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先生和他的《病中杂记》
(1)
原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就把所有的后事都向家里人交待了一番,也无非是尸骨如何处理,因为我没有什么家产,也就没有什么家产可以交待和分割。几间生时所住破屋,只能暂且遮风避雨,也不值几文臭钱,没人能看得上眼,只好留给孙子,以作日后想起祖父时的念想之物证,别无可用。好在家里人都还算能听我的话,也就是说能把我的尸骨按照我的意愿火化之后悄悄地投入黄河的某处,不留任何痕迹。
心中最牵挂的也只有一人,那就是我的孙子,我原打算亲手把他养大。我的祖父享世七十二岁,我的父亲今年八十有余,身体至今硬朗。我曾不至一次的说过。如果我能活到祖父的年岁,孙子也该十六七岁了,若能活过父亲的阳寿,孙子也就二十有余了,那时,孙子也该能吃到嘴里,喝到嘴里了。
有谁知一夜之间病魔就紧紧地缠住了我的身体,大脑一片空虚,觉得灵魂将随时离我而去。于是,狠下心来,把自己置之度外,一心只念孙子,雇车把孙子跟他奶奶送往西安高陵,好让孙子早日投入其父母的怀抱。好在孙子的母亲也没有说什么就把孩子接受了下来,我的心也就多多少少地安泰了许多。
在医院里呆了二十余天,终于活着出来,重见了美好的天日。细细回想这次病中的日夜,真有些感慨良多。
(2)
住院后,我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那吊针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下来,慢慢地进入我的身体,变成了使这条生命残喘下去的动力,很多往事也开始慢慢地涌上了心头。
不知为了什么,近来的一切都变得不大顺心起来。本来也只是闲暇无事的时候开开玩笑来打发时间,所以说的话就有些不大正经。不料说着说着网络那边的朋友就动起气来,其间言语真的不大好听,但是我说出去的话是再也收不回来了,我能做到的就只能是向网络那边和他道歉。如果我能像拾垃圾的那样把自己说过的话重新的捡回来,那该有多好啊,但谁又能给我一双万能的手呢?
在我道过歉之后,他似乎还有些不大满足,想跟我说些什么,但是我却找不到要说的话题了。
我真的道过歉了,网络那边的你应该满意了吧。不是我不想说,也不是我不想结交朋友,而是我的社会地位太得低下,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说话的权利呢?
话是有能耐的那些人说的,就是说错了,也会有人出来打圆场;那些没有能耐的人就是说对了,那也是个轻飘飘的屁话。事情是有能耐的人做的,就是做错了也没人敢去指正,没有能耐的人就是做对了,也会有人出来作难。
有些事很违心,我还是做了,有些话也很违心,但我又不得不说。唉!
(3)
我所住院的祖厉县人民医院的神经内科在四楼,从厕所的后窗里就能看到东山的一部分。每次在换完药之后就去看那东山上的景色。一天,窗外正下着蒙蒙的细雨,如烟似雾。在烟雨的深处,在松柏的挤压之中,怒放出几点杏花的粉红,犹如阵阵撕裂的心痛。
或许根本就没有病,只是一种身心的疲惫,只是一种对于世间人情的逃脱。然而世间的万物,自然有其存在的理由,我能逃脱得了吗?
