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小语】散文原创《寂寞花未眠》||何梦婕
Q
一生要走多远的路程，经过多少年才能走到终点。梦想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慢慢实现。只要肯期待希望就不会幻灭。
何梦婕
寂寞花未眠
夜里，校园经过一天的疲惫，关上了最后一盏灯。悄悄地，谁也不说话了，只能听到风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之间，携着一片猩红的梅花花瓣，悠悠的，落到我的衣襟上。
校园北角的旧宿舍楼是一片废墟，冬天肆意地渲染涂抹，这些日子，它更显得荒凉了。旧楼坍圮了一半，墙上布满微小的真菌，乱糟糟地挂在屋檐下，酷似蜘蛛网。碎石凌乱在枯草间，东一堆，西一片，像空洞无神的眼睛呆望着没有尽头的天幕。就在风雨走廊的栏杆旁，你能看见荒凉的废墟中，有一枝红梅，红得耀你的眼睛，就在这夜里，寂寞未眠。
我只能远远得看她，她的一半身体都在瓦砾之下，只露出两只手臂，来承载她的全部生命。温度骤降的夜风，拨开了她的点点花心，满枝燃红了，像天上仙女的红丝带飘然而下，落于这废墟之上，与四周的一片狼藉丝毫不相映衬。两条棕色的长枝上滴满生命的泪水，弯弯曲曲地像天上蔓延，做出双手合什的动作，像是呼救又像是在祈祷。
命中注定，梅就要这样寂寞、痛苦得开吗？我只觉得这鲜红的魅影深深地笼罩着我的心。
忽然记起两年前似曾相识的一个冬夜，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22岁，正是满怀梦想、满怀希冀的年纪。我踌躇满志地准备在这一方教育的沃土栽种自己的花。然而第一次月考测试，我的两个班的成绩却惊人的低，每一个数字都像一道紧箍咒折磨得人彻夜难眠。人无眠，去操场上吹吹风。想起课堂上，孩子们的沉默让精心的备课变成我自编自导自演的寂寞，我只有无奈的苦笑。想起课下，要批改的作业东零西碎得躺在桌上 ，像东零西碎的瓦砾掩埋着我，只得伏案良久，如被绳索捆绑在了这小小方桌。正想着，安静的夜里微微有一阵暗香浮动，恰是操场角落里一株红梅未眠，零星的开着几瓣红色，在风中瑟缩着。
那时，手足无措的我，品尝着育人的苦涩艰难，每一步的成长浸满泪水与汗水。直到我与孩子们经过辛苦拼搏的中考，开出灿烂的花朵，交出青春的答卷时，我才感受到教育丰收的喜悦。
我思忖着，教师和梅一样，都要经历寒夜的痛苦、寂寞，才能酝酿出鲜艳的花朵。任凭城市的灯红酒绿明亮暗淡，她寂寞着；任凭繁重的工作倾泻袭来，她坚持着；任凭根根青丝渐成花发，她沉默着。年年月月，似这瓦砾下未眠的梅花，寂寞又辉煌，盛放着她全部的生命，去追逐曾经的梦想——香盈天下、红满枝头。
何梦婕
四点十分邂逅的惬意时光
时间久了，那一片翠绿的嫩叶就变得枯黄，夹在书页中，鼻子靠近嗅一嗅，总能散发出一缕淡淡的幽香。这片曾经的绿叶，放在《了不起的盖茨比》里，让我似乎又隐约看到书中闪烁着的茫茫雾气中的绿色灯光。这本全英文的书是我的珍藏，总让我想起那年在重庆，四点十分邂逅的惬意时光。
那年大二，我在大学旁边的“可颂”面包店做兼职，店面很小，但是一整面落地窗干净明亮，阳光照进来混合着新鲜出炉的面包的香味，让人心里暖洋洋的。摆得下两三张精致的桌子，常有情侣来坐坐，算是小店的特色了。还有一个特色，店主芸姐，二十八九岁，算得上重庆时尚派，高挑的身材，风风火火的重庆姑娘。她说话很爽利，客人喜欢跟她聊天，我常站旁边听她那种地道的重庆腔调。每天下午我就来跟她换班，偶尔忙碌，但多数时候一切如常，算一个人的下午时光。
每天下午四点十分，规律性出现的这个美国小伙子T-BOY，是我唯一的外国留学生客人。那张犹如黑炭的脸庞让人印象深刻，头发短短的，衣着简单，不像我接触的外国人那么外向热情，反而透露着沉稳和智慧。抹茶蛋糕是他的最爱，也许是对绿色情有独钟，也许是喜欢抹茶淡淡的苦涩味道，四点十分，我会把蛋糕放在盘子里端给他。
