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阳溪篇:

阳溪很爱听先生的课,爱听到什么程度呢?

爱听到阳溪的爹专门为这位女先生设立了官位,准许她和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乐庆公主日日抵足相拥而睡。对,这位叫阳溪的姑娘是高越国皇宫里那位最受宠爱的公主。至于如何宠爱在此也不必细说,从这位皇上对一个平民女子如此待遇便可见一斑了。

阳溪是在自己六岁那年遇到这位女先生的,初见,这位女先生荆钗布衣,却掩不住清丽。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她的礼仪周全的无可挑剔,可阳溪还是觉得她看上去很遥远。不过既然父皇决定她就是自己的先生了,那么就跟着她学吧。当时的阳溪就是这么想的。

这位先生姓荆,阳溪总爱叫她荆先生。跟着她学的日子渐渐久了,也便对这位先生了解加深,待阳溪学到那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阳溪才突然豁然开朗,原来那种遥远是这个意思,先生亭亭清丽,学识渊博,自己这点墨水又如何去亲近先生,心里只有尊敬和仰望。

在很多年之后,阳溪才意识到自己就算再放荡不羁,自由洒脱,面对荆先生却时刻据着礼节,不敢太过造次。不过十几岁的阳溪却还不甚清楚,她的父皇常打趣她说她这个师父比皇上还能耐,能治住她这个小魔头。

对,从小到大,阳溪就是个小魔头。

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的阳溪才到皇上的腰间,小阳溪问父皇:“为什么女孩子不可以做官?为什么男孩子可以娶好多好多女孩子,可女孩子却只有嫁一个人呢?”

俊俏年轻的高越帝总会笑着抱起阳溪答道:“因为不同的人,分工不同,所要做的事也不同。”

年级尚幼的阳溪摸着父皇的剑眉疑惑道:“那又是谁分的工呢?为什么这么分工啊?”

“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那什么时候会重新分工呢?我一定都不喜欢做女孩子该做的事。”说到这阳溪开始底下头,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因为她知道,每次这样父皇总会缴械投降的。

高越帝露出了然的表情,笑道:“是不是不想学女红啊,不想学就不学。我们高越国的乐庆公主不愁找不到好郎君。”

岁月荏苒,阳溪已亭亭。

小妹拉着自己上这位西席的课,这位先生如何形容呢?

小妹形容其丰郎俊逸,郎艳独绝。阳溪揶揄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啊?学了几个词就到处乱用。”每每说到此处,姐妹两人都会笑着闹将起来。

那么,阳溪又是如何形容的呢?嗯……“父皇总算是从那千千万万的酸臭老头里挑出了一个长得好看的。”

对,这位叫白泽兰的先生是从科举里杀出来的,家境普通,没什么背景。就这么靠着自己的学识一路升迁。不过这位少年郎却不得意,待人接物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有着与这个年纪不匹配的成熟。

不过,阳溪却不怎么喜欢这位先生,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讲得课太无聊了,远不如荆先生讲得生动。而且阳溪本身对这些“之乎者也”没太大的兴趣。

“阳溪,你起来背一下这首诗。”白泽兰看着歪着头已然睡着的阳溪,微微蹙了蹙他好看的眉毛淡淡道。

阳溪听到这声唤,忙起身,手忙脚乱的打开课本。

“翻过了。”

“啊,哦。”阳溪边回应着,边开始看起这首诗来,看了一小会便合上书本开始背诗。

待到阳溪一字不漏的把诗背完了。白泽兰看了他一眼便回到前头淡淡道:“你背的这首是明儿个要教的。”

阳溪有些微窘,小声嘀咕着:“就是不喜欢背诗,还让我背背背”。这话在当时怕是入了白泽兰的耳。很久以后,阳溪才发现白泽兰不怎么喜欢读书,倒是挺喜欢画画的。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花那么多时间去学啊?”

