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河水注》卷二考略上(修订稿)
摘要:本文宏观层面依据文献记载着重从时间维度进行多重比对勘验(鉴于文献记载的模糊性),中观层面则借助百度地图、谷歌地球等工具着重空间维度的方位校验,而微观层面则以相关考古资料为据进行细探甄别。通过宏观、中观、微观不同层面时空维度的综合考析着重对《水经注》卷二河水流域所涉史地疑问:仇摩置、西海、扜泥城、注宾城、墨山城、楼兰、疏勒、西域都护府故府治乌垒城、渠犁田官、敦薨之水、敦薨之浦、敦薨之数(薮)、危须城、危须城、析支河曲、黄川城、广违城、乌头川水、黑城、白石县故城、迷和城、允吾县故城、护羌城、安夷城、湫渊等地望进行全新探究。
一、《水经注》卷二捐毒、休循 、难兜 、罽宾等考略
△又南入葱岭山,又从葱岭出而东北流。
河水重源有三,非惟二也。一源西出捐毒之国,葱岭之上,西去休循二百余里,皆故塞种也。南属葱岭,高千里。《西河旧事》曰:葱岭在敦煌西八千里,其山高大,上生葱,故曰葱岭也。
捐毒之国: “捐毒国,王治衍敦谷。去长安九千八百六十里,户三百八十,口千一百,胜兵五百人。东至都护治所二千八百六十一里,至疏勒、南与葱岭联,无人民。西上葱岭,则休循也。西北至大宛三百里,北与乌孙接。衣服类乌孙,随水草,依葱岭,本塞种也。”从道里及方位, 可知捐毒国南接葱岭,东和疏勒接界,应即今之乌鲁克恰提镇一带[1]。
休循,苏北海认为按《水经注》:河水西经休循国,葱岭之西水皆西流”今萨雷兹帕米尔及和什库珠帕米尔地区的水皆西流。综观这些地理情况,可知休循国应为今帕米尔高原和什库珠帕米尔一带……西上葱岭, 才到休循,则休循在葱岭之中是肯定无疑的[2]。
河源潜发其岭,分为二水:一水西迳休循国南,在葱岭西。郭义恭《广志》曰:休循国,居葱岭,其山多大葱。又迳难兜国北,北接休循,西南去罽宾国三百四十里。
难兜,今帕米尔高原拔达克山及阿富汗瓦罕河流域。“难兜”为古地名,今意无从考证,一说其与乌孙人的国王“难兜靡”有渊源。国都名不详,治所不详。《汉书.西域传》称难兜国:“王治去长安万一百五十里,户五千,口三万一千,胜兵八千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二千八百五十里,西至无雷三百四十里,西南至罽宾三百三十里,南与若羌、北与休循、西与大月氏接,种五谷蒲陶果,有银、铜、铁作兵。”苏北海以为难兜国当今在帕米尔的拔达克山及瓦罕河流域。而其所称:“南至局宾国界三百三十里,自难兜越兴都库什山以南的三百三十里左右的区域,正是若羌部落游牧的地区,所以说“南接若羌[3]”。
罽宾,罽宾王治循鲜城,在今天巴基斯坦西北部的塔克西拉(怛叉始罗);该城四面环山。由西域通往罽宾的道路极为险绝;按《水经注》卷一所载:“又历大头痛、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阪,令人身热无色,头痛呕吐,驴畜尽然”疑系较强烈的高原反应所致;“又有三池、盘石阪,道狭者尺六七寸,长者径三十里。行者骑步相持,绳索相引,二千余里乃到悬度。”不光道路崎岖,还要经过悬度,就是在悬崖深涧,要利用绳索才能悬空而度,十分危险。“畜坠,未半阬谷尽靡碎;人堕,势不得相收视。险阻危害,不可胜言”。英国考古学家约翰·马歇尔(1876-1958)在印度和巴基斯坦进行了长达半个世纪的考古发掘,出版了《塔克西拉》三卷本巨著。发现了距今2500年前波斯统治时期到佛教兴起后的大量遗迹遗物,证明此处曾是早期的佛教圣地。敦煌悬泉汉简中有关罽宾的记载如:“出钱百六十,沽酒一石六斗。以食守属董并、叶贺所送沙车使者一人、罽宾使者二人、祭越使者一人,凡四人,人四食,食一斗”。汉简与史书记载,前后印证了中原与南亚次大陆的久远关系[4]。
罽宾是受到大月氏人的冲击而被迫向南迁徙的那支塞克人建立的国家。《汉书·西域传》罽宾条下载:“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君大夏,而塞王南君罽宾。塞种分散,往往为数国,自疏勒以西北,休循、捐毒之属,皆故塞种也。”古希腊人称喀尔布河为 Kophen,罽宾即其音译[5]。
[1]苏北海:《两汉在西域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及帕米尔高原的统治疆域》,《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82年第1期
[2]苏北海:《两汉在西域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及帕米尔高原的统治疆域》,《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82年第1期
[3] ̄苏北海:《两汉在西域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及帕米尔高原的统治疆域》,《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1982年第1期
[4]张德芳:《悬泉汉简中的中西文化交流》, 社科院考古所中国考古网,2016-10-13
[5]黄红:《中亚古国罽宾》,《贵州教育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2009年8月
二、《水经注》卷二大月氏、安息、蜺罗跂禘水、西海等考略
原创: 杨年生 水经注探究系列 2017-12-19
河水又西迳罽宾国北。月氏之破,西君大夏,塞王南君罽宾。治循鲜城。土地平和,无所不有。金银珍宝,异畜奇物,逾于中夏大国也。山险有大头痛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阪,人畜同然。河水又西迳月氏国南,治监氏城,其俗与安息同。匈奴冒顿单于破月氏,杀其王,以头为饮器,国遂分。远过大宛,西居大夏为大月氏。其余小众不能去者,共保南山羌中,号小月氏。故有大月氏、小月氏之名也。
大月氏最早是河西走廊的一个游牧部落。“随畜移徙,与匈奴同俗。控弦十余万,故强轻匈奴。本居敦煌、祁连间。”(《汉书·西域传》)但根据近年的考古调查,可能从天山以东到河西走廊都曾是大月氏的活动范围。汉朝初年,由于匈奴崛起,迫使大月氏不断西迁,最终定居在阿富汗北部。张骞到来时,大月氏已臣服大夏,都蓝氏城(史书也作监氏城),在今阿富汗北部的巴尔赫。已从游牧生活逐步转为农耕定居[1]。
