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知更鸟。我猜很多人都认识lululemon这个来自加拿大的品牌。这家公司创立于1998年,以瑜伽服发家,后来扩展到其他运动商品。Lululemon以良好的品质,和昂贵的价格,成为瑜伽服的顶尖品牌之一。很多瑜伽爱好者也以拥有一条lululemon的明星产品:价格120刀(国内一般定价850元左右)的瑜伽裤为荣。
不过这篇不是打广告哦,而是今天给大家介绍的这起案子,就发生在lululemon一家美国分店,起因就是一条瑜伽裤。
(本文字数:11,649)
案发
2011年3月12日星期六早上8点不到,瑞秋·欧特利(Rachel Oertli )已准备好上工。她是lululemon在马里兰州贝塞斯达(Bethesda)购物区分店的经理。
开店门时,欧特利诧异地发现店门并没上锁。她以为有同事提前到了,进门走了没几步,眼前却一片狼藉,衣服等商品、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而店的后头亮着灯。她朝里面喊了一声,听见了微弱的呻吟声,便马上退到店外头。
(案发现场:倒地的人体模特)
这天,隔壁苹果店将发布第二代iPad,一大早店外已经大排长龙,都等着10点开店购买新品。欧特利用手机报案后,请队伍里离她最近的一个男子陪自己一起进入店里。
该男子独自走到店后方的员工休息区,看见一个人俯卧于地,一动也不动。他高声喊着让欧特利报警,接着又看见另一个人仰躺在厕所的地板上,手脚被捆绑,双手举过头,貌似仍有呼吸。
警方很快便赶到了现场。经欧特利指认,这两个受害者都是lululemon的销售代表。杰娜·默里的脸朝地面,身下是一大滩干涸的血迹,已没有生命迹象,而布兰妮·诺伍德昏迷不醒,立即被送往医院。
贝塞斯达毗邻华盛顿特区的西北边,2011年人口不到6万,是个治安一向良好的高端居住区。这起罕见的命案上了当地媒体的头条后,恐惧立马散播开来。
两颗耀眼的星
在德州长大的杰娜·默里,1980年生于中西部的堪萨斯州。
(文武双全的杰娜·默里 Jayna Murray)
她来自一个完整、充满爱的家庭,父亲、哥哥都从军。案发时,哥哥在伊拉克担任军方律师。
(从左到右:默里的哥哥、母亲、父亲)
从小到大,默里都是个出色的运动健将,特别是田径项目。高中时的她,掷铁饼成绩创下了当地记录。
除了体育,默里的学习和工作也很顺利。在乔治华盛顿大学念本科时,她到西班牙交换学习了一年,毕业后进入一家大公司担任销售代表,让她得以到处旅游看世界。工作了三年后,她回到学校进修。
案发时默里30岁,一边在lululemon打工,一边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双修商业管理和传播媒体学硕士学位,几个月后即将毕业。写硕士论文时,她选了公司的商业模式作为题目,并决定毕业后留下来工作。尽管如此,这个工作对她而言只是一个跳板,让她为下一个更大、更高的目标做准备。
乐于学习、不断提高自身水平的默里,是个完美的员工。有媒体称,她极有可能升迁,成为分店经理的接棒人。同时,她决定留在公司后,与同事主管们相处融洽。“你问每个女孩,她们都会告诉你,我最好的朋友是默里。”她性格热情,时刻充满活力,热爱生活与冒险,最喜欢的户外活动是高空弹跳。
(高空中的默里)
母亲这么形容默里:“人们总是特别注意、提起她的微笑和拥抱。无论她认识你多年、或几秒钟,她都会这么招呼你。她希望让别人感到舒服、开心。”
另一个受害人是诺伍德。她于1982年生于西岸华盛顿州一个小镇上的大家庭,是9个孩子其中的一个。
(运动明星:布兰妮·诺伍德 Brittany Norwood)
父亲经营小生意,家境虽然不富裕,但勤勤恳恳、脚踏实地。诺伍德的兄弟姐妹们大多有本科学历,从事工程师、管理顾问、医疗工作等职业。
案发时28岁的诺伍德聪明风趣,性格温和愉悦、对人很好。和默里一样,体育也是诺伍德的长项。她高中时加入足球队,表现亮眼,是一个非常有技巧的防卫球员。毕业后,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给了她一纸合同和全额奖学金,让她在校队里踢足球。
为了追求理想,诺伍德横跨美国,来到纽约,可她却因故未能完成学业,也没有继续踢足球(我后面会提到)。
后来她辗转来到华盛顿特区,在姐姐家附近住了下来,并在华盛顿威拉德洲际酒店找到工作。她从酒店前台干起,很快便得到升迁, 管理VIP客户。
(图示:华盛顿威拉德洲际酒店)
虽然这是个好工作,却不在诺伍德的职业生涯规划里。她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私人健身教练,而选择留在华盛顿特区,是为了在这个竞争激烈的行业里,透过慢慢耕耘来建立人脉。她长远的计划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健身中心。
2010年,她进入lululemon,在乔治城(一个高端商业住宅区)分店负责销售。对于lululemon,诺伍德是个理想员工:她对体育有着不可名状的狂热,各种项目她都喜欢。同时,她对所有的事都感兴趣,很适合接触顾客。
2011年2月,诺伍德转到案发的这家贝塞斯达分店。这里离华盛顿特区并不远,一趟地铁就到了。
这两颗前途灿烂的新星,到底遭遇到了什么?
