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不适的症状或形体的改变都是表面现象

中医就要求有中医思维

我们现在临床上接触的西医太多了,基本是中西两套并行,我们的中医药大学就是这样培养的,病房更不例外,这也是目前我们国家中医院普遍的一个情况,但像南韩、马来西亚的话,他们的中医师就只能开中药,没有西药处方权,开化验单的权力也没有,我们中国中医将来怎么走,至少还要好多年的探索阶段。

但说到中医的话,至少要保持我们的中医思维,就是以证候为核心的辨证体系,不要认为,某个药可以降血压,某个药可以抗感染,不要用西医思维代替中医思维,我们要以证候为核心,阐述它的病机,然后思考怎么治疗。

不要把中医的脏腑和西医的脏器去对应,我们说中医的“肝”,就知道是主疏泄、主藏血的“肝”,而不是说肝炎、肝硬化的“肝”;讲到“心”,我们就知道心主血脉,主神明,开窍于舌,汗为心之液;讲到“脾”,就知道是主升清,主运化的,是气血生化之源,如果要和西医对应的话,我们中医的“脾”和西医的“脾”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所以要搞清楚,中医是个“气化结构”,是个“功能结构”,我们主要是调整它的功能,我们人活着,他的五脏六腑都在,人一旦生命结束,那么五脏六腑也就没有了。西医就不一样,人死了,他的肝还在,他的心还在;但中医的话,人死后他的心就不存在了,就没办法主血脉、主神明了,肝的疏泄、藏血功能也没了,脾的运化、升清也没了,所以中医是个活体的结构、气化的结构,功能占了大部分,决不能和西医一一对应。

我们知道中医和自然界是一体的,恽铁樵就讲过“中医之五脏非血肉之五脏,乃四时之五脏”,肝气通于春,心气通于夏,脾气通于长夏,肺气通于秋,肾气通于冬。我们中医不能把人体看成本身的结构,而是天地人一体的“气化结构”,每一时刻机体都是和天地宇宙相通应的,那么秋天要养什么、冬天要养什么?秋天要考虑阳气不降了,冬天要考虑阳气不能潜藏了,要根据季节变化去用方,要因时因地考虑问题。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方面,我们中医要考虑所有病理都是生理的失常,比如“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我们知道“腹满”就是脾的运化功能不行了,中焦气机阻滞,胃气上逆就“吐”了……就是告诉我们要用病理去推生理,然后用中药来调整生理功能,而不是简单的方证派,“发热,汗出,恶风,脉浮缓”就桂枝汤,一定要思考生理是怎样的,然后用中药来恢复正常功能。

如果是经方这方面的话,大多数专家都认为是用六经统万病的,所有时方、内外妇儿都可以统括其中,但现在还不大现实,我们所有大学教学体系还是以内科为主的、以病为纲的这样一个体系,比如说感冒、头痛,下面分几个证型。但这样有个非常大的害处,就是把我们的学生教死了,只知道头痛有内伤外感,然后分八个证型,然后根据这些证型去用药。

前两天,刘观涛先生来广州,我们一起交流,他正在搞一个“全病机辨证”,举个例子,比如你胃痛了,那么这个胃痛会不会有表证,会不会有里证?有没有寒邪,有没有燥邪?就是每个病都是全病机辨证,他正在出这样一个著作。我们现在的内科教材是不太成功的,使得我们的学生出来只会按图索骥,只知道那几个证型,对着证型来开方。但实际上中医是千变万化的,因时因地、千人千方、一人一方,不可能像头痛就只有八个证型,简单来说,像《证治准绳》光中风的方子就九十二条,但我们中风也就十来个证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我们教材把学生教得太教条化了,出来的水平普遍不高。

我还是强调大家要用六经统经方,否则的话,所有的经方在人的脑里就会成为一盘散沙,用六经为纲就能把经方掌握得比较好,用生理带病理,六经基本把人体所有生理都概括了,所以才能阐述所有的病理机制。太阳不只是手太阳、足太阳,也把小肠、膀胱概括进去了,十二经就把我们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五体九窍全都概括进去了,所以六经是脏腑经络等人体全部功能的概括,所以要实现生理统病理的话,还是要把我们整个人体的机能搞好,用六经统经方,把六经看成生理的六经,而不是看成六个条框,或说六个症候群,应看成六个生理的结构来调整。

