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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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粽子

作者：袁晓卉

那天接到杨扬的电话，在家吗，给你送粽子?粽子?我一愣，端午节了吗?是，还有5天。听杨扬的腔调好像我在装。只剩5天就是端午节了，真的有些突然。往年母亲在的时候，端午节前一个月，就能听到母亲唠唠叨叨地开始计划着买糯米、粽叶了。

母亲一向节俭，去早市买菜总是挑挑拣拣、讨价还价买最便宜的，不舍得多花一分钱。唯独包粽子的材料要买最好的，糯米要新米不泛黄不使假的，粽叶要新鲜整齐的，红枣要选圆整肉厚的。在我们这儿，很少看到质量好的红枣，大多是干皱凹瘪的那种枣，母亲绝不将就，买不到称心的枣，就用蜜枣代替。

母亲包粽子的方法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糯米要提前三四天用凉水泡上，中间要换几次水，粽叶和马莲草要先煮一下。开始包的时候，母亲坐着小凳，米和粽叶、马莲分放在两个盆里，还有一个空盆准备放包好的粽子。圈起粽叶，放入糯米和枣，撩清水冲靠，再用粽叶压着按紧，将粽叶折叠、环绕、再系上马莲草。瞬间一个紧实周正、棱角分明的四角粽就完成了。

对了，母亲包的粽子，用马莲草捆一道即可，干净利落，滴米不漏。不像有些人家的粽子五花大绑的失去了美感。包好后在睡前用大锅煮上，小火焖着，第二天凌晨睁开眼已是满屋粽香。母亲的粽子粘度大，密度大，筋道有咬头，蜜枣汁渗进糯米中，又香又甜。

近年母亲年事已高，商店也有了各种粽子，就劝母亲别再包了，吃不多少，买几个算了。母亲不以为然，她说还是自己包的粽子吃着放心又省钱，再说我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市场上的粽子在端午节前十几天就开始叫卖了，母亲的粽子也与时俱进地提前了十几天。粽子包好煮到锅里后，母亲坐下来，拿出电话号码板(母亲眼力差了，我把常用电话用粗笔写到一个纸板上)，开始给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打电话。下班来拿粽子啊，我包了粽子，你们先吃着，等到节上我再包。听到儿孙们的应声，母亲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母亲的粽子年年有，一直吃到前年。去年母亲身体更差，春节期间病危两次，实在不忍再看80多岁的老母包粽子，端午节还差20多天，我就开始往家里买各种粽子，接着杨杨又送来了粽子，保姆也从家带来了粽子。母亲终于听从了我的劝说，没有包粽子。

端午的餐桌上大家评论着哪种粽子好吃，母亲怅怅的不作声。我给母亲剥开一个香芋粽，母亲蘸了糖吃着，吃完又剥开一个，一连吃了两个，已经超出平时量了，母亲的眼神还在巴巴地看着盘里的粽子。餐后，母亲在桌上挑了几片没有破损的粽叶洗干净放起来，对我说，我都买了糯米了，留着秋天蒸粽叶饭吃吧，以后不包了，还是买的粽子好吃啊。

多少次，一看到母亲洗糯米、捋粽叶，我就起急：妈，你费那事干嘛呀，想吃什么样的我去买，母亲是在我年复一年的反对声中坚持着包着自己的粽子。那天母亲说不包了，我心里突然一阵疼痛，喉头哽、鼻子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没有等到秋天的粽叶蒸饭，夏末季节母亲去了。

今年是母亲走后第一个端午节，如果不是杨杨打来电话，我一点端午的意识都没有。如今商店里的粽子更是花样翻新，可我再也没有兴致去买了。

我想吃母亲的粽子，我怀念母亲包粽子的那个温馨场景。母亲是用心用情包粽子，天底下只有母亲的粽子才是最好吃的粽子。我后悔没有让母亲把粽子包到生命的最后。(2009年)

作者简介：

袁晓卉，女，祖籍山东济宁曲阜，现居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原供职于国家供销合作总社，现已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