受到攻击
所幸诺伍德的伤势并不严重,送医不久后情况便稳定了下来。一见到警察,她立刻问了默里的状况,并在得知她的死讯后痛哭不止。
她向警方供称,前一天晚上她和默里一起值班。大约9点时她们关了店,9:45分锁了门后,默里驾车离开,她则走路到地铁站。
(贝塞斯达地铁站)
到了地铁站她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钱包留在店里。由于地铁卡在钱包里,于是她问了另一个同事默里的手机号码,拨了电话给默里,问她能不能回店里一趟,开门让自己进去拿钱包。这时是9:51分。
诺伍德转来这家店才3个多星期(部分报道称6个星期),比较资浅,所以没有店里的钥匙。电话那头的默里称自己也把手提电脑忘在了店里,便答应了。
诺伍德先到,便在店门口等着,不久默里也到了。她把车子停在店门口,开了店门,和诺伍德进入店里,却怎么也找不着诺伍德的钱包。默里于是拿出自己的地铁卡,让诺伍德先用,隔天再找。
这时,在员工休息室的她们受到了袭击。
根据诺伍德的供词,她们忘了锁上店门,而两个蒙面男子尾随她们进入店里,从后面袭击了她们。
(案发现场)
从他们的声音听起来,诺伍德认为两个都是大约20多岁的白人。攻击她的那个身高约165厘米,攻击默里的男人比较高,大约183厘米,都是中等身材。他们都戴着手套与滑雪面罩、穿着一身黑、满嘴脏话。
高个子拽住了默里,殴打她的头,将她打倒在地。
矮个的一把抓住诺伍德的头发,先让她把收银机和保险柜里的钱放进他的后背包里,接着便把她拖到厕所里。在那之后,她就没有再见到默里了。
(案发现场)
矮个儿用扎带捆住了她,接着开始“折磨”(诺伍德用的字眼)她。诺伍德认为,矮个儿的目的只是要凌虐她,所以她的伤才没那么严重,但却很痛苦。过程中她频频哀求他住手。
诺伍德称,矮个儿威胁要割开她的喉咙,让她就范,接着便听见他拉下裤子的拉链,同时割开她一部分的裤子,在地上强奸了她。在这之后,矮个儿离开了一会儿,不久后又回来,拿着一个店里的木头衣架,对她实施性虐待。
这期间,她不断听到默里在员工休息室另一头高声尖叫求救。但随着时间过去,求救声越来微弱、间隔越来越长,最后停止了。矮个儿把她拖到默里那儿,将她丢在默里身上,嘴里嚷嚷着“你很幸运,死的不是你”之类的话。两个男人笑了起来,告诉诺伍德,他们决定饶她一命,因为“she was fun to fuck”(法律文件里的记录)。接着他们将诺伍德从默里身上抓起来,丢回厕所里。诺伍德昏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晨被发现。叙述过程中,诺伍德情绪非常激动,一边哭一边全身发抖。同时她也非常自责,认为默里遭遇不幸,完全是因为自己把她叫回去开门。根据诺伍德的供词,警方马上进行调查。他们首先清查了当地滑雪面罩的销售去向,同时公布了两个嫌疑犯的特征,向民众提供了15万美元的悬赏。当地民众吓坏了。他们无法想象,竟然有两个杀人犯在这个美丽高雅的富裕小城里来去自如,于是不遗余力地协助警方寻找这两个蒙面男子。很快地,一个符合诺伍德形容的可疑人物出现了。这个男人叫基斯·洛基特,是个高个子黑人流浪汉,平日酒喝得凶,有抢劫、攻击斗殴、持有可卡因、扰乱秩序等犯罪记录。他平日总是和一个好友在固定地方出没,这朋友恰巧比他矮一点。案发后,两个人都不知去向。警察后来在医院里找到他,也在他身上找到不属于他的血迹。原来他和他的矮个朋友那晚联手在10公里外与人打架,为他俩提供了不在场证明。隔壁苹果店门外的监控器也捕捉到了两个可疑男子的身影。