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的疯病‖文/清白之年

伯父的疯病

一

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时我已经在寝室里准备睡觉了。我觉得麻烦就不想接，但是姐姐接连地打，这时候我意识到：家里可能出事了。我打开我微信，一行字进入我的眼帘：伯父发疯了，打了爷爷奶奶。我顿时紧张起来，马上跑出寝室打电话给爷爷。

爷爷在那边说得很明白：伯父的病情恶化了，在家里打砸东西，伯母和她外甥一起去了娘家。我的手沿着寝室的窗户一点一点的划过，心里的愤怒和悲哀无限上涌。伯父精神病发作了，家里的壮年都跑光了，独留我的八十多岁的爷爷奶奶守在伯父身旁。伯父在生病前很大方，自己种的东西总要分一些给乡邻，但是真正出事的时候，这些受惠过的邻居只当看一场好戏，漠不关心。我不禁心寒，人心的丑陋在这个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最可悲的当属伯父自己的亲人也伯父疯癫的时候选择逃离。

一场闹剧过后，伯父家里值钱点的东西几乎都被砸坏了。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奶奶坐在陪伯父去医院的路上，接着我的电话向我诉苦。我得知，伯父是奶奶报警之后才制服的，在被抓住之前，他用力的用手砸满是铁钉的木板，导致自己的手血肉模糊。身体也在挣扎的过程中受了伤。奶奶在打电话的时候，他早已没了力气，躺在救护车上一言不发，连肉体的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家乡的稻田）

二

其实这场家庭的灾难早有前兆。闹剧爆发的几个星期之前，我和奶奶视频通话的时候就发现伯父不对劲了。当时奶奶正好在伯父家，我听到我和奶奶说话的时候伯父一直在旁边

嚷嚷，我就让伯父接个电话，让他说说清楚。他只是叫了一下我的名字，然后咕哝了一句，我怎么都听不清，我正想问清楚的时候，电话转手到了伯母手里，伯母脸上艰难地挤出笑脸，叮嘱我好好学习，别担心家里头。视频通话挂断以后，我隐约察觉到伯父有点不对劲。

这种感觉在我再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得到了证实。第二次打电话时，爷爷奶奶都在家里，他们告诉我，伯父在参加完邻居老人的丧礼之后变得更不对劲了。之所以说“更”是因为早在一年前，伯父就已经患上了抑郁症。起因是村里和他大吵一架的仇家与一家推广机械化耕作的公司合作了，此后，仇家不仅生活比他优越，在村里的地位也似乎比他高了不少。自从村里大部分的青壮年出去打工以后，打工的人的田几乎都外包出去了。伯父作为留在村里的少数壮年之一，是村里接受外包的田最多的人之一。但伯父亏就亏在没有文化，伯父只念过几年书，贴在村里的标语上的字都认不全。他只能选择埋头苦干，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以最传统的耕作方式种田糊口。

最初的时候，伯父活得不算差。他除了种了很多亩水稻以外，夏天种莲藕，冬天种荸荠，一年的收入算下来并不算少。可是在他的两个儿子结婚以后，情况就变了。伯父花了很多钱在给两个儿子娶亲上，即使每天起早贪黑也还是欠了一屁股债。所谓的仇家早已给儿子安排娶亲了，还当爷爷了，并且生活还很富裕。之所以和仇家结仇，也无非是在种田的时候对种田的资源抢夺而产生了摩擦。伯父自那之后，越来越想不开，于是就患上了抑郁症。

抑郁症有很多种表现形式。伯父的这种就是一直在家里嚷嚷种田没用，每天大白天睡觉，晚上看电视看到深夜。于是种田糊口的担子就落在了伯母身上，伯母一边种田，一边抱怨伯父成天不做事，却也奈何不了他。

在电话里，爷爷奶奶告诉我，伯父看着有那么多人参加隔壁邻居的丧礼，他觉得心理很不平衡，因为不久前我的升学宴上气氛比较冷清。两家一对比，他心里的自尊心感觉又再受到打击，甚至差点冲动掀了人家丧礼上供宾客吃饭的桌子。他在葬礼上喝了很多酒，回到家中，一个亲戚再叫他过去喝酒时，他也没有拒绝。喝多了以后，他开始说胡话，说自己要当皇帝了。并且在酒醒后也还一直嚷嚷。爷爷奶奶解释说，那天视频通话的时候，伯父对我说的是要给我也封一个王位。我记得那天我站在窗户边，任由北京的大风吹着我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