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安《耿耿星河》

耿耿星河

生活不会对你永远仁慈,但总是会在你自以为身处荒野,无路可走,无路可退时,在那一瞬间,万分巧合的某一特定时刻里,点亮你眼中黯淡的光。

那晚,你的眼睛里闪烁着万千星光。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星空。

最近的一段日子糟透了,拼尽全力做所有事情,可总是事与愿违。每天拼命工作,拼命学习,卑微地维护一段感情,结果却是,辛苦熬夜半个月的方案被毫不留情的毙掉,同事处处排挤,一年多的感情也宣告破裂。屋漏偏逢连阴雨,所有的不幸都不约而同找上门来,上帝总是愿意给我的人生多添几笔。

当我拿着被毙掉的方案从公司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十二月的上海并不比北方暖和多少,风猛烈地吹散头发,掀起衣角,不遗余力地钻进皮肤毛孔里,凉透了身,凉透了心。多年的鼻炎又犯了,鼻子像被人拧了一把,痛得眼泪一下子就溢满眼眶。抬手揉了一下鼻头,手指掠过脸颊,沾了一手的泪。没有多想,粗暴地揩去眼泪,可眼睛又一阵潮湿,天气冷,流的泪都是冰的。眼泪一直不断流,就一直不断抬手抹掉,也不出声,可眼泪就像开了闸一样止不住,寒风裹挟着浮尘吹干眼泪,两只脚毫无意识地向前挪动。感觉心里裂开了一道口子,不断被痛苦撕扯,最终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泛着汹涌的波涛席卷而来,我不想被淹没所以不断挣扎,却总是无法抽离因为始终有一股力量扯着我不得脱身。

我紧紧地捂着大衣,将被风吹的生疼的脸埋进衣领里,刷卡进站,随着拥挤的人潮挤进地铁,再被挤出地铁。再熟悉不过的流程了。最初的几个月还会抱怨人多,弄皱了新买的衬衫,踩脏了最喜欢的小白鞋,慢慢也就不在意了,弄皱的衬衫去洗手间整整,踩脏的白鞋拿湿巾擦擦,没有能力避免这一切,就坦然接受,努力适应。我出了地铁,赶上了回家的大巴,坐在后排靠窗的位子,一坐下来,头就歪在靠背上。

夜上海,是浪漫的象征,各种霓虹灯闪烁着变换不同的字样和形状,令人眼花缭乱。临近圣诞,大型商场都张灯结彩,金色的铃铛银色的小礼盒挂在巨大的圣诞树上。小孩子站在树底下兴奋地仰着头看,踮着脚想要触到可爱的小礼盒。街道两边的树都挂上荧光彩条,远远看去,一片银亮,梦幻般奇妙与浪漫。

这就是上海,每天有很多人拼了命向着它奔来,当列车驶入这片土地的时候,信誓旦旦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每天也有很多人黯然离开,带着不甘与无奈看最后一眼,很快便会与这片土地再无瓜葛,过去为之奔忙的日子终将成为生命中遥不可及的回忆。这座城市每天都在进行着新陈代谢,残忍地逼迫一群人离开,可它的魅力又使另一群人迫不及待地投入它的怀抱。

我靠着玻璃,看着外面这个梦幻般的城市,想起几年前的夏天。在我的故乡,北方的小城,我站在教学楼墙上悬挂的地图前,指着版图东边的那座城市,对着镜头开心的笑着。那年高考没有考的很好,但我终究还是来了,如愿以偿进了上海的一所重点大学。填报志愿时,我只选择了北京上海两个城市,冥冥之中,几分之差,我来到了上海,便注定要与这座城市结缘。在进沪的那一天起,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扎根上海。一个没有背景家境一般的女生,想要在上海安身立命,当时的我雄心勃勃说这句话时不知道这实现起来有多难。之后的几年我为此奋斗拼搏,在所有艰难的时刻,都不说放弃,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为的就是不被迫离开。我对这座城市既爱又恨,它对我如此有吸引力,让我口口声声说要有缘再见,可下一秒又默默自动打消这个念头,说说而已的啊,既然来了,还怎么舍得离开。从小城市出来的人比任何人都希望改变命运,不愿意再回去,如父母一样领着固定薪水,毫无波澜的过一辈子。