“监氏”,一说古汉字“监”为“蓝”,“氏”为“市”,即以汉语音译为“蓝色的都城”。
又西迳安息国南,城临妫水地方数千里,最大国也。有商贾车船行旁国,画革旁行,为书记也。河水与蜺罗跂禘水同注雷翥海。释氏《西域记》曰:蜺罗跂禘,出阿耨达山之北,西迳于阗国。《汉书.西域传》曰:于阗以西,水皆西流,注于西海。又西迳四大塔北。释法显所谓糺尸罗国,汉言截头也。佛为菩萨时以头施人,故因名国。国东有投身饲饿虎处,皆起塔。又西迳犍陀卫国北,是阿育王子法益所治邑。佛为菩萨时,亦于此国以眼施人,其处亦起大塔。
颜世明、高健在《道安<西域志>研究三题》一文中以为:道安《西域志》中阿耨达山系世界河流发源地,当指昆仑山及其南部喀喇昆仑山。发源于阿耨达山之北蜺罗跂禘水指以瓦罕河西源为河源的阿姆河,河源地在喀喇昆仑山,自东向西注入雷翥海(即里海)[2]。
于阗即今新疆和田地区,四大塔在纠尸罗国、犍陀卫国、弗楼沙国,纠尸罗即《大唐西域记》咀叉始罗(梵语Taksasila),在喀布尔河(Kabul River)下游今巴基斯坦拉瓦尔品第 (Rawalpindi);捷陀卫在今巴基斯坦以白沙瓦(Peshawar)为中心的喀布尔河下游地区;弗楼沙即《大唐西域记》健驮逻国之布路沙布逻城(梵语 Purusapura),在今巴基斯坦白沙瓦;月支即大月氏,在今中亚阿姆河流域,安息在今伊朗高原、两河流域[3]。
安息,余太山在《安息与乌弋山离考》一文中援引徐松等所论以为汉魏史籍中所见安息国乃指帕提亚朝波斯;“安息”【an-siak】系帕提亚王室arsaks之音译。这一观点在史学界已成定论[4]。”
又有弗楼沙国。天帝释变为牧牛小儿,聚土为佛塔,法王因而成大塔,所谓四大塔也。《法显传》曰:国有佛钵,月氏王大兴兵众,来伐此国,欲持钵去,置钵象上,象不能进,更作四轮车载钵,八象共牵,复不进,王知钵缘未至,于是起塔,留钵供养,钵容二斗,杂色而黑多,四际分明,厚可二分,甚光泽。贫人以少花投中便满,富人以多花供养,正复百千万斛,终亦不满。佛图调曰:佛钵,青玉也,受三斗许,彼国宝之。供养时,愿终日香花不满,则如言。愿一把满,则亦便如言。又按道人竺法维所说:佛钵在大月支国,起浮图,高三十丈,七层,钵处第二层,金络络锁县钵,钵是青石。或云:悬钵虚空。须菩提置钵在金机上,佛一足迹与钵共在一处。国王臣民,悉持梵香七宝璧玉,供养塔迹。佛牙、袈裟、顶相舍利,悉在弗楼沙国。
释氏《西域记》曰:犍陀越王城西北,有钵吐罗越城,佛袈裟王城也。东有寺。重复寻川水西北十里,有河步罗龙渊,佛到渊上浣衣处,浣石尚存。其水至安息,注雷翥海。又曰:犍陀越西,西海中有安息国。竺芝《扶南记》曰:安息国去私诃条国二万里,国土临海上,即《汉书》安息国也。户近百万,最大国也。《汉书.西域传》又云:犁靬、条支临西海。长老传闻,条支有弱水,西王母,亦未尝见。自条支乘水西行,可百余日,近日所入也。或河水所通西海矣。故《凉土异物志》曰:葱岭之水,分流东西,西入大海,东为河源。《禹记》所云昆仑者焉。张骞使大宛而穷河源,谓极于此而不达于昆仑者也。
西海,按注文“西海中有安息国”推析西海应指印度洋。
河水自葱岭分源,东迳伽含罗国。释氏《西域记》曰:有国名伽舍罗逝,此国狭小,而总万国之要道无不由。城南有水,东北流出罗逝西山,山即葱岭也。迳岐沙谷,出谷分为二水。一水东流,迳无雷国北,治卢城。其俗与西夜子合同。又东流迳依耐国北,去无雷五百四十里,俗同子合。又东迳蒲犁国北,治蒲犁合,北去疏勒五百五十里,俗与子合同。河水又东,迳皮山国北,治皮山城,西北去莎车三百八十里。
无雷国治卢城,今塔什库尔干县东;依耐国,塔什库尔干县东南;皮山城,今新疆皮山县附近[5]。
蒲犁, 蒲犁国的王城即今新疆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石头城遗址。塔什库尔干的维吾尔语意为“石头城堡”,这里原名蒲犁,又名朅盘陀,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已有两千多年。城堡建在高丘上,形势极为险峻,城外建有多层或断或续的城垣,隔墙之间石丘重叠,乱石成堆,构成独特的石头城风光。汉代时,这里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蒲犁国的王城。唐朝统一西域后,这里设有葱岭守捉所[6]。(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文博馆员艾涛日前向记者透露,2016年他们在对新疆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石头城遗址进行考古发掘中有重大发现:朅盘陀国公共墓地被发现,并发现精致箱式木棺,体现出这里与中原文化的一脉相承。学术界争议多年的石头城是否存在南门问题得到证实,南门不仅存在,而且是个突门。)
[1]张德芳:《悬泉汉简中的中西文化交流》, 社科院考古所中国考古网,2016-10-13
[2]颜世明、高健:《道安<西域志>研究三题》,《新疆社科论坛》,2016年第3期,第67页
[3]颜世明、高健:《道安<西域志>研究三题》,《新疆社科论坛》,2016年第3期,第66页
[4]余太山:《安息与乌弋山离考》,《敦煌学辑刊》, 1991年第2期
[5]曲英杰:《水经注城邑考》,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7月,第9页
[6]《新疆塔什库尔干石头城遗址考古获重大发现》,《光明日报》,2017年02月08日 09版
三、《水经注》卷二于阗、扜弥、精绝、楼兰等考略
△其一源出于阗国南山,北流,与葱岭河合,东注蒲昌海。
河水又东与于阗河合。南源导于阗南山,俗谓之仇摩置。自置北流,迳于阗国西;治西城,山多玉石。西去皮山三百八十里,东去阳关五千余里。
于阗河:今名和田(和阗)河,在新疆西南部。西源曰哈刺会河,东源曰玉陇哈什河。二源合于和阗县之北,注于塔里木河,此水产玉,有于阗玉(和田玉)之美名,显系于阗南山“山多玉石”之故。