中医思维下的疾病观

疾病在很多人眼里就是魔鬼,我们爱健康讨厌疾病,疾病一出现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择手段的去除疾病,让疾病远离自己是很多人每天祈祷的功课。当我们的亲人得病了,我们会对亲人说我很爱你,但是我们不爱你的疾病,其实这里的潜台词是你看看病殃殃的你,我们讨厌这个你,赶紧变回我们喜欢的那个健康的你,我们会用各种方法劝说亲人找医生把疾病除掉。

当我们把疾病看成魔鬼,这说明在对峙疾病上我们是害怕的,我们内心充满了恐惧,我们不敢正视疾病。当我们医生怀着恐惧的心治病,我们不敢深入疾病的内部正视这个疾病,我们的治疗一定是一种掩饰,让病理变化短时间内从我的视野里离开就会成为我们一切治疗手段的出发点,我们会对红肿的部位消炎止疼,我们会对癌细胞进行手术切除,放化疗来杀灭癌细胞,我们会切除身体上忽然长出来的任何变化,我们会以爱的名义任意的摧残我们的身体。

我们太恐惧疾病了,太恐惧人体的变化给人带来的不确定性,这种恐惧甚至超过疾病本身对人体的损坏,可是无论我们多么恐惧,变化每时每刻都在我们身体上发生着,我们躲不过去的。下面我们静下心来,放下恐惧,正视疾病。

《黄帝内经》每每提到人体的病理变化,都喜欢以治国来类比,上医医国,国家就是一个大人体,人体就是一个小国家。当国家的某个郡县发生动乱,人民不安定甚至发生战争,古人不会把罪过归咎于动乱人民,在治理乱民上恐惧的君主会害怕乱民,害怕因为局部的动乱引起全国的动乱,乃至威胁君主的统治,所以会选择最有效的杀戮来平定动乱,这就是不明的君主,主不明则十二官危。

英明的君主会静下心来,反思己过,人民的动乱一定是被迫无奈的举动,一定是上层哪一点做的过分或是法律上过分剥夺了人民的利益,因此治理动乱最好且最快的方法不是杀戮,而是改变大环境,去掉扰乱民心的因素,使人民安居乐业,自然不愿意动乱,主明则下安。局部的动乱不治理确实有可能威胁全国,但是急功近利的杀戮只是一时的掩盖,如果国家实力强大根基牢固,杀戮有可能在局部战争中取得胜利,而且很多时候也看不到杀戮的负作用,但这种治法埋下了祸根,是国家衰败之象,而且杀戮只会加速国家的动乱不会预防国家动乱。“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无论身上出现什么病理变化,我们首先尽量不要选择杀戮的方法,以炎症为例,我们人体其实是细菌与细胞的共生体,细菌数量远大于细胞的数量,不要害怕细菌,大部分的细菌都是对人体有益的,只是在外界环境的变化使得有害细菌滋生或变异,因此当人体出现炎症时,不要总想着杀戮,最有效最快速的治疗炎症的方法是改善人体的大环境。

现在主流的西方医学在追求的是百战百胜,实在不行就切除,让这些炎症与器官一起从人体消失。而传统的古中医学追求的是不征战之道,这需要看透表象的智慧,需要把握全局的能力,需要找到真正的病机,这就医生与传道者要求极高,得其人乃传,乐杀伐者不可学医。在中医的眼里,任何不适的症状或形体的改变都是表面现象。只要我们静下心来观察表面现象,就可以准确的推测出人体大环境究竟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然后对大环境进行干预治疗,只要大环境改变了,疾病与病理变化便会如影随形的消失。

人体与疾病都是不停变化的,大部分疾病都有自愈性,大部分疾病不及时治疗也都有可能危及生命。无论多么重的疾病都有稀里糊涂自愈的幸运者,这些人一定是有意无意改变了心态或饮食或居住环境,使得人体大环境变得更加平和,去掉了滋养疾病的养料,疾病自然消失。

无论多么轻的疾病,病人太紧张想要分分钟消灭疾病,欲避之,反促之,越是害怕越是乱治疗,不仅没有改善大环境,反倒可能使大环境变糟糕,反而更加有利于疾病的生长,这样看虽然短时间内细菌数量减少了,但是细菌的滋生速度大幅剧增,很快疾病卷土重来,越乱治越重,可惜的是很多人说我宁可明明白白的死,也不稀里糊涂的活,这正是最糊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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