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 ‖ 龙溪古镇记忆之上街
点击蓝色文字 关注我哟
☀ 在这里,你会更懂巫山!
每年回到龙溪老家,都会去古镇上走一走、看一看,因为我发现古镇像一位年近暮年的老人,面对城镇化和现代化建设的汹涌浪潮,以及自身机理的衰退,正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地快速老去。
若还不抓紧,我担心来不及了。那些童年时代留下的满满记忆,就像古镇上那一栋栋摇摇欲坠的板壁房那样,随时就会因坍塌而消亡,让我们的回忆和念想找不到载体而迷失方向,最后只得永远走进我们那一辈人的记忆之中。
前段时间,网络上有句很煽情的话,叫“你若不来,我怎敢老去?”,很契合我当下的心境。我们这一辈的记忆和经历还没来得及传承下来,又怎能独自老去?于是,我宁愿白天放弃和亲友聚会的时间,晚上熬夜整理出这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用自己的视角记录下那段难以忘怀的时光……
古镇上街,顾名思义,就是古镇的最上部分,当然这也只是头脑中一个泛泛而谈的概念,没有明确具体的界线。由于这里是通往上码头、中码头的必经之地,餐馆、旅社当属全镇最多。这里既有普通民居,也有小学、工商所、供销社、老卫生院、照相馆、录像室、榨油坊等设施,更出名的是——下川东地下党联络站也位于这里。
从这个意义来讲,龙溪是我县最闻名的“红色根据地”——没有之一,它的保存完好程度远远超过了江南的铜鼓堡红色根据地。
古镇街口,谢家“红鼻子”兄弟修建的房屋。当年镇中心小学房屋紧张时,姐姐他们几个班曾租住在此读书。
上世纪80年代9月刚上学不久,历史上那次出名的山洪暴发,我家门前那段延绵6公里的河堤被冲垮、堤内成片的良田全毁。第二天早上,姐姐他们从寨子包绕道去上学,发现教室里已被齐膝深的洪水浸泡着,课桌、板凳都从垮塌的缺口处冲走了。
洪灾前,堤内成片的良田,于我们而言,相当于鲁迅笔下的“百草园”,曾是游玩嬉戏的天堂:油菜开花结籽时,我们穿行其间躲迷藏,摇得满头满身片片金黄;芝麻开花时,我们守株待兔,看见蜜蜂一钻进花里采蜜,忙把花朵掐下来,捏住花口任由它在里面嘤嘤嗡嗡地挣扎。不过,也有大意失荆州的时候,被它蜇过的次数也不少。
后来进城工作后,在《巫山县志》(1991年版)“水利卷”上看到了关于龙溪河堤的记载:“起于本乡双河村4组,止于龙溪场镇。全长6公里。1977年7月动工,1978年11月竣工,围河造田800亩。兴工期间,每天民工600余人,誉为全县‘拦河造田’典范,县内外到场参观者络绎不绝。1982年夏,山洪冲垮长堤16处,800亩粮田被扫荡无几。”
货台。制作材料因人而异,有木板的,也有竹凉板的,下面放上两条板凳一支就行了。像这种水泥板制作的永久性货台,在当时的古镇算是高、大、上了。
古镇经商的人户多,这种货台就像古镇上的的灶台一样,比比皆是。每天早上,商家在台面铺上一层塑料纸或废旧床单后,就开始铺摆货物,等到天擦黑时又开始收摊。风雨无阻,天天如此。
小学同学马春的老家,其母姓顾,因脸上、脖子上有多处烫伤,古镇人称“顾疤子”。不知马春父亲从事啥工作,很少看到他回来。那时,一家大小3个娃娃,全靠“顾疤子”一人开的杂货铺维持生计。
印象最深的是,我时常在这里买铅笔、作业本以及打蛔虫用的宝塔糖。一是因为离家距离近,二是因为“顾疤子”待人热情。宝塔糖装在一个大玻璃罐子里,粉红的色彩、宝塔般的形状,并有一道道螺旋纹路,很是诱人。
小学同学龚道友的老屋,其父龚正和是小学里非常严厉的老师之一。
李春林李绪强兄弟老屋。其父李先智德高望重,生前系场镇支书,担任了多年的县人大代表。
古镇卫生院,后来改作了民居。风雨沧桑,工匠王在成都已作古多年,但山墙上他制作的泥塑五角星、和平鸽和十字标志仍线条流畅、纹理清晰,经受起了日晒雨露和时光的考验。
上街的人字路口,从这里通向中街。
郑敏老屋。他爷爷眼睛不好,古镇人称“郑瞎子”。我读小学时,郑瞎子老两口在门前灶台上,用口平底锅专烙烧饼卖。那时烙饼不像现在用电饼档,也不放油,全是手工干烙。烧饼烙得要熟而不糊,全靠师傅娴熟的手艺和丰富的经验。
烧饼5分钱一个,两面焦黄,拿在手里,厚厚的、有些松软,吃起有点甜甜的味道。那种手感、那种味道,至今留存在记忆里。
