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扫描》
本文导读：
你们这些人类啊，总在强大的科技面前耍小聪明！
阿力从座椅上苏醒时，正好看到大胡子技师把闪闪发亮类似头盔的传感器从自己头上挪开。头部的汗毛孔得到解放，清凉的空气抚弄发梢，使阿力的心情也顿时愉悦起来。
“谢谢！这就可以了吗？我的那些，那些垃圾，这就没啦？”阿力看着大胡子壮硕孔武的背影，很难把他和删除人类记忆这种精细活儿联系在一起，语气透着怀疑和犹豫。
大胡子没急着答话，而是大大咧咧坐在屋子一角的显示器旁，噼里啪啦敲打了几下键盘，然后回头指着显示器呈现出的一帧帧画面冲阿力一努嘴，“来看看，跟你的那些垃圾告个别，很宽就齐活儿啦！”
阿力飞快地跳下离地近一尺的皮椅，凑近大胡子后背，努力辨析屏幕中的画面。那些画面因为排列得很紧密，长宽比例已经失调，所以他看得很费劲，好不容易才看出其中一幅有自己的身影。
大胡子在液晶键盘上轻点几下，一幅图片迅速全屏放大，然后自动播放起来。里面的主人公的确是阿力，只不过是十年前还在读初中的阿力。当时他正在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儿打架，两个人都是鼻青脸肿鲜血直流的样子。
“看着啊！没啦！”大胡子按下“彻底删除键”，画面消失，另一幅五年前阿力作为枪手替考的画面又自动全屏……就这样，大胡子消除一个，阿力的心抽动一下，一连抽动了十九下之后，屏幕上空空如也。
这时，大胡子回头看着一脸如释重负的阿力，“我可是童叟无欺，一共删掉了19包垃圾，按照事先约定，一包一万，您，该交钱啦，20万。”说着，大胡子把戴在右胳膊上的腕表伸到了阿力面前。
“这，这不才19万吗？怎么就20万了？”
“哦，还有最关键的部件没给您哪，您这最后1万不花掉，前面那19万就算打水漂啦！”大胡子一边说一边用左手从显示屏侧部拔出一个小小的芯片，右手的腕表几乎都快伸到了阿力的鼻子上，胳膊上画工潦草的功夫熊猫纹身格外抢眼。“有了这个小玩意儿，您才算是无事一身轻，从此清白做人啦。这最后1万才是点睛之笔，花得值呀！”
阿力赶紧拿自己的手腕去触碰大胡子的腕表，随着“叮咚”一声脆响，20万金额被全部划到了大胡子账上。大胡子一脸笑容地把只有十分之一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塞进阿力的右耳朵。或许是用力有些猛，阿力感觉到耳膜一阵刺痛，不由颤抖了一下。
“别紧张！这小可爱实际是金属钙片，两天后就会被人体完全吸收，化作你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记忆晶体。如果放得不够深，钙片残余就会被高精度扫描仪捕捉到。所以你两天后有空的话再来找我复检一遍，绝对不会露馅儿的！复检便宜，我只收你500块！”
走出大胡子凌乱幽暗的工作间，阿力就站在了热闹的大街上。无人驾驶的氢能汽车在半空中疾驰而过，车里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随着2047年《清白从业法》的颁布，所有应聘高级职位的人都要经历记忆扫描，在确认人生历史没有任何不容于道德法律的污点之后才能获得招聘资格。哪怕是一个成年人儿时偷吃弟弟一块糖这样的“不堪经历”，也难逃扫描仪的法眼，成为有污点的“自然人”，从此与高端职业绝缘。没办法，人工智能已经剥夺了人类大多数的工作机会，“自然人”们只能从事收入低受歧视的行业，和机器人抢饭碗，为待遇优厚工作清闲的“纯洁人”提供服务。
聪慧好学的阿力当然想成为受到尊重仰视的“纯洁人”。但是，出自单亲家庭的他自幼就受了很多苦，还曾在读大学时为了赚学费当过替考的“枪手”，所以他必须通过大胡子这样的黑市工匠，事先删掉自己的那些污点记忆，骗过扫描仪的扫描。为了今天能“清白做人”，他把自己这几年打零工做小生意挣来的全部身家都给了大胡子，换来这折磨耳朵的小芯片。当然，因为自己已经身无分文，连下个月的房租都被拼凑来求大胡子“倒垃圾”，阿力没有再去找大胡子复检
第三天，阿力精神抖擞地走进了NDL集团的大门，接受最后的考试，还有扫描。
在通过人机测试答题时，顺利过关的阿力不由得庆幸自己早出生了几年，没有碰上高考记忆扫描，否则就凭自己的19包“垃圾”记录，一早就被踢出大学校门了。还好，自己这两年没日没夜的苦干，总算用20万辛苦钱换来了NDL集团的敲门砖！
等到扫描测试结束时，阿力一边体会头皮汗毛孔尽情舒展的畅快，一边情不自禁，畅想起今后在NDL集团步步高升日进斗金的美好生活。
这时，一个全副武装的机器人保安步伐沉重地走到阿力身边，伴随一只机械手牢牢锁住阿力的手臂，一阵机械苍白的语音也传到阿力的耳中，令他不由一阵紧张。“您好！请您随我到核查室，面试官要和您谈话。”
四壁洁白一片空旷的核查室里，一位穿着藏青色NDL工装的面试官在阿力面前踱了几步。“你作弊了吧？以为记忆删除这种小把戏能骗得过无懈可击的NDL？嗯？说说看！”
“您一定是误会啦！我，我没，没有作弊啊！不信您可以查看我的扫描记录啊，我一向做人清白讲求诚信，怎么会，会删除记忆呢？！”虽然惊慌已经占据了内心，但阿力还是一个劲儿辩驳，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拼命寻找救命稻草。
面试官冷冷一笑，之后大手一挥，核查室洁白的一面墙壁顿时变成了硕大的显示屏，那上面只有一幅定帧画面，一只纹着功夫熊猫的大手横在屏幕正中央，颇为耳熟的音频让阿力倒吸一口凉气！“你两天后有空的话再来找我复检一遍，绝对不会露馅儿的！复检便宜，我只收你500块！”
面试官盯着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的阿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这些人类啊，总在强大的科技面前耍小聪明！NDL人工智能的发展早就超越了你们的想象！如果你上个月来面试，人类面试官免不了会怜悯你这种为了省500块钱就露马脚的可怜虫，可在我这个充电一小时就能连续工作一年的强大智能面前，对不起，你只能被扫地出门！哼！可怜又可笑的人类！”
阿力揉着被机器人保安箍得生疼的胳膊，失魂落魄地走过NDL集团金碧辉煌的大厅，走过身边一个个西装革履表情冷漠的职员。他分不清他们到底是有情感懂宽恕的人，还是只看见算法规则的人工智能。满腹委屈绝望愤怒的阿力突然扑向大门前正扫描众人的机器人保安，他想拔掉它身上的电线，看它变成一条死鱼，好出一口恶气让它狼狈躺倒在面前！
在一阵惊呼尖叫声中，阿力根本没有摸到机器人保安背后的电池插头，反被对方以“防御模式”释放的500伏高压电流击中，颓然倒在光滑整洁的地板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END
小编其人
小皮流流（另一网名：皮皮中尉）：现为某主流媒体主任编辑，“天涯文学”签约作家，“360个人图书馆”原创达人；在本职中品味业务骨干的充实，在读书写作中聆听先哲的教诲，在陪伴妻子女儿的过程中体会最纯真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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