如诺伍德所形容的,他们一高一矮一身黑,在案发当晚11:07 从Lululemon店后方的小巷弄快步走过。依照诺伍德的供词,她们在10点过后不久被攻击,在作案后于11点左右离开,这个时间点是符合的。可后来证实,这两个小伙是附近一家餐馆里的服务员,每天下班后穿着黑色制服走同一条路回家,与命案一点关系也没有。警方没有找到疑嫌犯,可其他让人纳闷的线索却一条接着一条地出现了。警方初步判断,这是一起因抢劫意图而引起的强奸谋杀案。但是,诺伍德与默里差距甚大的伤势却令人不解。媒体对诺伍德伤势报道不一,但都不严重,大多是皮肉伤。最严重的应该是额头上一道尖刀划伤的口子,缝了几针。此外,她的胸口、双腿、胳膊等也有几处划伤,腹部有擦伤,而这些伤口大都是直线,且深度相同。这表示攻击发生时,她并未因痛苦或恐惧扭曲身体,所以伤口切割平整。诺伍德的裤子在胯下处被刀子划开、撕裂,貌似遭到性侵。在医院里休息不久后,她恢复得很好,出院回了家。可体检报告证实,诺伍德和默里都没有被性侵。相对于诺伍德的轻伤,默里不但伤势致命,而且死状凄惨。她全身有至少331道可辨识的伤口,不包括那些重叠的部分。大约200道集中于严重瘀伤的脸部、头部和脖子,其余的131道则落在前胸、肩膀、胳膊和躯干,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她的上半身,简直是体无完肤。头部的伤势特别严重,集中了超过100处伤口,造成头颅8处(部分报道称13处)裂开或塌陷。同时,双手和胳膊上的107道防御性创伤显示,她与攻击者曾爆发一场激烈的肢体冲突。从那些混乱的伤口式样来看,法医判断至少有5种凶器:榔头、刀子、扳钳、绳索,和美工刀。这些工具是店里的,平日都收在工具箱里,此时却四处散落在案发现场,打开的工具箱已半空。另外,实木衣架,悬挂商品的金属挂钩,和用来固定人体模特的夹子等都被发现沾了血,甚至人体模特也被拿来殴打受害者。法医认定,这五花八门的凶器里,钝物打击造成了232道伤口,而99道则是由尖锐物品所导致。相较之下,默里的重伤更像是针对性的。或许她是被攻击的主要目标,而诺伍德只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点与时间?如果是临时作案,劫匪怎么知道店里有工具呢?一般工具箱不会摆在显眼的地方。要不劫匪知道有工具、摆在哪里,要不劫匪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地寻找作案工具,但两者都不合常理。动机若是抢劫,劫匪多半是拿了钱和财物便尽快离开。而两人都未遭性侵,因此劫色也不是动机。若是事前预谋的仇杀,嫌犯怎么知道两人下班了又折回?难道诺伍德跟他们是一伙的?如果是,这不但可以说明他们为什么没有杀害诺伍德,也能解释他们似乎对店里的状况了若指掌。案发现场有两双鞋的鞋印,一双属于诺伍德,另一双是14码男运动鞋。警方一开始认为,那双大码男鞋属于嫌犯之一,但这双鞋印却没有离开的痕迹。难道,嫌犯在离开前脱下了鞋子,光着脚或穿着袜子走出去的?那双大码男鞋很快在现场被找着了,可店经理欧特利称,这双鞋子是给客人试穿衣服时搭配用的,平日就摆在试衣间。如果嫌犯为了不留下证据,在作案时穿了店里的鞋,那么他应该很清楚店里的状况,才知道有这么一双鞋可以穿、摆在哪里,特别是店里并没有卖鞋。检验报告出来后,警方还发现一条奇怪的线索。这两双鞋子内侧底部的血迹显示(图中画圈处),同一双带着血的袜子曾进入了这两双鞋,把血染上了鞋垫。这是同一个人穿了这两双鞋?
