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 · 彩砂

稠密的心思

只把自己感动

去南京的时候看到街边在卖彩砂罐,不同大小的玻璃罐子里有用彩砂拼出的各种风景画,工匠通过沙粒的颜色变化,一层层填进去设定好的搭配,成型之后用塞子密封住瓶口就像封住了对一种景致的向往。

离开那里之后,感觉世间的所有风景、所有街道都带上了被装进罐子的命运,如目光所及之地便会生出一粒彩砂,飘飘然坠入瓶底完成一次清脆的碰壁。而我们每个人都是行走的空罐子,有无限的欲望和好奇心促使着填充的速度越来越急促,脚步越来越紧密。

但是人们也知道,没有哪件作品会永久性地被瞻仰,而且每一幅美好的画卷都是自己倾注的时光,不可能停留在没有自己的世界里成为永恒。至少对自己来说,一切的需求和得到在岁月的容纳中都会变得有限——一个罐子装不下万象,也概括不了所有眼前的幸福。

总有一天,我们将面临“砂”满则溢,或膨胀或破碎的结局,且越是接近于完美的砂罐破碎时越是悲剧。但如果时刻惦念着破碎的一幕便什么也做不成了,也许在得到与失去的瞬间我们会突然疑惑,到底人生的目的是为了生命最后一秒的心安还是平生所积累的敬佩与称赞会让我们死后仍能感受到愉悦和兴奋。

很多时候,我们说是要活在当下,但却在消耗未来的资源来取悦曾经的想法。行在朝露渐渐隐退的世间,有些事情变得越来越通透了,过去的瞬间不可能全部被填进随身携带的砂罐里,而锁在玻璃中的风月其实也早就沦为过去了。

抛弃不代表放弃,谁能在风雨中仍带着所有以往的痛苦与欢愉前行呢?记忆是有重量的,带得多了也会走不动,站在此一时的黄昏中与彼一时的晨曦书信往来,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都是即时的感受。而风中屹立的人也明白,没什么景致是值得封存的,比起把它们拍成照片装进口袋,我还是更希望久久伫立着,听迎面而来的晴朗如何慢慢道来——她此刻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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