于阗,“于阗”一名最早见于《史记·大宛列传》,“……其北则康居,西则大月氏,西南则大夏,东北则乌孙,东则扜弥、于阗。” 本文按“山多玉石”之故,姑且从 “玉邑”说。(最初倡此说者,是俄国的布锡尔博士,不过,他的论据很单薄。后来日本的白鸟库吉博士在其说地基础上作了进一步地论证。他的解释是,于阗一词为吐蕃语。西藏语言中玉石一词作gyu(yu),古音“于”为khu或gu,所以“于”有玉石之意。又西藏语中城邑,村落称为tong,与tan相对应。因此,于阗或和阗的含义是玉城,玉邑的意思,和田地区自古盛产美玉,此说似乎也顺理成章[1]。)
仇摩置,按饶宗颐所考“仇摩置”大抵可直译为“牛头山”。(饶宗颐认为:仇摩置亦作瞿摩帝,梵名Gomati。又于阗梵名Gosatana ( 瞿窿旦那 ) ………...考证牛头山于阗文拼法是Cuttaus-na,go与co都是牛, “说明最早的一批居民对牛的重视和崇拜, 或许透露迁徙而来的塞人对牲畜的重视,其实对牛的崇拜原为印度的习俗, 印度造字的圣人号Govinda (瞿频陀) ,意义是Obtainer of go (牛) , GoStana训牛图,这完全是印度化的结果[2])
而明人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金石部》中援引后晋平居诲 《于阗国行程记》称:“玉河在于阗城外。其源出昆(仑)山,西流1300里, 至于阗界牛头山,乃疏为三河….” ( 明李时珍《本草纲目·金石部》引后晋《平居诲行程记》)则进一步佐证了仇摩置即牛头山。
于阗国都西城,李吟屏在《古代于阗国都再研究》一文中有较为详尽的论证,他认为:于阗国都故址在阿拉勒巴格,约特干虽不是国都本身,但至少是其附属部分[3]。
释法显自乌夷西南行,路中无人民,沙行艰难,所迳之苦,人理莫比。在道一月五日,得达于阗,其国殷庶,民笃信,多大乘学,威仪齐整,器钵无声。城南一十五里,有利刹寺,中有石鞾,石上有足迹。彼俗言是辟支佛迹,法显所不传,疑非佛迹也。
乌夷,英国汉学家理雅各在所译《高僧法显传》中考证“乌夷国”就是焉耆。
鞾( xuē)同“靴”。
上述注文“(于阗)城南 十五里有利刹寺,中有石鞯,石上有足迹,彼俗言辟支佛迹”大抵是关于新疆岩画的最早记载。新疆也是我国岩画最丰富、最复杂的省区之一,大约在50个县发现有岩画,发现岩画点数百处[4]。
又西北流注于河。即《经》所谓北注葱岭河也。
南河又东,迳于阗国北。释氏《西域记》曰:河水东流三千里,至于阗,屈东北流者也。《汉书.西域传》曰:于阗已东,水皆东流。
南河又东北,迳扜弥国北,治扜弥城,西去于阗三百九十里。
扜弥是汉晋时期塔里木盆地南道的重要绿洲国家之一。关于其国都地望,学界聚讼不已。近年来陈晓露通过对甘肃悬泉出土简牍的解读和对新疆圆沙、喀拉墩两处遗址出土考古材料的认真分析比对后认为:传世文献所载扜弥改名拘弥之事发生在西汉宣帝年间,其直接原因是国都从扜弥城迁至宁弥城;圆沙古城即原国都抒弥城,形制为西域土著圆城,并受到中亚城制的影响.......至迟在公元3世纪,扜弥国己不复存在。灭国后,喀拉墩城在于阒的治下继续使用到公元5世纪,之后被彻底放弃[5].
南河又东迳精绝国北,西去扜弥四百六十里。南河又东迳且末国北,又东,右会阿耨达大水。释氏《西域记》曰:阿耨达山西北有大水,北流注牢兰海者也。其水北流,迳且末南山,又北,迳且末城西,国治且末城,西通精绝二千里,东去鄯善七百二十里。种五谷,其俗略与汉同。又曰且末河东北流,迳且末北,又流而左会南河。会流东逝,通为注滨河。注滨河又东,迳鄯善国北,治伊循城,故楼兰之地也。
精绝,汉代国名,今民丰县尼雅河流域尾闾。“精绝”与“鄯善”为同名异意。国都精绝城即今尼雅古城遗址,在民丰县尼雅河尾闾已断流的沙漠中。但有学者认为把精绝国及其王城放在尼雅遗址,目前比较有力的证据是佉卢文书中有城的记载,而非考古找到了确实的城址[6]。
楼兰王不恭于汉。元凤四年,霍光遣平乐监传介子刺杀之,更立后王。汉又立其前王质子尉屠耆为王,更名其国为鄯善。百官祖道横门。王自请天子曰:身在汉久,恐为前王子所害,国有伊循城,土地肥美,愿遣将屯田积粟,令得依威重。遂置田以镇抚之。
楼兰一名,佉卢文称Kroraina、粟特文作Kr’wr’n,于阗文作raurana。这里曾是鄯善人祖先的居住地。因此,该国最初被称为“楼兰国”。 西汉元凤四年(公元7年)楼兰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南移车尔臣河流域。季羡林等学者认为车尔臣吐蕃木牍称为cercen, 似汉文史料所谓鄯善[7]。
楼兰人迁居鄯善之后,其国易名“鄯善”。楼兰仅作为鄯善国治下一个州(raya)的名称继续使用。公元3世纪至4世纪佉卢文书提到的楼兰均为鄯善下属州的名称,专指楼兰海周围,特别是西岸地区,任何史料都不曾把楼兰海西岸称为伊循;因此林梅村认为位于今天罗布泊西岸的LK遗址只能是“楼兰之屯” [8]。
伊循城,林梅村在《1992年秋米兰荒漠访古记一兼论汉代伊循城》一文中指出:“汉代伊循城也可能同瓦什峡河的弩支城及尼雅河的精绝城一样, 只建有房屋和村落, 没建城墙。至于米兰古城夯土层内是否含西汉筒瓦的关键问题。林氏在该文中称:“1992年秋,, 我们的考察队对此做了进一步核实,中方队员张平在古城东墙夯土层内发现两大块较为完整的汉代灰陶布纹简瓦, 再次以实物证明米兰古城附近确有汉代遗址,这座汉代遗址当即伊循城遗址[9]。”
此外伊循屯田的意义亦不容小觑。李炳泉认为当时伊循屯田的直接目的是为了控制鄯善国并进而威慑南道国家…….保证西域南道的畅通,促使了西域都护的建立和巩固,从而在西汉与西域南道诸国及中亚一些国家的政治交往和商贸往来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10]。
敦煌索劢,字彦义,有才略。刺史毛奕表行贰师将军将酒泉、敦煌兵千入,至楼兰屯田,起白屋,召鄯善、焉耆、龟兹三国兵各千,横断注滨河。河断之日,水奋势激,波陵冒堤。劢厉声曰:王尊建节,河堤不溢。王霸精诚,呼沱不流。水德神明,古今一也。劢躬祷祀,水犹未减,乃列阵被杖,鼓噪讙叫,且刺且射,大战三日,水乃回减,灌浸沃衍,胡人称神。大田三年,积粟百万,威服外国。
索劢楼兰屯田究系何时,学界长期争论不休;楼兰出土文书提供了探讨的新契机。《水经注》谓劢在楼兰“大田三年”,而(楼61)残纸记有楼兰屯府汇报“嘉平四年三月司徒府癸丑书署军”至“(正元)二年正月戊寅”间事宜之文件,符合“大田三年”之时限[11]。
