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的新闻梦‖文/伍巴

90后的新闻梦

“29号，还在公司的另一同事告诉我，合作单位方案的执行，并没有A总口中所说的那样容易，所谓几十家单位，其实最后上稿量只有冰山一角。”

一

疫情爆发前，我一直在媒体领域里工作。

17号，总公司又对采编部做了重新整改，那天上午，办公室的同事始终处于兴奋状态。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整改有所期待。

上午十点过后，A总让小省过来传话，大家下意识把笔记本带进会议室。

“大家，很不好意思，这次呢，还要委屈大家更加努力，把手头工作做好，债务那边财务已经努力了，那大家……”

A总做了记者很多年，话没说完，对着会议室里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

我下意识看旁边同事的表情，眉头紧蹙，嘴巴紧闭。

没有年终奖，是我早能够预料到的。

上半年入职，下半年请过一次丧假，员工五险一金福利不断推迟，丧假缺席期间，工资照扣。

无法想像，我进来的是媒体界内鼎鼎有名的传媒公司。

思绪之间，A总打断每个人思考的机会，“绩效，大家也知道，我当年做记者时候，基本工资不过五六百，现在你们也是刚从事记者，对这个行业还不熟悉，但是，各行各业，开始的时候，就是要先学会吃苦，年轻人嘛，吃苦很重要。”

话一说完，放在我腿上的手机短暂地震动了几下。

“恶心，当年什么时候，现在都2020年了，把变相剥削说得振振有词，佩服”

手机上方弹出同事C的消息。我低头瞄完讯息立刻关掉屏幕。

C同事坐在对面，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着笔。

“基本工资一千五，按照合作单位跑绩效，大家看，这样如何？”

A总撂下话，就告诉大家还有事先离开。

“大家看看，还有什么意见？”

跟随在A总多年的小省问大家。

“没意见的话，现在大家把手头上文件签个名吧？”

围坐在会议桌的同事，彼此不交流，但都心中有数。

“咋样，你签吗？”

小c微信问我。

纠结许久，最终还是签字。会议室一片沉寂。

走出会议室，C立即到我身旁，“完了，我指望着涨工资，这下是梦想跟面包彻底拜拜！”

C是上个月来的，我们同样是应届毕业生，在此之前，她是一名教师。

几个月前，我们对新闻都还怀有满腔热情，可到城市住了几个月，深刻体会到满腔热血没有面包支撑根本无法度过正常的一天。

都说刚毕业一定要找家知名度高的企业入职学习，我们确实这么做了，但也确实花了大代价学到新知识。

入职第一天，A总说，从事文字工作者的，过半是性格鲜明的叛逆者，这句话我一直记在脑海里。

只不过到了今天，我才意识到，他说的这句话，是年轻人头破血流的开始。

二

我在采编部里负责跑资讯，下班后开始进行文字编辑并排版发布。

这些新闻大多跟地方绩效挂钩，所以我们常跑的都是地方要职所在办公室。

有阵子，我开始跑社区新闻，公司开辟了新领域，叫我先去熟悉熟悉，便于以后了解情况发布资讯。

社区可以采集的信息很多，民生热点也丰富，到了社区，我下意识地拿出相机，四处走走拍拍。

居委会书记走出来，伸出手高兴地问好。

我对后来要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这是我们小区新建的智慧系统，还拜托郎记多宣传一下。”

初次见面，书记的话显得很客气。

天黑之前，用于新闻的照片已经被我拍摄保存好。

那次是我第一次独自联系采访对象并发布新闻。

文字没有任何问题，按照审核程序，主编看了即可发布。

那天下班前，A总火急火燎来到采编部门办公区。

“等等，这条社区新闻，谁发布的？”

还以为出现了什么重大政治错误，我立即问，“是触及敏感词了吗？”

“副主编，你告诉她，错在哪？”副主编在一旁还没做好措辞。

A总已经着急得直跳脚，“没人告诉你发布新闻是要上合作单位的吗？合作单位资金给了吗，你就直接上这条新闻！”

刚到公司，深知这里面行业规则有讲究，但不知普通民生新闻也会引火上身。

“不是说，是在谈单位吗？”

“对啊，你都知道，在谈，资金没到位，你就上这条新闻！我们好歹是地方重要媒体啊！”

今年经济一直很不景气，不过我不知道，即使新闻，资金没到位之前，也得先覆上保鲜膜。

“让其他单位知道，我们这网站资讯这么容易上，那不是把网站当成什么地方？什么垃圾都往里面填，算什么样子？”

副主编在一旁不说话，从发布资讯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先经过他同意的。他在这个行业已有20余年。

我们始终意见不合，第一次意见一致的时候，却是一起挨骂。

痛骂的那个时间段，从整点下班点持续到九点。

反驳也是有的，只是声音很小，我以为我们都可以讲道理，直到谩骂劈头盖脸持续了一晚上。

网站新闻质量一直不太好，不过A总说，目前文字质量不是他想要抓的，资金才是维持整个公司运营的核心。

C同事来公司后，对公司像当时初来乍到的我一样一无所知。

跑新闻，上新闻，一举一动在公司筛选之中。

有一天，C说，“我总觉得，我们跑了，跟白跑一样，最后还是扼杀在最后发布的那一刻，咱俩一没资金，二没地位的，真的能把新闻干好吗？”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只好笑笑说，“可能，以后会好吧！”

钟南山指出疫情严重性的那天晚上，我跟C同事都离职了，并非我们都不喜欢报道，而是，传递正确信息，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29号，还在公司的另一同事告诉我，合作单位方案的执行，并没有A总口中所说的那样容易，所谓几十家单位，其实最后上稿量只有冰山一角。

又想起A总说的那句话，从事文字工作者多半个性鲜明的反叛者，今年夏天，还会有许多踏入社会的“反叛者”走向他们理想中的新闻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