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曹宏安|廿三会
作者简介
曹宏安，笔名红蜡闲云。河南作协会员，文章散见《农民日报》《奔流》《散文百家》《牡丹》等报刊。
面对疫情 不必恐慌
过了小年是大年，腊月廿三俗称小年。
府店镇每年腊月的廿三之会，是新年前也是本年年末最后的一场大集会。
府店镇位于偃师、登封、巩义三县交界，地理位置重要，历史悠长，有很深的文化底蕴。正因为有三县通衢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才使得府店镇集会长年不衰。明《弘治偃师县志》记载：“府店，在县东南三十五里古轘轅府为名。”又云：“缑山集在县外缑氏保，每月六集；大口集缑山保，每月六集；府店集在仙君保，每月六集。”可见，府店镇的集会已有很长时间了。从明代刻立的《府店镇立集记碑》知，嘉靖年间府店镇开始设立大型的集市贸易，碑中记载了“立集”的前后经过。而“立集”之前府店镇仍活跃着商贸交易。苏轼《别子由》诗中“又闻缑山好泉眼，傍市穿林泻冰玉”句，是宋时的府店市商贸易的佐证。
旧时的偃师县，大村有“会”有“集”，小村无“会”无“集”，府店镇为方圆数十里之大村，为偃南之重镇，逢单日一集，逢初三、十三、二十三日一会，当然会要比集的规模及交易大得多。有资料描述当时府店镇三里长街，商号林立，商贾云集，店铺栉比，白天叫卖声不绝于耳，夜晚车马声响彻三更。在众多的商贾中，尤以山西商人和安徽商人居多，山西商人为了通途利商在府店东投下重资修建商道。故山南的人们要往山北偃洛之地经商，都要过轘辕关经参驾店、黄鹿岗（今岗坡岭），最后至府店，这就是史上的“轘辕古道”，至今古道上还有很多山西商人修建中留下的古迹，如“百步两道桥”等。
现在，缑氏镇的集会只有三个，府店集会尚有六个：初三、十三、二十三，加上府南新起的初八、十八、二十八，凑足了六会。缑氏与府店一沟之隔一衣带水，但集市的发展却很停滞。早些时候，有识之士也试图在缑氏再起集会，但都终没有成功，而府店镇的集会却日益兴旺起来。
我家居于府店东镇三道石坡下。解放前，东镇极其繁华热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大小店铺林立，还有大型的牲畜买卖市场。解放后，府店镇的集贸中心开始往西迁移，东镇显得冷落起来，直至慢慢废止。
府店镇集会真正的兴旺，应该是改革开放后达到了极盛，特别是每年的腊月廿三。
我和父亲睡在前屋，临着街道大路。每逢廿三，一整晚都能听到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车马声、商贩谈话和脚步声，扰的一夜难以睡眠。后来我就自己也做了个小买卖，从关林批发了些门画门联，又收购附近山里的核桃、大枣等，开始在集会上卖起来。
府店镇一年的集会中，以腊月廿三最为盛大热闹。廿三之前，少不得做很多准备工作。一是需要准备充足的货源。做买卖的，货源不能短缺。所有赶过府店廿三集会的人们，都有个同感，就是非常下货，价格不菲，卖的多而快。从缑氏集会过来的人，都说生意不行，货卖得少的可怜；二是要抢占地盘。没有好的地理位置，生意相对要差得多。集会基本在西镇上，我是东镇人，也很难抢到有利的地形。镇之大，云集了形形色色的人。也有靠卖地盘吃饭的人，把自己占下的地盘出卖给远处的商贩。我也曾以十元价格把占下的摊位出卖给从洛阳赶过来的一对刚下岗的年轻工人，从车上卸下的一袋袋又一兜兜的袜子便是他今天唯一的希冀。
这是八九十年代，府店镇新年前的最后一个廿三会。廿二下午，太阳还很高，我和父亲就急着去集市上占位置，从家里搬来一张简易的床和两条长凳，再胡乱放些无所谓的物件于集市路边，就算占下了。这样还不行，你不在时，要防有人挪动，甚至扔掉，这就需要晚上看守。三九天的夜寒冷漫长，街两边有很多人，都是占位置的，有的立有的卧，有的在生夜火取暖，有的脑袋钻进大衣里睡觉，有的受不了寒冷在原地跑步活动。姑姑家离我家七八里地，每年腊月廿三，表哥便会央父亲为他占个位置，父亲不顾三九寒夜的煎熬，欣然前往，每每如是，乐此不疲。
早晨，四面八方的人都向府店镇急匆匆赶来。七八点钟，商贩支起了摊位，摆好了货品，蓄势待等着廿三的这一击。这时候，太阳红通通地从东边嵩山顶升起，街道上熙熙攘攘，开始拥挤不堪。最恨人的是交通已经阻断，西北往东南、东南往西北方向两个县城的车辆已无法通行，只得从南面绕道而上下，就连骑个自行车也都是在人群中推搡而举步维艰。
赶会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过中午，天较为暖和，方圆数十里村庄的人们几乎都倾巢出动。老人和年轻人、男人和女人、大人和孩子、闺女和媳妇都争先恐后从家里出来办置新年物品，同时也为想感受一下府店镇年末最后廿三大会的热烈气氛。
会上，我几乎头也不抬地为顾客取拿东西，忙的手忙脚乱。不到中午，有些货便已经没了，我后悔起核桃还是收的太少了。到了太阳偏西，又有一些货断了。夕阳已经西下，但集市上还是人流如潮。花灯初上，夜色笼罩，人们才在夜色中匆匆往家赶，而我也开始收摊儿。
新年前的廿三会，在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达到了鼎盛时期，是和时代的大变动有着密切关联的。人们思想的开放，市场经济的飞速发展，各种劳动力资源的整合，交通工具的更新进步，使得府店镇新年前的廿三会成为空前的集贸交易大会。
我长期在外，已多年没有回家，大门的对联则交给了妻哥，打电话也总麻烦他们代为照管，偶尔也会在新年时回趟家看看。府店镇的集市已经变化了许多，集会缩小，大型的商品超市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商品琳琅满目，品种更齐全，已走进各村各户，甚至走进了大山，单调闭塞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
然而，让我惊奇的是，新年前的二十三大会依然如是，尽管地域有些扩散，但仍旧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菜市场则以批发为主，零星的买卖已不多见了。街道两边还是在廿二时就撒下了灰线，里面还写着“某某某”的名字，听说是交了会费由街道委员会按某个标准分配的，我感到这样甚好。
于是，我常常想起三十年前我们镇的廿三大会，在睡梦中都会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