案发隔天,欧特利到店里时并没有看见前晚默里停在店门口的车。一开始警方以为车被嫌犯偷了,可几天后,车子被发现停在三条街外。是谁移动了车子?检验报告指出,车子里多处沾染了默里和诺伍德的血迹,这表示车子是案发后被移动的。警方推论,嫌犯在作案后开走了车,而那些血迹是嫌犯带上车的。但是,他们在车后座上发现一顶棒球帽,帽子的内侧中间部位检验出了诺伍德的血迹。这个位置恰巧是诺伍德前额受伤、需要缝补的部位,而这顶帽子后来也被证实属于诺伍德。3月16日,警方约谈了诺伍德,问她是否认得默里的车。诺伍德答称,她见过一次,但没有搭过。两天后,她主动改变了说辞,称车子是她移动的。那晚,矮个儿歹徒威胁她,让她在十分钟内将车子移开,再回到店里。如果不照办,便到她家去杀了她。她的包包里有一份印着家中地址的电费账单。于是她照做了。她声称,路上她见着一个巡逻警察,却因害怕而不敢求救。那时,诺伍德还不知道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不知道警方已经知道她并没有被性侵。一开始,警方只是因无法合理推演案情而纳闷。可随着调查的进展,警方逐渐怀疑起诺伍德,以及她那些与其他线索对应不上的供词。另外,案发当晚,隔壁的苹果员工其实听见了奇怪的声响。三个员工和一个保安加了班,为隔天新产品的发布活动做准备。其中,简娜在10点后不久听见了隔壁(lululemon店方向)传来大声喊叫的声音,貌似女人在争吵。一开始是尖叫声,接着是类似重物拖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搬很沉的家具,从屋子的一头拖到另一头,以及咕哝声。接下来是重物落地声、还有哀嚎、大喊、以及呻吟。尽管不是很清楚,但简娜确实听见,一个女人喊着“Talk to me. Don't do this. Talk to me. What's going on?" (大家接着看便会了解为什么这部分我保留了原文)接下来是嘶吼以及哀嚎。最后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上帝帮帮我,请…帮帮我。”简娜向一起加班的同事,包括经理里卡多,提了这件事,还让保安过去看看。媒体对于到底有几个苹果员工听见了这些声响,以及它们发生的顺序有不一致的报道。以上的叙述,我采用了质量较高的深度报道,同时与法律文件交叉对照而来。有一点倒是很一致:所有的媒体都报道他们听到的是两个女性的声音,没有男人。苹果店经理事后在法庭上称,他当时认为那些声音是私人事务,可能是某人刚得知一个坏消息,而另一个人试着让她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保安则认为,那些是商品翻倒的声音,便没有理会,继续在iPod上听音乐。简娜在11点左右离开,而他们最终没有报警。至此,警方已掌握充分的证据,足以完整地推论案发经过,但他们并无法直接证明,供词漏洞百出的诺伍德是凶手。侦讯室里,无论警方怎么问,诺伍德就是矢口否认。最后警方把诺伍德的哥哥克里斯和姐姐玛丽莎带来,希望家人能够让诺伍德放下防备。警方在诺伍德的兄姐面前摊开他们掌握的证据,玛丽莎崩溃了。为妹妹担忧的她情绪非常激动,便暂时离开了侦讯室。根据警方的录影,当侦讯室只剩这对兄妹,克里斯坐在诺伍德身边,平静地问是不是她干的:3月18日案发一周后,诺伍德被逮捕,并以一级蓄意谋杀被起诉,震惊了当地社区。这一个星期以来,大家都在帮忙寻找那两个男人,同时给予诺伍德和她的家人很多支持与帮助,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谎言。一时间,大家的心理和情绪很混乱。检察官认为,那晚她们各自回家后,诺伍德用钱包遗留在店里的借口,把默里骗了回来。回到店里五分钟内,诺伍德趁默里不注意,从背后袭击了她的头部,开启了一场检方称为“残忍、冗长的攻击”。法医在法庭上说明,案发现场多处而混乱的血迹是由一场激烈的攻击造成的。地板上大把的头发,以及整片的血迹,显示默里曾被拽着头发拖行。喷溅在墙上、高度将近2米的血迹,则来自多次猛力地刺、戳、捅。诺伍德用各种工具不断反复猛击默里,导致头部伤势最重,头骨多处破裂。最后,诺伍德还勒了默里的脖子。