李宝通以为《水经注》所见当事人索劢、毛奕两人正史均未载,然劢祷词所引“古”人王尊、王霸、耿恭分属两汉,而楼兰文书中迄未发现确属东汉者,均可佐证索劢非属东汉。东汉中晚期积弱不振,也无可能遣出“行贰师将军”出屯楼兰。李氏在《敦煌索劢楼兰屯田时限探赜》一文中推析索劢很可能为郭淮麾下将领。
[1]杨新才:《“于阗”究竟是什么意思》,《新疆日报》,2006年5月18日
[2]饶宗颐:《上古塞种史若干问题——于阗史丛考序(附本书后记)》,《中国文化》第八期,第169页
[3]李吟屏:《古代于阗国都再研究》,《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版》,1989年第3期,页40-47
[4]周菁葆:《丝绸之路与新疆古代绘画艺术》,《丝绸之路》 2011年14期
[5]陈晓露:《抒弥国都考》,《考古与文物》,2016年第3期,93页
[6]肖小勇: 《楼兰鄯善考古研究综述》,《 西域研究》2006年第4期。第90页
[7]季羡林等:《(大唐西域记校注》,(中华书局,1985年),页10330。
[8]林梅村:《1992年秋米兰荒漠访古记一兼论汉代伊循城》,《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3年第2期,第16页
[9]林梅村:《1992年秋米兰荒漠访古记一兼论汉代伊循城》,《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3年第2期,第18页
[10]李炳泉:《西汉西域伊循屯田考论》,《 西域研究》 2003年第2期,第1页
[11]李宝通:《敦煌索劢楼兰屯田时限探赜》,《敦煌研究》,2002年3月
四、《水经注》卷二疏勒、乌垒、仑头、渠犁田官等新考
其水东注泽。泽在楼兰国北,治扜泥城,其俗谓之东故城,去阳关千六百里,西北去乌垒千七百八十五里,至墨山国千三百六十五里。西北去车师千八百九十里,土地沙卤,少田,仰谷旁国。国出玉,多葭苇、柽柳、胡桐、白草。
扜泥城,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胡兴军推测咸水泉古城(圆形直径达300米,墙体宽2.2米至2.7米,残存最高处达2.5米。经碳14测定咸水泉古城的年代在东汉至魏晋时期,距今1790年左右;东南距楼兰古城57.5公里,)应为楼兰国都城楼兰城,而斯文·赫定在1900年发现的楼兰古城应该是楼兰国更名为鄯善国后迁都所建的扜泥城[1]。但经谷歌地球作系统的方位校验,本文颇疑咸水泉古城即为注宾城。因该城位于孔雀河下游北岸符合“河水又东,注宾城南”的方位校验,同时该城位于墨山城(按营盘古城)与斯文·赫定发现的楼兰古城中间。
上图为楼兰、营盘等古城等谷歌地球鸟瞰图
国在东垂,当白龙堆,乏水草,常主发导,负水担粮迎送汉使,故彼俗谓是泽为牢兰海也。释氏《西域记》曰:南河,自于阗东迤北三千里,至鄯善,入牢兰海者也。
牢兰海,即罗布泊,亦称泑泽、盐泽、蒲昌海等。
北河自岐沙东分,南河,即释氏《西域记》所谓二支北流,迳屈茨、乌夷、禅善,入牢兰海者也。
岐沙,钟兴麒认为《西域志》中的岐沙谷即明铁盖达坂。并指出法显、宋云、玄奘等人均经过此地,翻岐沙谷西南行,为历史上有名的陀历道(古代中国经葱岭到古印度的陆路要道)。明铁盖地方,是葱岭古代"总万国之要道无不由"的交通枢纽[2]。
屈茨,即龟兹。
乌夷,英国汉学家理雅各在所译《高僧法显传》中考证“乌夷国”就是焉耆。
禅善,按 “释氏《西域记》曰:南河,自于阗东迤北三千里,至鄯善,入牢兰海者也”可知禅善即鄯善。
北河又东北流,分为二水,枝流出焉。北河自疏勒迳流南河之北。《汉书.西域传》曰:葱岭以东,南北有山,相距千余里,东西六千里,河出其中。暨于温宿之南,左合枝水。枝水上承北河于疏勒之西,东北流迳疏勒国南,又东北与疏勒北山水合。水出北溪,东南流迳疏勒城下。南去莎车五百六十里,有市列,西当大月氏、大宛、康居道。释氏《西域记》曰:国有佛浴床,赤真檀木作之,方四尺。王于宫中供养。
汉永平十八年,耿恭以戊己校尉,为匈奴左鹿蠡王所逼,恭以此城侧涧傍水,自金蒲迁居此城。匈奴又来攻之,壅绝涧水。恭于城中穿井,深一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笮马粪汁饮之。恭乃仰天叹曰:昔贰师拔佩刀刺山,飞泉涌出。今汉德神明,岂有穷哉?整衣服,向井再拜,为吏士祷之。有顷,水泉奔出,众称万岁。乃扬水以示之,虏以为神,遂即引去。
北河,按注文“北河自疏勒迳流南河之北”结合地形图综合考量即今喀什噶尔河。
杨镰在《丝绸之路的地标——疏勒城》一文中指出:“西域以“疏勒”命名的地方共三处,一处是疏勒河,一处是疏勒国,一处是疏勒城。疏勒河是罗布泊(蒲昌海)水源。疏勒国在天山以南,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今地临近喀什噶尔。疏勒城则位于天山北坡,扼守着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3]。”此外笔者以为这几处“疏勒”地望的称谓还当与其断续分布于古“丝绸之路”有着密切的关联,因为古希腊、古罗马人为代表的欧洲人曾称呼中国为serice[4],而serice(丝国)的音译之一便是“疏勒”。
按注文耿恭所守的疏勒城与位于今吐鲁番一带的“金蒲、高昌、柳中、交河”等故城较近,而与疏勒国都之疏勒城(今喀什市)显然相去甚远,明显是两处不同的地望,但郦道元在此却将两个疏勒城混为一谈了;《水经注疏》中杨守敬对此予以了进一步的明析。(至耿恭所守疏勒城,非疏勒国治,《通鉴.注》所辨甚确[5]。)
2014年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首次对位于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奇台县半载沟镇的石城子古城进行考古发掘时,发现了汉代遗存,出土了板瓦、瓦当、筒瓦、残陶器、铁器等众多文物。结合该城的地理环境,不少专家认定它就是汉代疏勒城,即耿恭战斗过的疏勒城。并且以为从城内的遗存可以看出,古城是因为火烧被废弃的,这很符合耿恭撤退后史书上记载的疏勒城被废的史实。而从2016年5月起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再次对此石城进行了考古发掘,并宣称石城子古城就是汉代疏勒城[6](耿恭所守之疏勒城)。