“其一,我需要科举来谋个官位,以此谋生。其二,只有做了这么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我才可以站在你的面前,来到你的身边。”白泽兰如是答道。不过倒是有几句话被泽兰咽下了。“我总算是熬过了自己不喜欢的事,遇见了喜欢的人。所以我感谢这些我不喜欢的事。”

这日,安阳公主阳池拉着阳溪说着悄悄话。

“姐,求你个事儿呗。”

“说吧。”

“帮我写个情书吧。要那种简短却又有学识的那种。”

“嗯……随便挑两句诗句写上不就完了。”阳溪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等等,你刚说什么?情书?”阳溪有些惊讶地看着阳池。

“嗯,我仰慕泽兰先生日久,你又不是不知道。”

“泽兰?哈哈哈哈哈,你竟然喜欢那种类型的?笑死我了,你喜欢白先生?你怎么就不去喜欢廖太傅呢?反正我觉得他们差不多。学识丰富,呆板。”

“不许笑,快帮我想一句诗吧。”

“既然是他,我倒是觉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诗合适。”

阳池听了,低头细细思索了一下。“那就这句了,那你帮我写?你知道的,我这字委实不太好看。”阳池调皮地加重了“委实”的音。

“你这小鬼头,行吧。我帮你写。”

于是,阳溪就写了一张纸条,然后在小妹的央求下替她交给了白先生。

阳溪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署名

天儿甚好,花絮飘飞,鸟声清丽。

自从昨儿交了那封阳池的情书后阳溪觉得这白先生有些怪,平日里先生总是一身稿白,这日虽依旧是一身素白,但那袖口却多了几朵清雅的莲花。

嗯,这莲花确实阳溪最为喜爱的花,荆先生曾问阳溪为何喜欢莲花?答曰:“吾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正如荆先生一样,不蔓不枝,中通外直。”

荆先生闻此言,嗔笑道:“你这嘴,看我不打你。”顿了顿有问道:“那为何不喜梅花的凌霜而开?”

“哼,装模作样,独凌霜而开。原因怕是有二。其一,为傻。其二,为一枝独秀,与那些费尽心思吸引父皇的妃嫔有何不同。”阳溪似乎想到了什么,愤怒道。

“姐,先生问你话呢。”阳池小声将阳溪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嗯、”似乎又一次走神被白先生抓住了,但见白泽兰眼角含笑,似乎有些满面春风地凝视着阳溪。

看起来,今天先生心情不错?阳溪边想边说道:“白先生,那问题能否再说一遍?”

“我问你,觉得今日莲花开得如何?”

“啊?”阳溪一时回不过神来,如今秋至,哪里来的莲花?再定神一瞧,见先生衣袖上莲花清雅,开得正好,便心领会神道“甚好,甚好。”

一边阳池还在思索哪里来的莲花,姐姐和先生该不会是傻了吧?

下了白先生的课,阳溪飞一般地跑去了荆先生的住所。

真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跑到正阳宫的门口,阳溪堪堪收住脚步,缓缓走入。阳溪听见了一首曲子,荆先生很少弹曲,便是弹曲,也是清丽欢快的,或者是高雅超脱的,但这首曲子却带着那么一些哀怨与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你又何时出现?何时归来呢?”荆先生的低声喃语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阳溪的耳朵里。

“先生因何事伤感?”阳溪问了出来。

因何事伤感?荆芥的思绪开始缥缈。

初见,便是那一片花林,他被困在自己布的阵法不得要法,是自己出手使他脱困。本不欲再多管,哪知那小子却赖上了自己,要拜她为师,荆芥想到此处忍不住笑了、

自那以后,他便跟着荆芥,刚开始也想为荆芥做些什么,去采药晒药,却总是不得要法,每每都被荆芥喝斥,渐渐地也便沦为一个轻功甚好的小厮。甚么端茶送水,采购衣物。他这个来如风,去如风地男子倒做得很得心应手。

这样过了很多年,他学了很多。最后他走了。为了报恩,他以身试毒,只为给荆芥做试验,荆芥虽然医术高超,却也救不回那一条废了的手臂。

“那个……我想我该走了。荆姑娘。”这个叫防风的男子真的如风一样跑走了。

荆芥没想到的是这阵风吹过,她的心泛起的涟漪再也无法散去。

“先生?”

“嗯?”回过神来的荆芥看着眼前已亭亭的阳溪,眼神有些迷离,恍惚道:“我看透了这万物花飞花落潮涨潮退,却始终看不透这世间情爱。”

“先生,依学生之见,先生困于的是两个字只不过是两个字。告之”

“对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荆芥淡淡道。

今日下课,白泽兰头一次叫阳溪留下。他就站在窗户前,一个人凝神看着窗外的景色,美好地像一幅画。

阳溪看着这样的先生心里想着这该是那千千万万酸臭书生里最好看的一个吧,就算没什么才华,选来宫中养养眼也是不错的选择。

白泽兰看阳溪来了,便转过身看着她。

“来啦。”

“嗯”

看着阳溪站地离他这么远,泽兰招了招手想让她靠近点,但阳溪身形却丝毫未变。泽兰有些尴尬地开口道:“你说我们在院子里打一个小秋千如何?”