部分报道称,尸体被发现时,脖子上有一圈绳索。一开始,站着的默里试着防御,但由于遭到埋伏,处于下风的她面对一连串暴力击打,逐渐无力抵抗,慢慢地蜷伏、最后倒在了地上。这场攻击的暴力程度令人感到惊恐,相当于每3秒就制造一个伤口,时间长达20分钟。最糟的是,法医认为从头至尾默里是意识清醒的,直至最后致命的一击。这一刀从脖子后插入,深至脊椎,使头颅与脊柱脊髓断裂。法医称,这个部分的脑主宰许多主要功能,受到这一刀攻击之后,默里不但失去抵抗的能力,也活不了多久了。默里死后,诺伍德将现场布置成劫匪袭击的假象。她换上那双14码男鞋,循着默里的血迹制造脚印,把收银机和保险柜里的钱拿走,最后给自己身上搞了一些伤口和淤青,割开裤子,声称自己被性侵。法医还指出,从她额头伤口血流的角度来看,她当时是站着,而并非如她所声称的,躺在厕所地板上被攻击时发生的。此外,从血迹模式来判断,诺伍德并不是在厕所里被攻击的。虽然诺伍德被发现时,躺着厕所里,地上有血迹,但检验报告显示,她的背部和衣服并没有沾到地上的血迹、或被渗透。这表示,她是在血迹干涸之后躺下的。血迹干涸之前,她先将默里的车开到几条街之外,并在车里坐了一个半小时,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办。当晚凌晨时分,一个巡逻警察目击了默里的车,以及一个坐在驾驶座的女子。之后,诺伍德走回店里。在厕所躺下后,她用扎带先捆住自己的双脚,再套上自己的双手,用牙齿固定、拉紧后,高举过头,等着第二天早晨被发现。扎带是店里平日整理货物时常用的,就摆在工具箱边上,而她手上的扎带上则检验出了她的唾液与咬痕。可这一切都是警方的推论。真相是什么无人知晓,因为诺伍德始终拒绝谈论。而且,动机是什么?诺伍德与默里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下手这么狠毒?警方认为,诺伍德对默里下毒手是为了阻止她向公司泄露自己的秘密。那晚打烊时,她们照惯例相互检查了彼此的包包,但默里在诺伍德的包包里发现了一条标价120刀的瑜伽裤,标签还在上头。诺伍德称,她是向同事Nwakibu购买的,但Nwakibu并没有给她开收据。默里当场打电活给Nwakibu,Nwakibu否认了这回事。于是,默里直白地戳破了诺伍德,称这是窃盗。诺伍德不希望默里向公司报告此事,于是用取钱包的借口,把默里喊回来,希望跟她谈这件事。这不是诺伍德窃盗第一次被发现了。事实上,她是个惯犯,媒体报道了她多次窃盗和说谎。小时候,诺伍德的姐姐曾看顾邻居家的小孩,而诺伍德趁机偷了这个邻居的钱与珠宝。高中时,她也偷过足球队友的财物。上了大学后,她仍然执迷不悟。她的大学足球队友Yust 称,“她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但后来我们闹翻了,因为她偷我的衣服和钱。”她的行径众所皆知。另一个大学足球队友梅根·希利称,“队上的其他女孩儿告诉我,看好你的储物柜,锁上它。大家都知道她(诺伍德)会偷东西。”诺伍德的前男友曾向法院申请一份禁止令,限制诺伍德靠近他。他控诉诺伍德盗窃他现任女友的财物。他称,他们在一起时,诺伍德曾偷过他的东西,还打过他、朝他扔东西。还有一回她去了发廊,让美发师编了一头头发,付钱时嚷嚷着发廊里的人偷了她钱包里的钱。尽管她声称会带钱来付账,事后却在社交平台上将那个美发师从联络人名单里删除。诺伍德的上一个工作场所曾数次丢失现金,而每次值班的总是诺伍德。此外,私底下大家也窃窃私语着她偷窃同事的钱、昂贵香水的传闻。案发那晚,如果她灭口是为了掩盖自己偷窃的事实,那其实也是徒劳,因为在她动手之前,默里已经打电话告知店经理欧特利了。欧特利向警方称,那天晚上,默里一上车便打电话告诉她这回事。欧特利告诉默里:“这件事我们明天再处理。”根据警方调查,案发前店里发生好几次商品短缺,同事们已经怀疑诺伍德盗窃,但没有直接证据。主管们曾经讨论过要不要安装隐藏式摄影机来监视诺伍德,最终却没有这么做。只是,一旦她被发现,公司已经准备好解雇她。检方的这些推论以及相关证据,最终并没有成为呈堂供证(这与证据法有关,先不讨论),但这并不影响审判过程和结果。辩护律师并没有否认诺伍德杀人的事实,而是试图说服陪审团,这是激情杀人,而非事前预谋。