石城子遗址(图片摘自学术汇)
戊已校尉是西汉设在车师地区的屯田机构.它对维护西域稳定、促进中西交流发挥了重要作用。马智全在《戊己校尉的设立及其属吏秩次论考》一文中依据20世纪90年代出土的悬泉汉简中一些有关戊校尉、己校尉的简牍,证明西汉时戊校尉与己校尉并存而设的。并推析“戊己校尉的设置时间为元帝初元元年(前48 ),戊校尉与己校尉早在元帝时已经分设。戊己校尉的秩次为比二千石,戊己校尉的属吏:部以及丞、史、司马为六百石,候、司马丞为比六百石,令史、书佐为二百石[7]。”
后车师叛,与匈奴攻恭。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恭与士卒同生死,咸无二心。围恭,不能下。关宠上书求救。建初元年,章帝纳司徒鲍昱之言,遣兵救之。至柳中,以校尉关宠分兵入高昌壁,攻交河城,车师降。遣恭军吏范羌将兵二千人迎恭,遇大雪丈余,仅能至。城中夜闻兵马声大恐。羌遥呼曰:我范羌也。城中皆称万岁,开门相持涕泣,尚有二十六人,衣履穿决,形容枯槁,相依而还。
两汉时期,中原王朝为了巩固边防,根据敌情、地形和任务等军事要素的不同,在西域设置边城、戍堡、烽燧等军事设施,构建军事防御体系。神爵三年,西汉设西域都护于乌垒城,即今天的轮台县境内,将西域地区纳入中央政府的管辖之下。永平十七年,东汉以耿恭为戊校尉,屯后王部金蒲城,即今天的吉木萨尔县境内。关宠为己校尉,屯前王柳中城,即今天的吐鲁番市鲁克沁古城。复设陈睦为西域都护,屯驻轮台,三城互成掎角之势,并与伊吾遥相呼应,进一步强化了中央政府对西域的管辖[8]。
高昌壁,遗址位于吐鲁番市二堡乡古城村境内,故城遗址坐落在吐鲁番盆地北缘与火焰山南麓戈壁滩接壤的冲积平原地带――火焰山南麓木头沟河三角洲上,北距木头沟沟口(胜金口)约6.5公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水资源丰富。西北约2.2公里为阿斯塔那古墓群。现存外城城墙周长5411米。1962年被定为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高昌故城是目前我国地面遗迹保存较多的故城之一,历经西汉高昌壁、高昌郡、高昌国、唐代西州和高昌回鹘等时期,时间跨度长达1400年左右。由于故城自明朝初年废弃,当地居民长期在城内从事耕种等活动,特别是二十世纪初外国探险家对高昌故城的破坏性发掘和劫掠,对故城地面及地下遗迹造成了严重破坏,高昌故城多已残破不堪[9]。
交河城,坐落于吐鲁番西郊雅尔乃孜沟的一个柳叶河心洲上,因两条绕城河水在城南交汇而得名。交河城是车师人所建,建筑年代早于秦汉,却不幸毁于14世纪前半叶元代的连绵战火。经过了2300年风风雨雨的考验,这座城池至今保存较为完好,据说是目前世界上保护得最好的生土所筑城市。
交河故城系列之一 黄 彬 摄 影
交河故城系列之二 李学亮 摄 影
耿恭,被誉为“节过苏武[10]”的“大汉军魂”。据说岳飞《满江红》中“壮志饥餐胡虏肉,谈笑渴饮匈奴血”的典故便是源于耿恭捍卫疏勒城的故事。
耿恭十三勇士图
枝河又东迳莎车国南,治莎车城,西南去蒲犁七百四十里。汉武帝开西域,屯田于此。有铁山,出青玉。
莎车城,疑即今位于新疆喀什地区莎车县喀群乡恰木萨勒村兰干自然村东北约2.4公里的叶尔羌河北岸的兰干遗址。遗址沿河北岸台地边缘被分割成三个独立的部分。以古城为中心,分城内、城外、沟北、沟南四个部分。古城最长处约200米,城内面积约1万平方米,……城内陆表多石块,地表采集和探方发掘发现较多的石器,主要有马鞍形石磨盘、打制石器和穿孔石器、砍砸器、石镰、石斧等,其中马鞍形石磨盘最多,多为残块。城墙外有一条深约3米的护城壕,考古人员在古城周围没有发现门,初步推测古城可能属于新石器时代至青铜时代。该遗址可能是新疆迄今发现的最早的古城[11]。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该遗址相关的汉代文物未见于发掘报告,且此处距离蒲犁故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石头城遗址)约140公里,不大符合“治莎车城,西南去蒲犁七百四十里”的距离描述,故莎车故城地望姑且存疑。
蒲犁, 蒲犁国的王城即今新疆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石头城遗址。塔什库尔干的维吾尔语意为“石头城堡”,这里原名蒲犁,又名朅盘陀,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已有两千多年。城堡建在高丘上,形势极为险峻,城外建有多层或断或续的城垣,隔墙之间石丘重叠,乱石成堆,构成独特的石头城风光。汉代时,这里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蒲犁国的王城。唐朝统一西域后,这里设有葱岭守捉所[12]。
枝河又东迳温宿国南,治温宿城,土地物类与鄯善同。北至乌孙赤谷六百一十里。东通姑墨二百七十里。于此枝河右入北河。北河又东迳姑墨国南,姑墨川水注之。水导姑墨西北赤沙山,东南流迳姑墨国西,治南城。南至于阗,马行十五日。土出铜铁及雌黄。其水又东南流,右注北河。又东迳龟兹国南,又东,左合龟兹川。水有二源:西源出北大山南。
温宿城,据相关文物普查所掌握的资料,当地学者初步认为温宿州治大石城,就是今乌什县燕子山遗址。而至于乌什县的英阿依玛克阔纳海协尔古城,因其地处古温宿国的北境且位于地势较平坦的淤积扇上,南临托什干河,北近铁克塔格山,应为当时古温宿国北部的一处咽喉要塞。
乌孙赤谷,刘国防在《汉代乌孙赤谷城地望蠡测》一文通过对文献的梳理认为:赤谷城是两汉时期乌孙大昆弥所居的政治中心所在,汉代赤谷城可能在今吉尔吉斯斯坦伊塞克湖东北岸蒂普或其南一带。并分析所谓的赤谷城,在文献中虽被称为“城”,但未必有定居民族“城”那样的居住形式[13]。
释氏《西域记》曰:屈茨北二百里有山,夜则火光,昼日但烟。人取此山石炭,治此山铁,恒充三十六国用。故郭义恭《广志》云:龟兹能铸冶。其水南流迳赤沙山。释氏《西域记》曰:国北四十里,山上有寺,名雀离,大清净。
石炭,即煤炭,“夜则火光,昼日但烟”则是关于煤炭自燃现象的较早记载。