“啊?甚好,甚好。”阳溪被这突兀地问话弄得有些晕、

“除了莲花,还喜欢什么花。我们在院子里种上?”

阳溪这回是彻底晕了,不知道先生问这些作甚,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答了“嗯……喜欢药材,要种就种药材吧。荆芥说的那些药好看不输于花儿,还有药用价值。”

“爱吃些什么?”

“爱吃好吃的。不过真的很想尝试一些大荣国的美食,我听说他们的美食偏辣偏咸,我们这的偏甜。”

“嗯,好。我都记下了。”泽兰应了声。

“你说什么?”

“我说好。”说完,才收过那一直停留在阳溪络子上的目光。

阳溪见他问话全程都盯着她的络子看,忙解下来,赠给了泽兰“送给你吧。”

最近阳溪有些崩溃,先是听说了泽兰向父皇求娶自己的事,关键是父皇还准许了。

“父皇,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把我乱许给别人。”阳溪很是生气地说道。

“是他说你们两情相悦特来求娶的啊,白泽兰可不是那种敢欺骗我的臣子。”高越帝蹙了蹙好看的眉头,心里认定了定是女儿“始乱终弃”。

听到这话,阳溪呆住了?两情相悦?自己什么时候和白先生两情相悦了?那封情书……哎呀,那封情书好像没有写名字。我的天,想到这阳溪赶紧向父皇一通解释。

高越帝听了哈哈大笑“看来是白爱卿一厢情愿了。这样,你自己找个时间和他解释去,我可不像落下个出尔反尔的罪名。”

“好吧,自己去就自己去。”阳溪扁了扁小嘴,走了。

不过还没等到阳溪去和白先生解释这个乌龙事件的事。大荣国却传来了消息。大意就是老子要来攻打你们国家了,不想灭国的话割地还要把你们国家最宠爱的公主嫁给我们的三殿下。

高越帝一看这要求就来气,阳溪也很气。谁不知道这大荣国的三殿下吃喝嫖赌,恶名远扬啊。这才没人愿意嫁给他。

阳溪认为父皇一定会选择应战,可下了朝一打听才知道父皇接受了这些要求,不过却要用阳池偷偷换掉自己。阳溪的心一下子变得拔凉拔凉的。她含着泪跑到了正阳宫,哭着问荆先生为什么。

“溪儿,我和你讲了很多东西,但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关于高越国的一切。我还真的希望你看着高越国花团锦簇。可是公主,你的国岌岌可危了。”

“先生,溪儿不懂你的意思。”阳溪梗咽道。

“其实很多年前我曾劝过你的父皇,可他不听我的。要不是你爱听我的课,我早就走了。你的父皇太过懦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杀忠臣信奸臣。这么多年了,高越国已经从里烂到外了。只要稍微有一些外力就要烟消云散了。你的父皇现在手里根本是无人可信,无人可用啊。”

阳溪在正阳宫哭了很久很久,荆芥就在那里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先生,徒儿决定了,徒儿好歹和先生学了这么多年,徒儿要出兵。”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阳溪缓缓地向高越帝的寝宫走去,看见远远地一道白影。知道是白泽兰。

“皇上让我带你走,越远越好。”

“走开,我有事找父皇。”阳溪的步子坚定,泽兰看着双目赤红的阳溪便也不再拦她,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在。”

——

阳溪看着愁眉苦脸的父皇开口道:“父皇,答应这些条件,不过只能让我们的国苟延残存一段时间。割地嫁公主根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父皇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国在大荣国的践踏下一点一点泯灭吗?”

“你是意思是?”高越帝的眉头已然不展。

“轰轰烈烈地打一仗,就算注定失败,也要让我们的国在熊熊烈火中燃尽,用我们的火焰去灼烧那强大的敌人。”阳溪坚定地看着高越帝,双膝跪下。恳求着父皇给自己带兵职权。

高越帝看着这样的阳溪,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阳溪虽是女子,可他深知自己的女儿并不比任何男子差。

——

乐庆公主要带兵出征的消息瞬间点燃了高越国的朝堂。各朝臣议论纷纷。

“一个公主怎么可以去带兵打仗,这有失体统啊!”

