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抖穷，女抖贱

师大女生美丽有气质是全城公认的，在师大校园栅栏外的林荫道上，逢着一两个长发长裙的师大女生，那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宋良还有幸和校花汪淼淼同系，上大课都在一个阶梯教室。

汪淼淼一进大教室，即使是阴天，好像教室里也阳光明媚。冬天暖气并不暖，可是有了校花汪淼淼，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一堂课下来，讲《逻辑学》的老先生用略略沙哑的嗓音得说上两百一十个“是啊”，催眠效果惊人。他也不管下面的两百个人睡不睡，照本宣科，仅以“是啊”做调剂。

男生不是逃课就是睡觉，或者躲出去抽烟。女生在下面偷偷织围脖儿，雪白的大棒线，送给男朋友扮许文强。有的拿一本小说看。有的练字。有的写中国近现代史作业。有的写情书。记笔记的不超过五个人——记了也白记，都在书上写着呢。

有几次宋良有幸坐在校花附近，有一次正坐在校花前面，只觉上课时脖子后面有一团小火苗在呼撩撩着着，烤得人心暖洋洋的，好像数九寒天外面也开化了。这位置，怎么能睡觉逃课呢？就是听“是啊”也是如沐春风啊。那些睡觉的家伙，都是因为和校花坐得远嘛。

宋良心里美不滋滋的，中午吃的素炖豆腐也像回锅肉，不饿，不冷，不困，两眼放光，人精神得不行。

忽然，宋良感觉校花汪淼淼的手指轻轻触到了他的后背。后背那一小片肌肤马上木了。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微微转过身，侧脸望向汪淼淼。那一双水汪汪的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立马成为让宋良深深陷落的城池。而汪淼淼纤纤玉指上，举着一只万般金贵仿佛闪闪发光的小纸条！

宋良现在不止后背有一小片木了，他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大教室的空中来，全身几乎都不会动了。克制着，克制着，他接过汪淼淼手上的纸条，眼里顿时汪了一汪泪！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校花送情书给人了啊！

颤抖着手，宋良打开纸条，只见汪淼淼用阔大的行书在上面写道：“老宋同志，请你不要再颤抖了好不好？”

宋良忽然醒悟，上课时他跷着二郎腿一直在抖，一刻也没停过。阶梯教室的桌椅是连排的，后面的桌子还是连在前排的椅背上。他一抖动，汪淼淼就没法练字了。

抖腿的动作由来已久。以前吃饭时，乘车时，和人坐着交谈时，他都不自觉地抖动。这已经成了不自知的习惯，也不是没被人提醒过，他被老妈说成是狗改不了吃屎没个治了。现在，他窘到想找个山顶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唉，平生第一次收到美丽女生的纸条，却是这个内容，真是坷碜死人了。

那以后，宋良上课时都坐得离校花远远的，而且他再也没抖过腿。一想要抖腿时，那难堪的一幕就现于目前，马上就没了抖的冲动。

再后来，听人讲：“男抖穷，女抖贱”，改掉抖腿坏毛病的宋良后来果然没受穷。工作之外开一家蒙古大馅饼店，既给没有工作帮忙打理的妹妹找到了饭碗，生意也红火。看来抖腿的坏习惯真是越早改掉的越好。

每当遇到抖腿的人，宋良都不得不为自己是个文明人替人家缺乏修养而感到难堪。校花汪淼淼嫁了副省长的公子，当然宋良和同学们都认为，她的美貌和才华值得得到一切。毕业二十多年，几次同学会校花都没能前来，她跟着做外交官的先生旅居海外，很多年不曾回国了。

二十多年来，宋良确是一次腿也没有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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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陆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