“人取此山石炭,治此山铁,恒充三十六国用”则说明至少在汉代,今库车县北的天山山脉因丰富的煤炭和铁矿石资源已被西域当地居民所利用和开发,而从“恒充三十六国用”可知当时的西域居民已掌握了较为成熟的煤炭冶铁技术且具有相当可观的规模。
又出山东南流,枝水左派焉。又东南,水流三分,右二水俱东南流,注北河。东川水出龟兹东北,赤沙积梨南流。枝水右出,西南入龟兹城,音屈茨也,故延城矣。西去姑墨六百七十里。
龟兹城,《汉书·西域传》记载:“龟兹国,王治延城。龟兹是西域三十六国当中最大的王国,汉代定都“延城”,故址在今天库车新城与老城之间的皮朗古城。城内有许多废墟,如萨克刹克土墩、哈拉墩、雀鲁拔克和皮朗墩等。英国考古学家斯坦因第三次中亚考察曾经调查过皮朗古城,1958年黄文弼、近年新疆考古工作者亦来此城做过调查。而据林梅村等研究,萨克刹克土墩应该是玄奘提到过的西门外大佛寺;哈拉墩大概是唐代安西四镇之一 ——安西镇的治所,而雀鲁拔克应该是安西都护府的治所[14]。
姑墨,新疆当地文物部门认为新疆温宿县博孜墩古墓群附近很可能就是姑墨国王庭所在。(博孜墩”是柯尔克孜语“褐色的土丘”的意思。早在1985年,考古人员曾在此发现已有数千年历史的古墓群,并出土了500多件精美的文物。今年7月,考古人员又在这里发现了五个墓地20座墓葬。新疆博物馆考古部王博认为博孜墩墓葬的年代应在汉代前期。根据博孜墩的地理位置和文献记载,这里地处半山坡,易守难攻,并且人类活动的遗迹十分丰富,很可能就是当时部族或西域古国的王庭所在地[15]。)但若按《汉书·姑墨国传》载:“姑墨国,王治南城。” 考量则姑墨国可能还有北城。
川水又东南流,迳于轮台之东也。昔汉武帝初通西域,置校尉屯田于此。搜粟都尉桑弘羊奏言:故轮台以东,地广,饶水草,可溉田五千顷以上。其处温和田美,可益通沟渠,种五谷,收获与中国同。时匈奴弱,不敢近西域,于是徙莎车相去千余里,即是台也。其水又东南流,右会西川枝水,水有二源,俱受西川。东流迳龟兹城南,合为一水。水间有故城,盖屯校所守也。
其水东南注东川水东川水又东南迳乌垒国南,治乌垒城,西去龟兹三百五十里。东去玉门、阳关二千七百三十八里,与渠犁田官相近。土地肥饶,于西域为中,故都护治焉。汉使侍郎郑吉并护北道,故号都护,都护之起,自吉置也。其水又东南注大河。
乌垒城,西域都护府故府治乌垒城迄今学界依然聚讼纷纭;林梅村认为汉代西域都护府遗址当在轮台县东南的奎玉克协海尔古城。该古城有两重城,中心区域为一圆城,此城当即汉代西域36国之乌垒国都城——乌垒城。乌垒国或许得名于圆城内的高台建筑。这座圆城之外是一座汉文化传入塔里木盆地后西域流行的方城[16]。
1928年夏黄文弼随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赴塔里木盆地考察,结束野云沟考察后,黄文弼赴轮台县东南迪那河下游喀拉塔勒河畔考察奎玉克协海尔古城,并绘制了古城平面图。黄文弼在报告中称之为“柯尤克沁旧城”,维吾尔语意为“灰烬城”,他认为是李广利伐大宛途中焚毁的仑头城。随后,黄文弼又考察了奎玉克协海尔古城东约9公里克孜尔河畔卓尔库特古城,该城平面呈圆形,他在报告中称作“着果特沁旧城”,并测绘了古城平面图,以为是汉代屯田校尉城。但林梅村认为西汉屯田校尉在西域筑城一定采用中原建筑风格的方城,可见卓尔库特古城绝非汉代屯田校尉城而应当是汉代仑头城。曲英杰在《水经注城邑考》一书中亦认为:“轮台”既为“仑头”所改称,则二城当同属一城;以今所见当即指卓尔库特古城[17]。
但笔者以为若按注文“(乌垒城),与渠犁田官相近”考量,则渠犁田官很有可能便是与乌垒城(奎玉克协海尔古城)最近的轮台县卓尔库特古城(二城相去约9公里)。
奎玉克协海尔古城模拟复原图(摘自中科院之声公众号)
尽管林梅村认为卓尔库特古城“为汉文化传入前西域流行的圆形古城,不可能为汉代屯田校尉城。”但一个不容忽视的细节是起初的汉代屯田校尉将军赖丹是杅弥太子[18],若此卓尔库特圆形古城为赖丹所筑便不足为奇了。此外在卓尔库特古城以西、以北的戈壁怪柳丛中,还能隐约找到田埂、旧渠的残迹和大小均匀、划分整齐的田块,使此地成为汉代“田卒”集体屯垦的印证[19]。
奎玉克协海尔古城,维吾尔语意为“灰烬城[20]”,因此黄文弼该城认为是李广利伐大宛途中焚毁的仑头城是有道理的。但从奎玉克协海尔古城有两重城窥测,笔者以为中心区域的圆城当为被李广利伐大宛途中焚毁的原西域仑头城,而其方形外城当为郑吉后来所筑西域都护府故府治乌垒城。
综上所述,笔者奎玉克协海尔古城即为西域都护府故府治乌垒城但其方形外城当系郑吉后来所筑;其中心区域的圆城当为被李广利伐大宛途中焚毁的原仑头城。而毗邻的卓尔库特古城则系渠犁田官治所。
[1]《新疆考古人员推测孔雀河北岸新发现》,《都市消费晨报》,2017-03-29
[2]钟兴麒:《西域志》岐沙谷即明铁盖达坂考,《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03-3
[3]杨镰:《丝绸之路的地标——疏勒城》,《文史知识》,2015年第8期,“特别关注”栏目
[4]胡阿祥,百家讲坛 2017年3月27日
[5]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江苏古籍出版社,2009,第101页
[6]《探寻汉代疏勒城》,《中国文化报》,2016-11-17
[7]马智全:《戊己校尉的设立及其属吏秩次论考》,《丝绸之路》,2012年第六期,第9页
[8]王瑟: 《探寻汉代疏勒城》,社科院考古所中国考古网,2016-11-17
[9]新疆自治区考古所:《高昌故城第五次考古发掘报告》,《吐鲁番学研究》,2016-09-18
[10]鲍昱:“恭节过苏武”;郑众:“恭之节义,古今未有。”(《后汉书·卷十九·耿弇列传第九》)
[11]《新疆莎车县发现古城遗址 城内有捕狼石堆》,《光明日报》,2015-02-26 08:18
[12]新疆塔什库尔干石头城遗址考古获重大发现》,2017-02-08
[13]刘国防:《汉代乌孙赤谷城地望蠡测》,《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6年第1期
[14]林梅村:《龟兹王城古迹考》,《西域研究》2015年01期
[15]华夏经纬网:《新疆“搜救”姑墨国遗迹》,2008-08-1815:19:24
[16]林梅村:《考古学视野下的两域都护府今址研究》,《历史研究》,2013年06期
