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肺弥漫性病变,主任手把手带你找病因!
《呼吸保卫战》第四期来啦!主任们的一番话都是金句!
病例简介
老王(化名),男性,53岁。因“咳嗽1周,气促、高热4天,气管插管12小时” 于2019年9月5日入院。
本次2019年8月30日起病,出现阵发性咳嗽,病初无痰、无呼吸困难、无畏寒及寒颤。
外院予头孢菌素+莫西沙星抗感染、保肝等治疗。
9月2日出现持续性发热,最高体温39℃,伴有气促,活动时呼吸困难明显。
外院胸部CT示:两肺弥漫性渗出。
血常规:白细胞计数 5.66*10^9/L。
动脉血气:PH 7.44,PaCO2 31.50 mmHg,PaO2 42.6mmHg,SaO2 78.1%。
9月4日加用氟康唑抗真菌治疗。
9月4日下午17时出现高热,体温41℃,烦躁。遂行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通气。9月5日带管镇静状态转入我科。
▎既往史:
患者原有慢性乙型肝炎病史20余年,长期口服恩替卡韦0.5 mg/日。肝硬化10余年、肝癌病史9年。
2011年发现肝脏占位病变,手术治疗,术后病理明确为肝细胞肝癌。
2015年肝癌复发,再次手术治疗。
2017年10月行介入治疗1次。
2019年5月14日行TACE(经肝动脉栓塞化疗)术(吡柔比星30 mg+羟基喜树碱15 mg),术后开始服用伦伐替尼及PD-1抑制剂治疗。
2019年8月21日起行放射治疗9次。
▎入院查体:
T 35.8℃, P 78次/分, BP 83/60 mmHg,肝病面容,昏迷,颈部无抵抗,颈静脉无怒张,胸廓正常,双侧呼吸运动对称,两肺呼吸音增粗,未闻及干湿啰音,心浊音界无明显扩大,心率78次/分,律齐,未闻及病理性杂音,无腹壁静脉曲张,无胃肠型,腹壁柔软,肝脾未触及,肠鸣音正常。双下肢轻度水肿。
入院时胸部CT(9月5日)如下:可见双肺弥漫性间质性改变,双下肺部分实变。
▎入院诊断:
重症肺炎、呼吸衰竭、气管插管呼吸机治疗中;慢乙肝、肝硬化、肝细胞癌术后。
▎入院后治疗:
比阿培南0.3 g q8h + 莫西沙星0.4 g qd + 伏立康唑0.2 g q12h + 更昔洛韦 0.25g q12h 及其他对症支持治疗。
双肺弥漫性病变的病因有哪些?
1、放射性肺炎;
2、免疫检查点抑制剂相关性肺炎;
3、肺部感染(细菌、病毒、真菌感染);
4、心源性肺水肿;
5、外源性过敏性肺泡炎;
6、结缔组织病相关性间质性肺病(CTD-ILD);
7、肿瘤转移或进展。
图1血常规(注:蓝色表示低于正常值,红色表示高于正常值)
B型钠尿肽前体测定:465.70 pg/mL↑。
凝血功能:凝血酶原时间 15.00 秒↑,活化部分凝血活酶时间 45.20 秒↑,纤维蛋白原 6.47 g/L↑,D-二聚体试验 2.25 ug/mL↑。
动脉血气:全血剩余碱 -3.4 mmol/L ↓,血氧分压 21.50 KPa ↑,血红蛋白 9.90 g/dL↓,氧饱和度 99.7 %,二氧化碳分压 4.99 KPa,乳酸 1.80 mmol/L↑,碳酸氢根 21.6 mmol/L↓。
图 生化检验报告(注:蓝色表示低于正常值,红色表示高于正常值,白色表示在正常值范围内)
肿瘤标志物:甲胎蛋白 7.23 ng/mL↑,癌胚抗原 8.31 ng/mL↑。
ENA谱(-)、ANA谱(-)。
支气管镜+灌洗液NGS(右中叶、左舌段):
所见气管下段管腔通畅,粘膜稍充血、隆突锐利。左右总支、左右各叶段管腔通畅、粘膜稍充血、少许稀薄痰、未见新生物。
灌洗液NGS:未见细菌、真菌、病毒、结核等致病菌。
心脏彩超:静息状态下未见明显异常。
双下肢血管超声:深静脉血流通畅。
调整诊断和治疗:结合整个气管镜及灌洗液检查结果考虑感染的可能性不大。需要高度怀疑免疫检查点抑制相关性肺炎。治疗上给予停用PD-1抑制剂和“伦伐替尼” ,于9月8日开始加用“甲强龙40 mg q8h”静推。
确诊免疫检查点抑制剂相关性肺炎的标准包括哪些?
