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亮《米糕》
米糕
中秋将至,家家月饼飘香,但我和儿子却更钟情米糕。
每每做米糕时,儿子就会叽叽喳喳地围在身边,妈妈我来称面,我来搅伴,我来晒花(在盛装米浆容器上晒上葡萄干或枸杞之类装饰点缀)……当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米糕出炉时,儿子大声欢呼着:“米糕真香啊!我就喜欢这个味道,有妈妈的味道!”确实,那也有我熟悉的味道……
“米糕,卖米糕喽!”的吆喝声,在我孩童时觉得那是最动听的声音!对!,那是我爷爷一村又一村叫卖着米糕。
爷爷奶奶说,他们也记不清楚是从什么年代起会做米糕的。但从我记事起,爷爷奶奶每年夏初就开始清洗锅炉、石磨、欧子碗(方言,比吃饭的碗稍小一点,用来盛装米浆的容器)开始做米糕。
早上七八点时,奶奶淘洗好大米,浸泡约六七个小时后,我们俗称泡米。下午三点这样,爷爷开始推动石磨磨米浆,这时,我们兄妹三人早已团团围住石磨。爷爷推石磨,奶奶舀泡米放进石磨里,那石磨就在有节奏的“咕隆咕隆”的声音中转动起来。“咕隆咕隆”这磨坊咏调曲,单调却动听。
随着我们兄妹三人渐渐长大,哥哥首当其冲上阵,爷爷我帮您推磨,您歇歇;奶奶我帮您舀泡米,您也歇歇,我也不甘示弱;而年幼的妹妹,就围着石磨一圈又一圈的跑着,喊着,笑着……毕竟年岁不大,哥哥使劲推着重重的石磨,胀得满脸通红。这时,爷爷大笑着站起身来说“旺仔啊,你还要多吃两碗饭才够力气,来,爷爷帮你一把。”爷爷和哥哥一人一边扶着推把,一二一,一二一,一起使劲推着,石磨就像加了润滑油一样飞快转起来。我呢,石磨比我高出一大截,只能架上凳子,爬上凳子后再舀泡米放到石磨里。稍有重心不稳,凳子就会左右摇晃起来,奶奶赶紧过来扶着凳子,仰着头紧张地说“艳啊,慢点,别摔着!”其实心里乐开花,有奶奶在,我不怕!阵阵欢声笑语荡漾在磨坊上空。
米浆发酵到第二天凌晨四五点时,爷爷奶奶就起床生火开始蒸米糕。当时的锅灶是用土坯做的,然后支起大锅,大锅再架上三四层木屉子。我喜欢看爷爷用勺子舀满米浆分装到欧子里;奶奶就在米浆上面撒花(撒上些许芝麻);装好一木屉,奶奶就在欧子上铺盖一层薄纱(避免水蒸气形成水珠直接滴在米糕上而影响味道)后;爷爷就盖上一木屉;时不时地,两人相视而笑,顽童般地。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那就是人们常说的“默契”。
盖上第四层木屉子后,开始生火蒸米糕。我喜欢依偎在爷爷奶奶身旁等待,我喜欢闻那蒸锅上徐徐腾起的白烟带出的大米与糖发酵后香甜,那种香甜味淡淡的,却又那般独特。就这样,我常常在香气怡人中又入梦乡。
六七岁时,开始抢着帮奶奶看火。农村烧的柴草,要有人时刻替柴草,一刻也不能离开。为了快速替柴,我用木棍大力往锅炉坑里扒柴草。“哎呀!这是什么味道?”奶奶大声问到,结果一看,我的一只新凉鞋被我扒拉到火坑里烧着了。顿时,奶奶哭笑不得,我却一头扎进奶奶怀里。
约六点这样,米糕熟了,新鲜出炉。爷爷担着箩筐,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开始一村又一村吆喝着“米糕,卖米糕喽!”我和哥哥都曾跟爷爷走村串户去卖米糕。用现在的话说,我们是帮爷爷拎包的(一个布袋子,装钱用)。实际上在当年,收钱的概率是非常小,绝大部分人家是用大米来兑换米糕的。一角钱一个或是四两米6个米糕,我们配带一个定制的竹筒做的量杯,重量正好四两。
80年代初、中期,我们哪做米糕的几乎仅有我爷爷,所以每到一个村口吆喝“米糕,卖米糕喽!”就会有不少像我和爷爷一样的祖孙或妇人围着“看看今儿个米糕泡不泡(意思是发酵得成不成功),泡得大个才买。”爷爷乐呵呵的应答着“泡着呢!”而我和哥哥的乐趣更在于是否有人拿钱来买米糕,数钱才有感觉!可是,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张家李家依然都是用大米直接兑换。我和哥哥的心思,爷爷一眼望穿。卖完米糕回家的路上,爷爷告诉我们说,“万贯家财,不如薄技在身!”虽说当时,对这话不是很理解,但见爷爷哼着小调,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前面。我们兄妹擦擦满头的汗水,一前一后追上,扶着爷爷的箩筐,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爷爷去卖米糕,奶奶就开始清理锅炉,我们兄妹三人自然干得最多的就是洗欧子碗。说实在的,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洗欧子碗啦!一二百个欧子碗,洗起来特别费劲费时。每每洗时,我和哥哥就想办法开溜,只有妹妹她搬来小板凳坐着洗,倒是乐此不彼(幼小的妹妹喜欢玩水),但奶奶都有办法找到我和哥哥。为了快点儿洗完收工,我们想反正欧子又不是太脏,过过水草草了事。奶奶则很严厉的说“洗欧子碗莫马虎,虽说别人看不到,但我们自己不能疏忽!”后面慢慢才理解奶奶这话的意思,洗欧子碗,除了碗面要干净外,碗底这些一眼看不见的地方更要洁净,就像我们不光要保持脸面干净,更要保持善良的内心;现在很多人往往只注重外表,却疏忽了内心。
时到今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多年。但爷爷奶奶的石磨以及大部分的欧子碗依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