[17]曲英杰:《水经注城邑考》,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81页。
[18]《汉书.西域传》:(初,贰师将军李广利击大宛,还过杅弥,杅弥遣太子赖丹为质于龟兹。广利责电兹曰:“外国皆臣属于汉,龟兹何以得受杅弥质?”即将赖丹入至京师。昭帝乃用桑弘羊前议,以杅弥太子赖丹为校尉将军田轮台,轮台与渠犁地皆相连也。龟兹贵人姑翼谓其王曰:“赖丹本臣属吾国,今佩汉印绶来,迫吾国而田,必为害。”王即杀赖丹,而上书谢汉,汉未能征。宣帝时,长罗侯常惠使乌孙还,便宜发诸国兵,合五万人攻龟兹,责以前杀校尉赖丹。龟兹王谢曰:“乃我先王时为贵人姑翼所误,我无罪。”执姑翼诣惠,惠斩之。
[19]央广网:《[大写西域]乌垒——西域都护府驻地》,2016-12-02 14:43:00
[20]“如今古城已沦为盐渍荒漠,散乱的土坯堆被厚薄不均的红色灰烬覆盖。轮台县文管所所长张华瑞称,这些灰烬表明它是被焚毁的,当地人称轮台城为“奎玉克协海尔”,在维吾尔语中就是“灰烬中的城”(摘自央广网:《[大写西域]乌垒——西域都护府驻地》,2016-12-02 14:43:00)
五、《水经注》卷二敦薨、焉耆、墨山、注宾、楼兰等考略
原创: 杨年生 水经注探究系列 2017-12-01
大河又东,左会敦薨之水。其水出焉耆之北敦薨之山,在匈奴之西,乌孙之东。《山海经》曰:敦薨之山,敦薨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泽。出于昆仑之东北隅,实惟河源者也。
二源俱道,西源东流分为二水,左水西南流,出于焉耆之西,迳流焉耆之野,屈而东南流,注于敦薨之渚。右水东南流,又分为二,左右焉耆之国,城居四水之中,在河水之洲,治员渠城,西去乌垒四百里,南会两水,同注敦薨之浦。
东源东南流,分为二水,涧澜双引,洪湍濬发,俱东南流,迳出焉耆之东,导于危须国西。国治危须城,西去焉耆百里。又东南流,注于敦薨之数。川流所积,潭水斯涨,溢而为海。《史记》曰:焉耆近海,多鱼鸟,东北隔大山,与车师接。
敦薨之水,李正宇在《敦薨之山”、“敦薨之水”地望考——兼论“敦薨”即“敦煌”》一文中认为敦薨之水即今敦煌市的党河[1]的说法是按注文援引《山海经》“敦薨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泽”考量是成立的,因为“泑泽”即今罗布泊,而按“西流注于泑泽”从河流流向推析则敦薨之水的确是指今敦煌市的党河且诚如李氏所言此处郦道元注文所谓敦薨之山“在匈奴之西、乌孙之东”、敦薨之水“出焉耆之北”,与《山海经》“敦薨之水,西流注于泑泽”的流向明显相反[2]。当然若抛开郦氏所援引的《山海经》按注文结合谷歌地球等综合考量所谓的敦薨之水西源约相当今开都河;东源约今孔雀河;(《地图集》亦大致按此标注)。敦薨之浦、敦薨之数(当为“薮”),川流所积,潭水斯涨,溢而为海则指今博斯腾湖,即《地图集》所示的“海”。
故综合考量可知《山海经》中的“敦薨之山、敦薨之水”与《水经注》的“左会敦薨之水”、“敦薨之浦、敦薨之数(薮)、海”明显是两组不同的地望,但郦道元在此却将其混为一谈。
焉耆,焉耆是西汉西域三十六国之一,位于天山南麓和博斯腾湖西岸,西界龟兹,北连乌孙,东邻车师,南控危须和尉犁,沟通塔里木盆地和吐鲁番盆地,也是天山南北交通的要道,战略地位非常重要……从地缘政治的角度看,焉耆具有战略价值。故此,在汉匈战争中,双方在西域的争夺胜败,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对焉耆的掌控主导权上。得焉耆者,得西域;失焉耆者,失西域。如果我们将历史从汉朝延伸至魏晋时期,也可看到前梁、前秦和北魏对西域的征伐均是围绕焉耆展开的[3]。
焉耆国治员渠城,林梅村认为两汉书所言 “员渠城”或 “南河城”的地形和地貌,皆与焉耆县北大渠乡八家户村西北的俏尔墩古城的地形、地貌相符,那么员渠城当在俏尔墩古城[4]。亦有不少学者认为员渠城即今博格达沁古城,该城历时久远,经汉、南北朝、随唐而后衰落。遗址发掘的罐、瓶、盘、杯、灯、锅等陶器属北朝和隋唐遗物,铜镜、包金铁剑、金带扣和装饰品等属汉代物品、另有“开元通宝”、“大历元宝”、“建中通宝”等唐代钱币和戒指等饰品。经百度地图作方位及距离校验可知,按危须城(即林梅村考证的和硕县清水河西地古城)距离俏尔墩古城距离为22公里,明显不符合危须城“西去焉耆百里”的距离考量,而相较之下清水河西地古城距离博格达沁古城为47公里则基本符合注文“国治危须城,西去焉耆百里”的记载;此外按博格达沁古城发掘有“铜镜、包金铁剑、金带扣和装饰品等”汉代遗物且古城两侧河道纵横水网交错等特征亦大致符合“右水东南流,又分为二,左右焉耆之国,城居四水之中,在河水之洲,治员渠城”的注文描述,故本文以为员渠城即博格达沁古城。
危须城,《汉书·西域传》记载 : 危须国,“西至都护治所五百里,至焉耆百里。”文中提到危须城“西至都护治所五百里”,而 《汉书·西域传》说焉耆国都员渠城 “西南至都护治所四百里”,那么危须城在员渠城之东百里,今和硕县博斯腾湖北岸。黄文弼曾经到博斯腾湖沿岸调查汉唐时代古迹,认为危须城在今和硕县曲惠古城。然而,曲惠古城平面呈长方形,东西宽 100 米,南北长 150 米,是典型的中原汉式建筑,而危须城应为西域建筑风格的圆城。据新疆文物普查资料,危须城实际上在和硕县清水河西地古城 。该古城位于清水河农场四队南约 500米处,地处博斯腾湖北岸。该古城平面呈圆形,周长 1200 米左右,城内东北部有一较大土阜,高 10 米左右[5]。
图表 1危须城西至都护治所五百里,至焉耆百里
敦薨之水,自海西迳慰犁国。国治尉犁城,西去都护治所三百里,北去焉耆百里。其水又西出沙山铁关谷。又西南流,迳连城别注,裂以为田。桑弘羊曰:臣愚以为连城以西,可遣屯田,以威西国。即此处也。
尉犁城, 据新疆文物普查资料,尉犁城应在库尔勒市南 5公里阿瓦提村玉孜甘古城,四周现为民宅和良田,开都河从古城东面流过。该古城平面呈圆形,有内外两重城,内外两城相距 200 米,外城毁于 20 世纪 30年代。内城残墙高 2 ~ 3 米。城中心有一南北长 80 米、东西宽 40 米的黄土台基,上面有较多陶片。在古城东北角,紧靠城墙有一直径 50 米、残高 2 米的半圆形土堆。20世纪 30 年代,黄文弼来此城调查,测得城墙周长约 1012米。城内陶片以红陶为主,也有极少数灰陶,有的器表上有黄或紫红色陶衣。论者以为玉孜甘古城系唐代古城,不一定正确。②该古城平面呈圆形,当为西汉古城。《汉书·西域传》记载:尉犁国,王治尉犁城。去长安六千七百五十里。户千二百,口九千六百。尉犁候、安世候、左右将、左右都尉,击胡君各一人,译长二人,西至都护治所三百里,南与鄯善(今若羌县)、且末(今且末县)接。从年代和位置判断,匈奴日逐王时代的尉犁城必在玉孜甘古城无疑[6]。