激情杀人属于二级杀人,刑责最多是30年的监禁,15年后便可申请假释。经过8天的审判,陪审团仅仅用了一小时便判她一级蓄意杀人罪名成立,终身监禁,不得假释。审判期间,诺伍德含泪向受害者家属道歉。法官称,她犯下的罪行是人性黑暗面的范例,还称她在犯案过程中有太多机会做出不同的决定:“每一次举刀砍下之后,你都可以选择停止。”2012年1月27日,宣读判决时,她向法官求情,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假释的机会。她称,这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父母和家人,让他们有点希望。但法官不为所动:“许许多多的人来到这个城市,独自打拼,没有家人的支持,也缺乏各种条件。你有家人的支持,也有很好的工作机会,却犯下这样的错误,这完全没有借口。”法官也批评了案发当晚听见异状、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苹果员工。2014年狱中的诺伍德提出上诉,希望重新审判,但申请被驳回。有外国网友提出,她的作案动机或许夹杂了对默里的嫉妒,或认为工作环境不公平等。对于默里,诺伍德或许也有点嫉妒,但华盛顿特区和贝塞斯达是精英聚集地,诺伍德在大酒店里管理过VIP客户,她知道自己只是这个大池子里的一条小鱼。在美国,种族歧视几乎是必然的,而其他方面的不公平在职场上到处可见,不过这些对她的影响都不大。跟其他许多家庭破碎、教育低的非裔同胞比起来,她家境虽不富裕,但给了她良好的成长环境,体育天赋更带给她很多白人都望尘莫及的机会。我认为,是诺伍德的防卫员性格,加上两人本就很生疏的关系,导致了这场致命冲突的爆发。诺伍德的大学足球教练曾评论,她身怀着所有优秀防卫员都具备的特征之一:“宁不赢、绝不输”。诺伍德离家到纽约去上大学后,在足球场上表现得更优异了。她在2001、2002年屡屡获奖,得到不少媒体关注,还曾在某一球季被称为“最有价值防卫球员”。2002年球季,她的教练称赞她勇于竞争、毫不退缩,也上了报。但是,2003年她却因数起窃盗的控诉突然辍学(部分报道称是退学)。足球队的队友以及她的室友都是受害者,虽然没有人起诉,但她被迫离校,奖学金也丢了。换句话说,诺伍德为了窃盗这个坏习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学业、足球选手的前途都没了。这必然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好不容易,她来到华盛顿特区,并在这里安定下来。这个大城市没有人认识她、不知道她的过去,直至案发前,一切都很顺利。2011年2月,诺伍德转到了贝塞斯达分店。她很可能是为了找新工作方便,而申请转到这家分店的。案发时,她已经向一家健身中心提出工作申请(根据法律文件,她向警方声称,自己已经得到了那份工作),职位就是健身教练。这家健身中心就位于lululemon贝塞斯达分店附近,在那条路上的转角上。眼看自己计划、努力已久的目标即将实现,但这起由一条瑜伽裤引发的意外却半路杀了出来。这不仅是辞职、或被解雇这么简单,而是等同于她在华盛顿地区奋斗得来的一切,变得岌岌可危。雇主在雇用新员工之前,一般都会做背景调查,包括联络前雇主,询问对这个员工的评价、员工的工作表现、与大家的共事情况等。诺伍德的新雇主若得知她在lululemon的窃盗事实,她大概率得不到这份工作。就算她如愿得到新工作,心里也会惴惴不安。Lululemon的业务与健身中心息息相关,公司顾客常常就是健身中心的会员,天天在健身中心里,与旧客户甚至老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一个隐患。她必须每天担心着,要是有一天新公司知道她的过去,这些年的成果可能便付诸流水了。那晚她把默里喊回来,很可能是为了阻止她告状。所以,当默里不肯透露自己是否已经告诉经理时,她很急切地对默里说“talk to me!Don’t do this!”。当这场讨论演变成争执,也引发过去的阴影在那一瞬间重现,并紧紧地纠缠她。