偶尔我们也聊聊天，更多的时候他是在看一本叫《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书。当他看得很专注的时候，不会发现我在很专注地看他。我在猜想他为什么来中国读书？而且是重庆。每天的准时出现也让我觉得很好奇，虽然他来店里坐坐的时间不长，但总能感受他那份落寞。毕竟是异乡人。
“T-BOY，你看的书讲的是什么故事？”我一边把零钱递给他，一边找点儿话题想跟他聊聊。
“美国故事······”然后说了一大串英语，我也糊里糊涂的点头。我笑着跟他说：“来了重庆，可以看点儿重庆故事呀！”
“什么是重庆故事？”
“以前有专门说重庆故事的人，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了？”他很认真的问我。
“以前重庆人喜欢听故事，下午总要去茶馆听书喝茶。”老重庆以前是茶馆遍地，茶馆多设于三岔路口，大槐树下。三五张八仙桌，一盏茶五角钱，添水不加钱。来往多走卒，常常是五六人饶桌而坐，听说书的讲重庆故事。川人号子天下闻名，说起故事也是口沫横飞。现在老重庆这一景是没有了。
“那我倒是跟以前的老重庆人一样，但是坐的是面包店。”我们两都开心得笑了起来，虽然我也不知道老重庆人是什么样子的，但T-BOY那淡然从容的样子，的确让我感觉到下午闲适的重庆时光的美好。
我自己来重庆求学，T-BOY更是远隔重洋来到这里读书，当我用自己的心靠近他的时候，我渐渐明白为什么T-BOY每天会来到这个面包小店。仅仅为了独享一个人的四点十分的惬意时光，读读他的美国故事，可以听着阳光流淌的声音静静品味自己的乡愁。
有一天T-BOY跟我说重庆的冬天比美国的家乡舒服多了，我会意地说那是当然，因为温暖多了呀。可是他却摇头说，那倒不是因为温度，而是因为树叶。他从书中拿出一片翠绿翠绿的叶子，“我家的冬天可没有绿色，绿色是一种生命和希望”，他说得很真诚，让我也觉得冬天有绿色的城市是充满了活力和希望的。
读大三的那年，我没有去面包店兼职了。走的那天，我告诉T-BOY说我以后不在这里兼职了，这是最后一天下午了。他说只要在重庆就会遇到啊，但离开时他把手里的美国故事送给了我。我也不再感伤，因为他说的对，在重庆就会遇到啊，遇到新的故事。
后来我回到自己的家乡，带走了重庆的一片绿叶和这本《了不起的盖茨比》。我把当时还翠绿的树叶夹在书中，如今再打开，树叶的边缘已经干枯发黄了。但看着这满是英文的字符，字里行间散发着回忆的香味。虽然我终究没有去读懂盖茨比的故事，但我知道这是美国爵士时代一首悲壮的挽歌，就仿佛我那曾经逝去的重庆时光一样，都在这本书中久久氤氲不散。
作 者 简 介
何梦婕，女，四川大学文学硕士，中学二级教师，执教于双流中学实验学校。2012年被评为双流区优秀新教师，2016年荣获双流区教坛新秀荣誉称号。《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成长之路新解》在“2015年度中国中学语文教学论文大赛”中荣获全国论文一等奖，《语文综合实践活动课引入大众文化的价值考量》一文在“全国教师教育学会综合实践活动学科委员会第九届学术年会”优秀论文评比活动中，荣获二等奖。执教《小小说研究与创作》一课，在“全国教师教育学会综合实践活动学科委员会第九届学术年会”优质课评比活动中荣获一等奖。愿意带着孩子们阅读美文，感受生活的美好，让写作成为生活的一种自在的姿态。
文/编辑 by 陈蒹葭
图片 by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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