“可惜我国士兵竟然让一介女流之辈统领,真是天大的笑话。”

阳溪听见那些酸腐老头吱吱喳喳吵个没完。便运足了气朗声道:“敢问各位,公主为何不能带兵去打仗,这是我的国家,我去维护,有何过错?女子又如何?别和我说女子打不好仗,那就是因为你们这些酸腐的老头不给我们女子机会。如果有一天女子可以为官经商甚至称帝,我看未必比男人做得差。”

阳溪的一席话,听呆了一众老头,唯独年轻的白泽兰身着官袍,挺身而出道:“公主所言甚是,下官支持陛下决策。不过还望公主保重。”说完泽兰深深地看了阳溪一眼。

“臣附议。”是那平时和阳溪很对脾气的高老头。

“不管众爱卿同不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了。”高越帝难得一次这么果断地决定了。

阳溪的军队一路凯旋,虽然人数较少但阳溪用兵神速,阵法奇妙,神机妙算。一路打下来很是顺利。途中还遇见一个臭气相投的女土匪头子,一个激动下就加入了阳溪的部队。

这个女土匪头子叫大黄。阳溪笑问怎会是这样的名字?

“我爹本来希望生个儿子,将来当将军的。谁知道生了我这么个女娃子。取名的时候,我那在药房当伙计的二舅说叫将军,说什么掌柜的说大黄有那将军之称。”

“那你可知大黄还有个别称叫'锦纹’我想李锦纹应该比李大黄好听多了吧”

李大黄听到这个名字,很是开心道:“真的好听多了,我决定了以后我的小名就叫'锦纹’了。”

——

你相不相信“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想李大黄和安阳溪就是后半句话。

很快,大荣国就发现了阳溪这只厉害的军队,可再厉害也比不上大荣国的大部精良部队啊,大荣国很快就开始认真对待这个之前轻视的敌人。

从胜利到惨胜再到退败,这三个月阳溪过得异常艰难。大荣国同时派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去攻打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

阳溪败了,败得很惨。最后是大黄扮作自己被大荣国抓走的。

“阳溪,记得帮我看看你说的天空。”

阳溪喜欢把世界说成天空,因为从小到大,她的世界就是四角天空。她想去比目山的最高点感受风雪,她想去千丈海那听潮起潮落,去爬这世界最高的山触摸天空。她想要自由,想要看不一样的人和物。

大黄被抓后,高越国正处在战乱中。阳溪想回也回不去。这半年只能辗转不断地流浪。此时的阳溪才明白荆先生说的话。

“外面的世界的确很精彩,但也有着你这个公主不知道的痛苦。”阳溪曾三天没吃饭,最后靠一个酒楼的剩饭坚持着,也曾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冻得失去意识和知觉。

后来在一个小酒楼里跟着善良的老板娘学着温酒做菜。半年后,传来高越国国灭的消息还有高越国公主身死的消息。

那时候阳溪正为客人温酒,手抖了一下洒了一地的酒。

“小兰,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放着我来。你别动了。”温大娘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帮着阳溪收拾。

“温大娘,我想离开,去各地看看。”

“也好。”

阳溪在外辗转两年半,边做些小活边继续行走。见着了很多不一样的人和事。她高超的功夫也结识了很多朋友。最后还是回到了温大娘的小酒馆。

看见了一个人,白泽兰。

——

好久不见,温大娘为二人温了一壶酒。

“你回来了?”

“嗯。”

“为什么回来了?”

“哼,梦想实现了就回来。”

“感觉如何?”

“也就那样,看见了不一样的人和事,不一样的礼节和思维,那些都是美好的东西,可那些通通比不上在家的舒适感。我希望自己是一个有家的游子,走到哪都有归来的方向。”

十一

你要问我后来安阳溪和白泽兰怎么样了?

她们在故地开了一个小小的酒楼,泽兰开始学着做菜,味道还是阳溪熟悉的甜腻。高越国旧都的子民口味渐渐被大荣国同化了,可还是有些固执的老人愿意来这个小酒楼来吃饭。这个小酒楼固执地用这种方式来保留那消失国祚最后的尊严。

阳溪看着洗手作羹汤的泽兰,觉得自己始终欠他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不过这句话不在很多年前就提前给了他吗?

