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Jan.

10.2020

▽

▽

那天去赶海，出发前兴致勃勃地准备了手套和小工具，来到海边后看到礁石裸露在山脚下，那条原本铺在海面上的石路赫然暴露在砂石上，仿佛天地间一条多此一举的路。时辰未过午，太阳刚好爬上了山顶，从草木茂密之处照耀下来，洒在星辰坠泪的浅滩上多了些许斑驳树影。我们踩在小石子遍地的路上，踉踉跄跄地找寻着石缝里的贝壳。这种随海流上岸的小东西，因为贪恋礁石的安逸而未能及时回到海浪里，于是滞留于此，或成为餐桌上的佳肴，或弥留在岸边干涸至死。或许有幸运的海生物会随下一次涨潮重回湛蓝，但毕竟是放手一搏的飘渺之事，想来很少会有不期而遇的时候吧。

避过礁石上的绿色苔藓，步子落在并不光滑的石头上，一步挨着一步，低着头翻开那些似有动静的石块。运气好时可见蟹贝，运气不好便一片寂静。

说来这些蚬子扇贝可真是有趣，远远看上去仿佛遍地皆是，然而走过去一个一个地翻过来却发现只是半个残壳，又或者是满腹沙粒的死贝。总之，给到的惊喜很多，能够兑现承诺的却少，像当今世界里的渣男，惯以完美的形象给人过分的期待，实在有些面目可憎了。于是，翻找在海边的我也渐渐失去了兴致，最后干脆迎着阳光瘫坐在礁石边上，看着脚下的浪花一朵朵绽放，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海面，身旁是几个赶海的妇人。

静静地看着她们，我突然间明白了赶海为什么要叫赶海。明明是趁着退潮捡拾海货，为什么不叫“拾贝”或者“捡漏”呢？但当这群踩着水鞋，戴着套袖的阿姨们低着头走在海浪后面的时候，还真像是追赶着大海的尾巴，并以此为乐。想来世世代代生活在海边的人们，傍海吃海，对大海的感情也是满怀敬畏的，因此作为大海的追随者，紧追不舍地拣拾海货的样子也真称得上一个“赶”字。因此，赶海这个词想必也就应运而生了吧。

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海边，沐浴阳光聆听海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忘了自己是来赶海的，仿佛也从不记得自己此生此行的目的，只觉得阳光很轻盈，海浪声很温柔。歪过头，透过帽子上的半圈绒毛看着太阳，耀眼又明亮，真像床边伴我入眠的一盏夜灯，似乎永远也不会泯灭。

那段时光是漫长的，仿佛我在那里听了上百年的海风，照了一世纪的暖阳，若不是要赶回去将海货趁新鲜烹煮出来，也许我会坐得更沉，停留得更久。只是天下所有的美好都是稍纵即逝的，我们总有要追赶的东西，似乎漫不经心的停留会被看作是对世间万物的辜负。但是，我倒觉得，追赶一世，有时候真不如停下脚步来环顾四周。因为有些生命里的幸福是不必苦苦追寻的，像小狗的尾巴，转着圈是追赶不到的，但当你停下来时，它却就在身边，往前走，它会紧紧跟在你身后。

雨萌小站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