每次和母亲通话时,我都是报喜不报忧,拧电灯泡,换水龙头,擦玻璃,洗油烟机,无所不能,强悍地过着独居生活。我多希望有能力住上自己的房子,将母亲接来,可是,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总是习惯性浇灭心底的热情。我常安慰自己,选择走一条艰难的路,就去拼命走下来,还要走得漂亮,别人可以的,你为什么不可以。因此,我总是像打了鸡血一样,重新振奋起来,一遍遍地改方案,改模型,耐着性子和客户沟通,赔着笑脸向同事请教。可今天的我,狼狈不堪,事业与爱情都一败涂地,也想着这仅仅是人生的低谷时期,总会过去,可是突然之间就感觉不再像以前那么有力量了,很累很累。

悲伤的极限原来是没有声音的流泪,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嘶吼去表达痛苦与不满,心中那点不安分的火焰早已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堆木炭,留下银灰色炭条内亮橘色的火星嘶嘶的发出无力的声响。我沉默的看着外面车水马龙,星光璀璨,仅有一扇玻璃窗之隔,却感觉是两个世界。

大巴驶上了高架,我抬眼瞬间,突然看到远方有无数颗星星在闪着光芒,明亮而温暖,连在一起汇成一条闪闪发亮的星河,和夜幕交织在一起,美丽如童话。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高高低低的高架上有很多条那样的星河,若隐若现,此起彼伏。这也同样是上海的夜晚,不同于东方明珠的举世瞩目,高架上川流不息的轿车构成的星河,也是同样的让人心醉。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车窗外的高层居民楼,一片片灯火辉煌,那是更加温暖踏实的亮黄色,千家万户的灯光在夜空中闪闪发光,我暗自想生活在这些高楼里的人们一定有着普通然而最踏实的幸福。

大巴经过锦江乐园,远远地我就看到那巨大的闪着五颜六色霓虹灯光的摩天轮,呈小波浪型的紫色霓虹轮周内是一个巨大的,如彩虹般颜色拼接在一起的六芒星。在夜幕中,摩天轮显得浪漫又神秘,在每个女生心里都会有一个地方,唯美浪漫,只愿和心上人共度时光。我不想错过这美丽的画面,以最快的速度掏出手机,将画面定格。我随后将这张美到可以做壁纸的照片发给妈妈,她回我,“有空可以去玩玩”。嗬,在母亲眼中我还是个小孩啊,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去尝试,她希望我永远开心。可她却不知道,就在这几天女儿遭受了多么大的打击,甚至到失去希望的地步了。

在大巴上的这短短十几分钟,我的心突然变得开阔起来,那些温暖的灯光属于这个城市的每一个人,不论你是拎着晚礼服的裙边穿着精致的燕尾服,朝宴会走去的上层名流还是啃着面包挤地铁为生计奔波的落魄人士,这个城市所能回馈你的就是以它的方式来给你希望,给你力量,去坚持自己的信念。上海这座城市不仅仅是成功与卓越的代名词,它是属于每一个为它拼搏的人的。

不论黑夜多么漫长,黎明始终会如期而至,在黑夜里一人彳亍前行时,千万别因为黑暗而沮丧丢掉希望和前进的动力,去看看周围的世界,高架上的那条星河,那些光亮始终陪伴着你,它们属于你,会照着你前方的路,给你温暖和力量,让你有勇气去迎接所有失败,也有信心去拥抱成功。

如果真的觉得累,不要停下来,想想身后的父母和自己的初衷,继续走下去。

致每一个为生活打拼的人:好运将如期而至,你也终究会成为万千星光中的那一点。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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