阳池篇:

小蓟今日心情特别愉悦,因为干活都顺顺利利的,辛附她们没来为难她。

师父吩咐下来的活都干得差不多了,小蓟打算搬张椅子在树荫底下歇歇。

天渐渐暗下来了,小蓟打算回屋绣会荷包然后便入睡。树影晃动了一下。一阵风掠过。

小蓟知道是他来了。

“你来了。”小蓟问道。

“嗯。来了”一个低沉地声音响起。

“上次你说到哪里了?是说到要大荣国要发起战争的那段了吗?”那个男声问道。

“对,是说到那了啊。”小蓟回忆道,叹了口气,整了整衣裙,复又坐了下去,“在那之后啊,高越国的乐庆公主就带兵打仗,只可惜还是挽不回国灭的结局。”

“那最后阳溪和她的那个先生在一起了没?”

“不知道啊,如果没死的话,应该是在一起了吧。”小蓟的眼底浮上淡淡的忧伤。这一份忧伤血海看到了。

“所以,阳池,你恨他们吗?”血海的声音却异常的轻快。小蓟听到这声“阳池”微微有些发愣,有多久没有人这么唤过她了。小蓟也没问血海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的,然后陷入了沉思。

恨?恨吗?

那日国破,是荆先生带自己逃离出来的,逃亡的路上荆先生将自己托付给了师父。虽然归一派不过是一个大派的小分支,不过在这吃好穿好,免受颠沛流离之苦。

小蓟想了想便回了血海:“恨?有何可恨的?”

血海挑了挑他好看的眉,嘴角上扬:“怎么不恨?自己喜欢的先生却被自己的姐姐抢走,阳溪明明知道你喜欢他,却仍要抢走他。你说的甚么姐妹情深不过都是一场笑话。”

小蓟回道:“白先生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世间也只有姐姐才能配得上他。更何况如果白先生不喜欢姐姐,姐姐再怎么想抢也抢不走的。而且——”说到这,小蓟顿了顿,微微一笑:“我相信姐姐,她不会伤害我的。”

“哼,是么?”血海不屑一笑,“那么你父皇呢?你父皇宠爱阳溪,竟然想让你代替阳溪嫁给那个三殿下。这样的父亲你也不恨吗?”

“身为公主,既然享受了荣华富贵,那么也有她需要承担的责任,若是为了我的国,嫁给三殿下我心甘情愿。人都是有喜好偏爱的,就算父皇再宠爱姐姐,他也没有亏待我一丝一毫。哪里会有恨呢?”小蓟淡淡道。

血海拧着眉,转过头想了想便道:“那你嫉妒你姐姐比你优秀吗?”

小蓟闻此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起初是嫉妒的,但优秀的人注定背负了更多,她付出的也就更多。我呀,有平平淡淡的幸福就满足了。”

血海听了,很久很久都没说话,这个女人为什么就不恨呢?明明她应该有很多怨恨才对。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死的时候血海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善良地只能让自己仰望。

是怎么认识血海的?阳池想到那一天,辛附又开始刁难自己把自己刚打的水踢翻在地,是血海赶走了辛附。

临走的时候血海就丢下一句话:“不需要无用的感谢,日后陪我聊聊天就好了。”

自那以后,血海时不时地会在晚上过来,倚在墙头上,央着小蓟讲故事,小蓟只得把从荆先生那听来的故事一股脑都讲给了血海听。血海听完故事必得点评那么一两句。

“我要是那姑娘,一定要杀了那负心汉。”小蓟听了每每不服,必得和血海争执两句,但换来的只是血海对小蓟的冷嘲热讽。小蓟心下寻思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定是打不过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血海的,每次只能气鼓鼓地回屋睡了。

每每血海点评完一个故事,小蓟总是暗自庆幸血海不是这些故事的主角,不然就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的仇啊恨的。”小蓟只敢低声嘀咕着。这么多的故事,只有侠白和羌活的故事,血海没有任何一句点评。小蓟以为血海走了,忙小声唤了他一句。

只传来一声低低而沉闷的“嗯”。

之后,小蓟实在是没有故事了,于是就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小蓟以为自己讲的时候会哭会难受,但却并没有。因为她很清楚那都已经过去了。姐姐曾告诉过自己,不要沉湎过去,人总是该向前走的。

“就算你不恨你姐姐,不恨你父皇。那你就不恨大荣国吗?那个毁了你的国你的家的国。”

小蓟听了此话,想了很久,正当血海以为他终于成功地挑起了这个女人的怨恨时,他高兴地轻笑了一声。

“不恨,现在大荣国对待高越国的旧民和对待他们自己的子民是一样的,而且大荣国的国君的确做得比我父皇好。”