担忧、恐惧、悔恨、焦虑等所有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情绪激动的诺伍德终于失去了理智。另一种情况是,诺伍德没多说什么便开始对默里动手。默里为了求她住手,便对她喊“talk to me!”试图借着对话来安抚她。但失去理智(或打定主意)的诺伍德已无法回头,直到默里倒下、断气,她才恢复理智,望着默里的尸体,一时间惊慌失措,呼喊上帝的帮助。从默里遭受的暴力程度来看,诺伍德作案时的情绪十分激动。但当所有平时被压抑的情绪化为暴力、被发泄后,她大概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兽性战胜了一切,而自己竟如此疯狂地毁灭了一个同事。所以,当警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神情木然地回答了:“我不知道。”另外,尽管默里和诺伍德对人都很热情、友善,但两人关系并不好。我认为,这点或许也影响了案情发展。默里性格活泼外向,社交活动丰富。她的母亲称,女儿经常跟这个那个朋友吃饭、看电影,不过,从来没听她提过诺伍德。这表示,她们下班后不一块儿玩。我前面提到,案发当晚,诺伍德还是问了另一个同事,才知道默里的手机号码。部分媒体报道对此的解释是,因为诺伍德才刚来几个星期,她们还没有时间对彼此熟悉,所以两人关系一般,仅仅是同事。曾在华盛顿特区和马里兰住了将近两年,我观察到,在这里要搞好关系是分分钟的事,几个星期已绰绰有余。这个充斥着外来者、建立人脉胜过一切的城市,大家都乐于维持一种社交层面上的往来,除非你的资历不被看上眼。但默里对于诺伍德,更多的是一种潜在的排斥,特别是当她和其他同事开始怀疑诺伍德的窃盗行为之后。媒体报道称,默里的家中成员对于是非对错,区别得很清楚。这种鲜明的立场与态度或许与她来自一个军人世家有关。她的爷爷、父亲、叔叔,和哥哥都从军。案发后,默里家人第一时间对媒体记者称:“我们对司法系统完全信任。”如果那晚,面对焦虑的诺伍德,默里能够给予一点安抚、甚至(对实际情况其实没有什么影响的)安慰,例如“不要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或许诺伍德的情绪不会持续升高。可是非分明的默里大概率是不想理会她。其实她并没有错,只是此时,诺伍德的情绪已冲破临界点,误认为默里即将一手摧毁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人生。事后,公司制作了一块长数英尺的彩色玻璃窗,嵌在分店的墙上,五彩缤纷的玻璃上有个马赛克拼字“Love”,作为对默里的纪念。2017年,这家分店迁移到附近,由于这片玻璃与新分店的装修风格不协调,公司便把这块玻璃窗送给了默里的哥哥。默里的哥哥以她的名字设立了一个基金会(the Jayna Troxel Murray Foundation),提供奖学金来纪念默里。“莫因小恶而为之”的道理,大家肯定很熟悉了。最后我想说下,惯窃除了是一个道德瑕疵、违法行为,它很可能也是个心理疾病。当我们意识到自己的某个行为有问题,却始终无法控制、改变自己,这可能反映了某种心理缺失在现实生活中找寻补偿。当这个行为严重地影响了自己或别人的生活,可以考虑寻求专业人士协助。https://caselaw.findlaw.com/md-court-of-special-appeals/1699427.htmlhttps://www.owltail.com/people/k3zKm-brittany-norwood/appearanceshttps://www.cbsnews.com/news/killer-appeals-lululemon-murder-conviction/https://www.cbsnews.com/news/woman-gets-life-sentence-in-md-yoga-shop-murder/https://www.theatlantic.com/national/archive/2012/01/brittany-norwood-lululemon-killer-life-no-p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