表爷邢佩元的老屋,是镇上为数不多的理发店,也是我小时候的定点理发处。每次去理发,母亲都会叫我提上一小筐蔬菜或洋芋去,因为表爷不收钱,母亲说不能空瞒了人家。
其实,我第一次去理发,表爷也是收了钱的。只缘于表爷的母亲,我的祖祖、我爸的姑奶事后说了一句话:人家刘二哥屋里也没多的后人,就才这么一个男娃娃……此后,我就一直享受着免费理发的“特殊待遇”。老人心细话少,语句里满是浓浓的慈爱之情。
表爷瘦高高的,穿着整洁。由于理发洗头,一双手白净净的,连指甲缝里都十分干净。空闲了,喜欢织网、打鱼。
上街的人字路口,从这里通向上码头。
曾经的供销社还是合作社,都记不确切了,反正也是卖东西的。旁边挂灯笼的那家,是当时的税务所。
仔细观察这两间房屋,应该可以看出些门道来:①二者建筑风貌极其相近,且共墙,应该是两兄弟的房子。②从二楼的栏杆来看,左边这家是直形方木,右边那家为圆木雕花,经济实力略显雄厚。③从房屋高度看,右边比左边这家略高,显示出了主人性格的强势,同时也可看出兄弟俩不怎么团结。因为农村砌房,如果兄弟间和气,双方会商量着把房屋高度、样式建成一致。如果一方房屋高于另一方,含有超越对方、打压对方的寓意。
颜宁燕颜宁敏老屋,在上街当数好房子之一。在没砌新房之前,据说有年过春节,街对面的小孩子放烟花,烟花飞进楼上窗户,引燃床铺,从而引发了一场火灾。
人民公社时期,古镇修建的医院,后来改作了民居,成了陶家老屋。如今,墙体虽然陈旧斑驳,但墙上“龙溪乡人民公社医院”的颜体楷书依然清晰。
谢兰斗等谢氏兄弟老屋。其父谢芝举曾时常戴着有面罩的斗笠,在寨子包黄家坎下养蜂。看他在蜂群里忙碌,联想到自己被蜂蜇的经历,那时对他佩服得简直是五体投地。
这里也是谢氏“红鼻子”兄弟老屋。由于兄弟众多住不下,才到街口建新房。其母人称“杨代表”,好像任过场镇上的妇女代表。
谢家老屋的左边是张家,张爷爷是古镇上出名的吹鼓手,吹得一手好唢呐。右边是郭家,中间隔着一个通道与吕家相邻。
吕家老屋,知名作家吕红文出生地。
吕红文原名吕磐孙,应是古镇走出的级别最高、名气最大的文化人。他1965年毕业于南充师院中文系。历任乡村中学教师,地、县宣传部新闻干事及文艺科长,万县地区文化局长、地区文联主席,中国作协四川分会党组书记。1961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散文集《三峡旅伴》《三峡风情》、报告文学集《家住长江边》、长篇游记《三峡鉴赏志》等。
2011年,吕红文创作了史诗歌舞剧《巫山大合唱》,分为“前奏巫山序歌”“第一乐章礼赞祖先”“第二乐章美丽家园”“第三乐章 世纪沧桑”“尾歌彩云未来”五大部分,共计14000余字。整个大合唱包括朗诵词和歌曲两大部分,其中朗诵词又有“纯朗诵”和“配乐朗诵”两种表演样式。而歌曲则创作了《巫山之歌》《摇篮曲》《悠悠调》《指路谣》《小城之恋》等11首歌曲。
吕红文早期作品《凡人小传》及手迹。
大外公贺发兴的家。老人曾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听说在战场上用机枪打落过美帝的飞机,家里至今保存有军功章一枚。他立功的事情,《巫山县志》也有记载。
这里留下的记忆特别多:到古镇上看电影,每次都是到这里借板凳。外公家的大桌子和四条板凳做工精致,材质上乘,漆得油光锃亮。二舅收藏的连环画本特别多,那是我的最爱。大外婆做的豆豉等咸菜,特别好吃。二姨三姨爱好唱歌,风靡一时的流行歌曲《酒干倘卖无》我那时就是听到她们首唱的。大舅大姨分别在巫山、福田工作,只在逢年过节时才回来。
小学同学邢东的老屋。他爷爷邢代超,古镇人称“活阎王”,应该算是古镇上的传奇人物。关于老人的传说,印象中只留下了两点:
一是擅长游泳。老人家庭出身不好,在那个讲究“根正苗红”的时代,他成了批斗对象,经常挨整。有一次挨整时,他实在承受不了了,趁人不备,从大海坝上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没露面,“革命派”们赶紧组织人手、船只打捞,但生不见人、死未见尸,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不知他潜泳了多久,才敢在下游几里外的三家滩露头上岸,在外躲了多年见形势好转后,才敢回家。