血海皱了皱眉头,走了。

小蓟已经很久没看见血海了。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地有些担心他。最近江湖不是很太平,像小蓟这样武功低微的弟子已经被限制下山了。听师姐们说是那个杀人魔又开始杀人了。这个杀人魔所犯的罪行,可谓罄竹难书。五年前,杜家三十一口人全死在他手里,高家五十二口人无一生还……这次是白家的五口人,更可恶的是这白家五口人只是普通老百姓。这次武林上大大小小的门派掌门都怒了,打算不惜一切代价联手抓住这个凶手。小蓟听了这些流言,心下自是慌乱恐惧,也很同情那些受害者。不过此刻她还是最担心血海,害怕他逃不过这杀人魔的魔爪。

大概过了七日,小蓟终于又见着了血海。不过此刻的他呼吸沉重,脚步蹒跚。血染红了袖子。

“小蓟,走,快走。我带你离开这儿。”血海艰难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说完便气息不稳了,他抓着小蓟便往外走。

此刻的小蓟心下是一片混乱,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走?自己真的要跟他走吗?脚却是乖乖地随着血海。

突然安静的小院开始人声鼎沸起来,隐隐有着火光还有人们的厉喝。

远处来了一堆人,打首的便是自己的师父,不过那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师父此刻却面目狰狞。

“小蓟?”师父惊道。

“血海,你什么意思,你别乱来,我告诉你,就算你拿我门下弟子做人质,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罪孽深重,无法饶恕。”师父喝道。

“哼,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为了抓住我,不惜牺牲无辜人的性命?这就是你们说的正义仁慈?可笑。”说着,血海便笑了起来,诡异的笑声久久地回荡在凄凉的夜空里,嘴唇鲜红得异常。

“小蓟,如果他们为了抓我,而不顾你的性命,你会恨他们吗?”

“我……”

“血海,杀这个无辜的人是你,不是我们。”师父如是说道,“小蓟,他气息不稳,还记得师父教你的招式吗?杀了他,他是那个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小蓟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海?他……他是杀人魔?师父……师父让我杀了他?

……

一把匕首穿过了血海的身体。“对不起,血海。”小蓟哭着说道。

血海先是诧异,而后了然一笑。随后,小蓟拿着匕首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倒向了血海。

“血海,我跟你走。那些你欠下的人命,你得还。”

血海笑着看着小蓟道:“还。只有这样的我才能配得上高越国的乐平公主。”

小蓟抱着血海,他们的鲜血渐渐交融在一起。血海的气息渐渐弱了,他问了小蓟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还喜欢白泽兰吗?”

“早就不喜欢了”小蓟叹道。听到这句话血海笑着闭上了眼。

“年少的事哪作得了数啊。”小蓟抱着血海尚有余温的尸体叹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只可惜,最后这一句血海没有听到。但没有关系,黄泉路漫漫,小蓟有足够的时间和血海讲这句话。

小番外:

血海和小蓟死后,小蓟的师父不顾众人的反对,将血海和小蓟合葬在了一起。并且找到了她的姐姐阳溪。

阳溪和泽兰来到他们的坟墓前,阳溪想起了之前和妹妹的约定。

“我的小妹生前其实最爱自由,我和她约定,若是一人先死,另一人便将她的骨灰遍撒四海。”

白泽兰听自己的夫人如是说道,脑子里也开始寻找年幼的阳池。

说实话,如果没有阳溪,阳池是个挺机灵的姑娘,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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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叶木喊山 叶木喊山 昨天 喊山摄影 文〡叶木喊山 有一年腊月的时候,老猎人黑爷去龙川镇上赶集,在木头市场的附近碰到了两个卖药的江湖游医. 这两个游医穿着黑色长袍,头发像道士的一样绾了个发髻束了起来 ...

  • 「年度散文推荐」李文晓|梦遇老猎人

    作者简介 李文晓,山西省平陆县人.曾有党务机关文秘经历.后调交通.住建等部门从事行政工作.闲暇时间,舞文弄墨,回味往昔,感悟生活,鸡零狗碎,偶有所得.作品散见于各级报刊及网络平台. 梦遇老猎人 我的忘 ...

  • 一个老猎人的诡异经历(八五):枪击妖风

    叶骅摄影 文〡叶木喊山 有一年深秋,黑爷去小陇山上摘松塔,他忙着干活,忽略了时间,出山比较晚. 黑爷有个习惯,就是进山的时候,不管打不打猎,他都要把枪背着.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得罪的野兽太多了,时时刻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