1、目前尚无统一标准,临床症状如呼吸困难,咳嗽、低氧饱和度、发热,罕见的胸痛;
2、使用免疫检查点抑制剂数周到数月,时间并不固定;
3、肺部CT表现可以根据间质性肺炎的类别来分类;
4、气管镜和/或肺组织活检;
5、排除其它原因。
患者病情开始逐步出现好转。
9月11日予以自主呼吸试验(SBT)后拔除气管插管,予高流量吸氧。
9月16号复查肺部CT较前明显好转,后续给予激素逐渐减量,2月后停用,患者肺部病变基本恢复正常。
CT肺平扫:两肺散在多发感染性病变,较前片(2019-09-05)两肺炎症明显好转。
该例患者是一例肝癌患者,使用了靶向药物、“O药”以及放疗,出现肺部的弥漫间质性改变,病情呈现快速进展、危及生命,如何明确病因,有效治疗是非常重要的。
对于弥漫性病变,我们需要排除感染因素相关的肺炎(病毒、细菌、真菌感染等)、非感染因素相关的肺炎(心衰等)、药物相关的肺炎(免疫检查点抑制剂),以及肿瘤本身进展。
根据检查结果,尤其是肺泡灌洗液NGS的检查结果,暂不考虑感染所致的双肺弥漫性病变。尽管病情的快速进展与放疗存在明显的时间顺序,但该例患者中是肝脏的局部放疗,不涉及到肺部的照射,且该患者无典型的影像表现,故放射性肺炎的可能性也不大。
患者有使用靶向药物,同时联合免疫检查点抑制剂,再加上放疗等多重因素,需要怀疑免疫检查点抑制剂相关性肺炎。
该疾病临床表现缺乏特异性,可表现为新发活动后气短、咳嗽、喘息、胸痛、胸闷、低氧、乏力,部分患者可出现发热或原有上述症状加重。低氧血症可快速进展,甚至导致呼吸功能衰竭,不及时处理可能危及生命。
临床诊断首选胸部CT,典型表现为双肺或单肺新发或进行性加重的渗出和磨玻璃样改变,必要时选择支气管镜下或肺活检明确诊断,肺泡灌洗液细胞分类也有提示意义。
由于该疾病往往进展迅速,临床上常因各种原因不能开展确诊检查项目,因此排除诊断就显得非常重要,首要的就是排除感染性疾病,在无感染或控制感染的情况改下,多学科会诊后可给予诊断性治疗。
免疫检查点抑制剂在增强细胞免疫抗肿瘤的同时,也有可能出现增强机体正常的免疫反应,导致机体免疫耐受紊乱。
该患者使用靶向药物联合免疫治疗,期间使用放射治疗,双肺出现弥漫性间质性改变,我们需要警惕免疫相关性不良反应(irAEs)的肺部损害,肺部损伤仅仅是irAEs的一部分。
免疫检查点抑制剂的相关损害大多数是多系统的损害,最常见的表现是合并内分泌系统的损害,包括甲状腺功能异常及垂体炎,其他损害还包括皮肤的损害、心肌炎及肌肉损伤导致的肌酸激酶、肌钙蛋白等升高。
但此患者皮肤及相关肌炎指标,甲状腺功能等均正常,同时患者的肺部间质性改变不是特别典型的免疫相关性肺炎,免疫相关性肺炎的诊断值得商榷,患者肺泡灌洗液的NGS检查未发现明显病原体。
然而患者肺部的影像及PCT升高等提示可能并发感染的可能,所以在治疗上应该需要抗感染治疗,同时不能明确排除免疫性肺炎,所以给予停用靶向治疗及免疫治疗,并给予激素治疗;若考虑免疫检查点抑制剂相关性肺炎,需要对其严重程度进行分级治疗及管控。
1-2级:无明显症状或者症状轻微,首先应推迟免疫检查点抑制剂治疗,进行临床观察,必要时口服糖皮质激素,1个月内逐步减量。定期进行胸部影像学监测。症状及影像学病变消失后可评估后续是否使用免疫治疗。
3-4级:临床症状重,个人自理能力受限,需吸氧,甚至是呼吸功能衰竭需气管插管等处理的重症患者,首先应停止免疫检查点抑制剂治疗,选择性行支气管镜或肺穿刺检查,除外感染及肺部转移癌后,尽早给予中至大剂量静脉糖皮质激素(如甲泼尼龙1-4 mg/kg/d),若糖皮质激素治疗48 h疗效不佳,推荐加用免疫抑制剂;临床症状缓解者,则糖皮质激素逐渐减量,2个月内逐渐停药。
而免疫检查点抑制剂治疗是否继续,则需要慎重评估患者的风险与获益,当然对于免疫检查点抑制剂治疗出现免疫相关不良反应的患者,其抗肿瘤效果总体要优于无免疫相关不良反应者。对于如何既有效控制患者的不良反应,又尽可能达到更好的抗肿瘤效果,需要临床的不断探索。
本文首发:医学界呼吸频道
本文作者: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呼吸与重症医学科团队
责任编辑:施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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