二是性格古怪。老人号称“万事不求人”,屋里什么家当都置办齐了,从不向邻居借用,左邻右舍也别想借用他家的。但老人去世后,抬丧用的杠子,后人们却不得不放下面子去向别人借。此事一度在古镇传为笑谈,说那么精明的“活阎王”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也有家庭现学活用,用这生动的活教材教育身边子女,要敦亲睦邻,互帮互助,搞好邻里关系。
曾家栈房,屋后即为镇中心小学。历史上,卢光特卢少衡兄弟、苏竹勋(卢氏兄弟舅父)、曾庆康、卢恺言等一批龙溪有识之士利用镇小学、乡公所作掩护,在这里秘密开展地下党革命斗争,为巫山的解放事业和周边的革命斗争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
个中故事,龙溪中学原来编印的《宁河风云》一书和县人大常委会原主任、龙溪后裔卢祖政在回忆录《我的父亲卢少衡》一文中作了详细介绍。原文地址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wMDQxMTIyMQ==&mid=400263970&idx=1&sn=c669bfbd09996f159746ce956c990006#rd
上街的王家和何家。记得何家爷爷胡子花白,经常在家门口打草鞋,其人身材高大、力气也大,人称“何大汉”,当年曾在搬运社工作。
帅家老屋。帅家干爹三兄弟就聚居在此,加之从上游庙溪河迁来的帅友刚一家就有了四家。印象中,帅氏几兄弟主要从事猪羊屠宰,所以这一段街道经常湿漉漉的。每次屠宰猪羊后,腥味招来不少苍蝇,下水吸引了狗群。一番恶斗后,胜利者往往是恶犬。它狰狞的面孔、雪白的獠牙、满嘴的鲜血,吓得好多学生都不敢从这里经过,宁愿绕道寨子包那陡峭崎岖的小路去上学。
帅友刚家蒸出的米糕酥松软糯,也是古镇上的名小吃。
帅家对面,高高的院墙里就是镇中心小学。学校院墙所用石头,都是全校学生上劳动课时一个一个地从河里搬来的。
上街的石头台阶。
古镇盛产桐油,曾经辉煌繁忙的榨油坊已被岁月雕刻得面目全非。
上码头。从这里乘船逆流而上,1个小时可达巫溪县城。古镇人生活中小至蔬菜、大至电器,多数都到巫溪县城采买。
小海坝,古镇堤防工程的起点。
上码头的大海坝,古镇堤防工程的精彩之笔。据传,这堤坝建于清朝道光年间,全用青条石和糯米捣碎后加入石灰砌就。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可想而知需要多少糯米啊。对此,古镇人一直津津乐道,在对外人介绍时,都会特别强调这是用糯米浆砌的,以体现它的与众不同。
这里,还是古镇游泳健将们下水时的跳台。
有一年涨洪水,古镇人印象中牢不可摧的大海坝终于垮塌了一部分。几年后,县水利部门派员用混凝土修复。古人的做工精湛与现代工艺的粗糙,在这堵墙上体现得泾渭分明:在那个建材匮乏、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名工名匠名品却层出不穷;在如今这个建材充足、机械化充斥的时代,名工名匠名品却屈指可数,工匠精神寥若晨星。
大海坝即使垮塌了,但垮下的这些条石仍紧紧地粘合在一起。
大海坝、小海坝联手护卫着古镇的安全。大海坝的上面,就是古镇中心小学的大门。
从大海坝这里,小学门口就可通向中码头。
青石柱础。在完成禹王宫的承重使命后,它就无言地立在这里,见证着学校的人事代谢、古树的花开叶落、宁河的水涨潮落以及古镇的繁华与落寞。
古镇上的中心小学,我在这里读了3年后就转到学校的另外一个校点——洋和坪去学习了。
那时,学校没有那一楼一底的洋房教学楼,而是一座高大的宫殿——后来才晓得它叫“禹王宫”,粗大的木头柱子直接立在青石柱础上,空间十分宽阔。若是体育课遇上下雨,章玉新老师就带我们在禹王宫里上课。那时,漂亮的向灿老师教音乐,杨乾容老师教数学,他们那一帮刚参加工作的年轻老师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据传,宫殿里此前供有一尊很大的禹王菩萨雕像。有一年涨洪水,水势极大,洪水淹进宫里漫至了禹王像的脚背。古镇人笑称:龙王菩萨来给禹王菩萨洗脚来了。
在一次次的洪涝灾害面前,古镇人用他们特有的幽默,淡然面对,从容生活。
主 编:刘庆芳
微信号:461269457
投 稿:cqwslqf@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