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风虎 | 新邵散记
新邵散记
新邵地处湘中，山多林密，隶属于邵阳。北衔涟源冷水江，西接隆回，东连邵东 ，资江横贯全境，有人口八十余万，物产极为丰富。
新邵人自古尚武，兼具永州人的狼性和湘西人的匪性。有这么一种吹嘘：一个新邵人发起火来，可以单挑两个东北人，五个上海人。当年曾国藩就是靠着这样的湘军，所向披靡，挽狂澜于即倒，将席卷天下的太平军风吹云散，保住了大清摇摇欲坠的基业。就连石达开这样的军事奇才，也落了个兵败被缚的下场。
新邵县城不大，有一点脏，有一点乱，但是相当的繁荣。土里土气的老铺和装饰一新的店铺拥挤在一起，琳琅满目的商品摆满了街巷。无论男女，服饰都以灰暗为主调，看不到长发飘飘，顾盼生姿的绿茶婊，也没有装纯的淑女。站在街头，可以看到美丽的资江，在烟波浩渺里，绕城而去。
新邵人不排外，他们热情好客。如果是陌生人问路，他们会很详实的告诉你，又怕你听不明白，干脆用手指在地上画起图来，最后恨不得送了你去。走在这样的街头，让你恍若又回到了多年前，正赶上盛大的庙会，那些梦中的物品又活过来了。在这样的集市，物品不拘一格，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拿出来随意找个地方摆上。吹糖人的小摊前围着几个孩子，就像我小时候的模样，拖着鼻涕，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糖葫芦，惊奇的的看着那些黏黏的糖稀，转瞬之间变成一个精致的小人儿。铁货摊前，农具小物品一应俱全，一摸就知道是铁匠炉里的东西，我最中意的是那种短柄的采药锄，还有斗笠和草鞋，可惜坐火车不让带，只能怅恨而去。一个老太太，坐在一间老铺子门口，一针一线的纳着鞋底，在她的脚下，摆着几双大大小小的棉鞋，不用说，纯手工的。一个卖菜的摊前，摆着许多个盆子，我仔细看了一下，一个里面泡了几颗青菜，一个里面居然是切好的土豆丝，想到自己蛮不错的刀功，敢情以后失业了，还可以在这里摆摊卖土豆丝。
转过街口，一个名叫《碗约》的餐饮店撞入眼睑，喜欢那句广告词：“相约在碗里，最美的味道。”我想，如果是卖唇膏，可不可以叫《唇约》？然后再套用人家的广告词：“相约唇间的滋味”。创意一定不错。一边想一边就拿手机去拍，看到门口的迎宾妹子，我点了一下头，她竟然像老朋友一样友善的笑了。把手机装入口袋，一抬头，吓了一大跳，只见一只眼闪凶光，獠牙外露的野猪头，摆在一块油布上，野猪已经被肢解，怕人质疑，干脆猪毛都不去，根根像钢针一样竖着。再往前走，围着一圈人，好不容易挤了过去，原来是一只菜蟒，有碗口粗细，八九尺长，正在沽价出售，听边上人说，这东西还能看家护院。
一个象棋摊前围了七八个人，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一群人指手画脚争论不休，棋子在棋盘上被挪过来挪过去，还没有定数。两个老年棋手都是好性情的，这才是真正的较技。我忍不住技痒，拿起炮别了步象眼。他们并不以为怪，审视了一会之后，那个老者叫了一声好，其他人也都跟着喊好，我不好意思了，赶忙溜掉。
那天是周日，广场上也聚满了人。一个看似自发的组织，在广场摆了几张凳子，几个中老年人，分别抱着两把二胡，一个架子鼓，一台电子琴，一个乐队就组成了。一个中年人用话筒大声吆喝，谁愿唱都可以出来唱，唱歌唱戏都行，我们义务伴奏，不收钱的。一个身穿猩红羽绒服的女人一点也不扭捏，扭着身段，咿咿呀呀的唱起了花鼓戏，可惜我一句也听不懂。等她唱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在掌声里抢过了话筒，用跑调的嗓门唱起了《忐忑》，把所有人都逗乐了。那个女人下了场，用一种很优雅的姿势站在人群里，我对着她仔细看了一眼，大概六十多岁的年龄，晚霞色的染发，白粉也遮不住脸上沧桑的年轮，但是精气神俱佳。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女人，不一定要长的漂亮，但一定要活的精彩。
一个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拖着拖把杆，拖把杆的头上用电线扎着海绵，这一定是他的毛笔了，边上一人提着一个金龙鱼的油壶，傻傻的站着，油壶在半中腰开了一个洞，里面装了一些水，壶嘴上栓了一根绳子，这就是他的墨盒。只见他也不拿腔做势，提起笔刷刷的写了起来，不一会一行斗大的行书，龙飞凤舞的呈现在眼前。边上一个老者说，你都写的啥狗屁字，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也不恼，一边笑，一边继续写，边上有人夺了他的笔，在地上写了起来，他就站在那里看。也许这里的许多人，都没有领略过高楼大厦，纸醉金迷的奢华，但是他们快乐和满足的神情，让你不由得不羡慕。
我曾经参观过本地的民居，进了房门，家家都在迎面的墙上镌刻着祖宗的牌位，稍下一点，才是余庆堂，就是土地神的牌位。逢年过节，必上香敬拜。他们不知有基督，也不知什么全能神。剖析一下，土地是神，为什么会排在父母之下？像基督那么强的台风，为什么就吹不开楚人的门户？答案很简单，他们既不愚忠，也不愚昧，能干、务实、认真、是他们的秉性。在当地我听说过这样的事，本地人乡情很重，每当谁家有事，家家都去帮忙，礼钱很重，一般一次二百。如果谁家忘了或者刻意不给，过了事之后，主家会上门去讨。新邵人的可爱和认真可见一斑。
古语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语说：“一部中国现代史，半部湖南人的奋斗史。”站在这片神奇的土地，我忍不住深情的说：“湖南，我真的喜欢你。”
卢风虎，男，笔名夜雪，祖籍河南渑池，70后农民，草根写作者。一边打工一，边写作，有散文、小说、诗歌，二十余篇（首），见之于网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