文,浑源已开始正式记载恒山的信息了,但当时河北大茂山也继续保持恒山地位,于是出现了恒山之争。恒山之争的关键原因有三点:一、恒山的作用是祭祀,而两个恒山都没有了祭祀地位,处于名存实亡状态。二、社会上有恒山北移的意愿。三、明朝皇帝没有明确表态。这种恒山之争只是民间行为,没有结果,直到清初才正式确定了浑源恒山的地位。

从这些典籍、诗文中我们可以整理出一个脉络:北魏以前,恒山位置不具体;北魏时期恒山在曲阳大茂山;唐宋时期资料出现两个恒山;金元时期诗文中的恒山在曲阳大茂山;明代出现两个恒山之争;清初正式确定浑源天峰岭为恒山。这条脉络总结起来就是:每当汉民族统治北方时就有两个恒山出现,而异族统治北方时期就只有一个恒山。这种现象说明了汉民族始终有恒山北移的想法,当然这种想法有可能只是民间行为。

清代是异族统治时期,也是一个恒山,不同于其他异族的是清代把恒山北移并固定了。五岳的形成是汉民族大一统思想的体现,元代是大一统时期,疆域很大,但蒙古人没有汉化,所以元代的恒山没有北移,为什么清代却北移了呢?这可能有两方面的原因:一、女真民族的汉化现象;二、满清皇帝对浑源大屠杀的补偿。

史记载的是一个朝代的盛衰兴亡,志记录的是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史中忽略的东西可以在志中得到补充,可相反的是《浑源县志》、《恒山志》中关于明以前的记载都是取材于古代典籍,并无本地记载,这不能不说是胡汉战争所造成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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