不是不想说,而是有些痛就根本说不出来。就像有些话,无论你去怎样说,都很难说得清楚,道得明白。
疼痛难熬的时候,就给几个朋友发发短信,想听听他们的话语,但是每每都是说着说着就不见了他们的身影,看来他们实在是太忙了,我也没有无端去打扰他们的理由,只好作罢,让疼痛慢慢地像流水一样地浸入整个身体,有时就轻轻地哼些小曲,旁边几个病人的陪护者就一起转过脸来,问我是不是实在痛得厉害,如果实在熬不住就呻吟呻吟吧。这时,我就对着他们笑笑,然后又接着哼唱些小曲。
医院里不是个出息人的好地方,这个谁都清楚,于是病友们就相互鼓励,争取早日出院。也有所有病人的眼睛都变绿了的时候,那是有病人终于没有熬过眼下的这个春天,到别个世界去报到了的时刻,好在这样的时刻并不是很多,在医院里的二十多天里只有那么两三回。
(4)
住院部,在我旁边的十一号病床上住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女人,彻夜都处在无眠之中,每一声的呻吟中都倾诉着自己的心悸与不安,还有对黑夜的恐惧与焦虑,听了叫人心里阵阵发寒。有好几个夜晚,都是侍候在她身边的大儿子去请来值班的医生,医生看了也有些束手无策,最终以注射定量的镇静剂而作为应对。那位年老的女人在注射了镇静剂之后,也只能有一两个小时的安眠,然后又是比上次更加厉害的呻吟。
住在十二号病床上的是一位姓员的老头,睡眠虽然还不错,但在这位女病人撕心裂肺的呻吟声中也无法安眠。打发漫漫长益智的最好方法是聊天,于是他们两个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天来。从谈话的内容中,我慢慢地知道了这位姓员的老人原来是位国家工作人员,现在退休在家。这位老女人是个地道的农民,年轻的时候就失去了丈夫,是她独自一人将三个儿子养大成人。不幸的是去冬十月,在帮三儿子家收拾地里的苞谷时不慎摔了一跤,从此落下了病根,心慌气短,不时喘息,再加上心急难眠,就住进了神经内科。
还有许多故事的细节,我在此实在不想说出来,把别人的病痛抖落出来,多少有些不大地道。
五六天后,我们同一个病室里的人都慢慢地了起来,遂成了一种朋友,那就是病友。况且,住在同一科室里的病人,其病情多少有些大同小异,于是就更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朋友,是两个人的事。首先是心灵上的平等,如果任何一方有了优于另一方的心理感受时,这朋友的路也就走到头了。
我对友谊历来都相信缘聚缘散缘如水这句话,缘来了就聚在一起,缘散了就各奔东西,既然曾经在一起过,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没有必要再说三道四。本来,在朋友之间就没有什么对错,就像大米和汽油,分开了都是宝贵的东西,但就是不宜放在一起了。
就像在病房里认识的病友,在分手的那个时候,我们谁也不想说再见,或许我们以后会有联系,但那时的身分不应该是病友。
(5)
打了好几天的吊针,头脑慢慢地变得清醒起来。不得不接着考虑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当然,像我这样的人,毕竟考虑不出什么大事来,只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人生短短五十多年,今日沉疴在身,一切似乎都要归于尘土。就算我费尽所有的心思,又能带走些什么在身边呢?
人生最最美好的时刻,无非就是天真的童年和充满着激情的青年。曾经也那么地不服输,以为通过打拼,通过奋斗,总能使自己的生活充满阳光,可是,很多事我经历了,才深深地知道,要想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是快乐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果我现在就失去我的生命,我也没有什么遗憾,因为我痛苦过,所以我深深地知道快乐时刻是多么开心;因为我归心低首地爱过,所以我知道心痛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因为我的人生是失败的,所以我知道成功是多么地艰难。歌颂和赞美那些人生的成功者吧,把掌声献给那些兴高采烈地站在舞台上的人们吧,为他们的成功喝彩。如果我还有什么话说,那就是想对那些还把我当个人来看待的人们说出:人生在世真的都不容易,懂得珍惜该珍惜的一切,懂得放弃一切应该放弃的,懂得把握一切应该把握的,懂得享受该享受的一切,有钱的时候做些好事,没钱的时候做个好人,不要有了钱就把别人不当人看,认为别人说出来的都是屁话,认为别人做出来的都是些禽兽不如的行径。让自己这辈子,过得充实、善良、快乐、公正、健康吧。
(作者:司马夙慧,原名张怀德,甘肃会宁人,一九五九年出生于甘肃静宁。八二年参加工作,后自修自学英语,通过自学考试,获取英语大专文凭,多年从事乡村初中英语教学工作。喜好文学,擅长写诗,二00五年曾出一诗歌集《流年无痕》。曾在北京进行美术,现在一乡村小学从事美术教学工作。第二部事集正常计划出版中。张怀德老师感情联络电话15593983079(微信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