图表 2尉梨城西至都护治所三百里
其水又屈而南,迳渠犁国西。故《史记》曰:西有大河。即斯水也。又东南流,迳渠犁国南。治渠犁城,西北去乌垒三百三十里。汉武帝通西域,屯渠犁,即此处也。南与精绝接,东北与尉犁接,又南流注于河。《山海经》曰:敦薨之水,西流注于泑泽。盖乱河流,自西南注也。河水又东,迳墨山国南,治墨山城,西至尉犁二百四十里。河水又东,注宾城南,又东迳楼兰城南而东注,盖墢田士所屯,故城禅国名耳。
渠犁城,克亚孜库勒古城在仑头城(今卓尔库特古城)东南73公里,两城之间未见其他古城,那么,克亚孜库勒古城正是我们一直寻找的汉代渠犁城。该古城平面呈圆形,直径120余米。据当地乡民反映,这座古城原有土坯垒砌的城墙.城内外均有房屋废墟,城北郊有骆驼圈,南城墙中部有宽约4-5米的豁口,不知是否为城门。渠犁城墓地在古城东北2公里,喀尔曲尕乡穷买里村北40公里,今称“刻坦阔坦墓地”。该墓地分布木棺墓和土坯墓两种古墓,墓中出土汉代丝绸,墓地附近还有三处土坯房废墟[7]。
墨山城,斯坦因认为营盘古城应是《水经注》记载的“注宾城”[8]。但从该城的形制为圆形考量,则该城应为西域土著古国所筑;营盘古城曾出土了不少汉遗(瑞典人斯文赫定、俄国人柯兹洛夫和英国人斯坦因在这里挖掘了汉木简、佉卢文木简以及其他文字合璧的木简以及汉文钱币等物);但按注文“河水又东,迳墨山国南,治墨山城,西至尉犁二百四十里。”结合谷歌地图方位校验及考古等综合考量本文以为“营盘古城”当为墨山国治墨山城。
图表 3营盘古城谷歌地球鸟瞰图
图表 4营盘古城与河水(此处指孔雀河)、尉犁城(阿瓦提村玉孜甘古城)的谷歌地球鸟瞰图
注宾城,吕厚远等人认为,根据墙体年代和初步发现的文物类型及地理位置,罗布泊小河墓地以西6.3公里处新发现的古城(汉晋四号遗址),很可能是历史上神秘的注宾城[9]。但这一观点的最大问题在于该城明显位于河水(古人以为是黄河,今实为孔雀河)南,不符合注文“河水又东,(迳)注宾城南”方位描述。故笔者对此说存疑。
2017年初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人员在孔雀河下游北岸发现了一座年代处于东汉至魏晋时期的古城,这座古城西距古墓沟墓地27公里,东南距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发现的楼兰古城57.5公里。由于古城地处荒漠,附近没有村落,考古人员依据自然地名将其命名为咸水泉古城。该古城修筑在一片黄土台地上,由于罗布泊区域常年不停地吹东北风,古城被风蚀得仅剩下部分断断续续的墙体。考古人员在对古城进行复原后发现,咸水泉古城呈圆形,直径达300米,墙体宽2.2米至2.7米,残存最高处达2.5米。经过碳14测定,咸水泉古城的年代在东汉至魏晋时期,距今1790年左右。此外考古专家还在古城及周围墓葬发现了青铜箭镞、五铢钱、石磨盘、陶片、弓箭等遗物[10]。
经谷歌地球作系统的方位校验,颇疑咸水泉古城即为注宾城。因该城位于孔雀河下游北岸符合“河水又东,注宾城南”的方位校验,同时该城位于墨山城(按营盘古城)与斯文·赫定发现的楼兰古城中间。如下图所示:
图表 5楼兰古城、营盘古城等谷歌地球鸟瞰图
楼兰城,故址位于新疆塔里木盆地罗布泊西北岸。1900年3月瑞典人斯文·赫定,根据当地出土的佉卢文简牍“kroraina”一词推证此地为楼兰。但是,1914年王国维在考释斯坦因第二次所获汉文木简和橘瑞超所获李柏文书时发现,一件简文“今奉台使来西, 月二日到此”中的“此”被圈去,同时旁注“海头”二字,另一件则直书“月二日来到海头”,因此认定该楼兰遗址非古楼兰城,它的名字叫海头。由此又产生了李柏文书出土地点的问题,森鹿三对文书的出土地点提出异议,撰《李柏文书的出土地》进行论证。目前,李柏文书发现于LK古城说已基本被否定,比较一致的观点是发现于楼兰古城[11]。故楼兰古城究竟何处学界迄今亦聚讼不已。但按注文“河水又东,迳墨山国南,治墨山城,西至尉犁二百四十里。河水又东,注宾城南,又东迳楼兰城南而东注,盖墢田士所屯,故城禅国名耳。”依据上述墨山城(营盘古城)、注宾城(咸水泉古城)的考证次序本文认为此处注文所谓的楼兰城即斯文·赫定发现的楼兰古城。此外森鹿三在《西域出土的文书》一文中以为“在西域长史之下.除了督邮和卒吏外。还有仓曹、奏曹、兵曹和掌管文书工作的官吏。此外,从文书中我们还可得知,当时的楼兰还有灌溉活动”的论述;也从侧面佐证了注文“盖墢田士所屯”的记载。
河水又东,注于泑泽,即《经》所谓蒲昌海也。水积鄯善之东北,龙城之西南。龙城故姜赖之虚,胡之大国也。蒲昌海溢,烫覆其国,城基尚存而至大,晨发西门,暮达东门。浍其崖岸,余溜风吹,稍咸龙形,西面向海,因名龙城。地广千里,皆为盐而刚坚也。行人所迳,畜产皆布毡卧之。掘发其下,有大盐,方如巨枕,以次相累,类雾起云浮,寡见星日,少禽,多鬼怪。西接鄯善,东连三沙,为海之北隘矣。故蒲昌亦有盐泽之称也。《山海经》曰:不周之山,北望诸毗之山,临彼岳崇之山,东望泑泽,河水之所潜也。其源浑浑泡泡者也。东去玉门阳关一千三百里,广袤三百里。其水澄渟,冬夏不减。其中洄湍电转,为隐沦之脉,当其澴流之上,飞禽奋翮于霄中者,无不坠于渊波矣。即河水之所潜而出于积石也。
泑泽、蒲昌海即今罗布泊。从上述注文援引《山海经》曰“不周之山,北望诸毗之山,临彼岳崇之山,东望泑泽,河水之所潜也”可知因《山海经》误认罗布泊为黄河源,故此之后《史记》、《汉书》、《水经注》等典籍皆符会其说;直到两千多年后,阿尔达1782年探查黄河源亲临罗布泊,才使真相大白[12]。
据樊自立等考证魏晋(公元4~5世纪)及其以前,塔里木河先汇入孔雀河,然后从北面注入罗布泊,《汉书·西域传》称其为“盐泽”,“广袤三百里,其水停居,冬夏不增减””,其范围大体相当于湖盆最外一圈由不同盐壳形成的环束线,面积达5350km2……..公元330—400年楼兰国逐渐衰亡时期,孔雀河是从铁门堡分出的依列克河与塔里木河交汇,从南面先入喀拉和顺,再入罗布泊;要比由孔雀河直入罗布泊形成的湖面小[13]。
[1]李正宇:《敦薨之山”、“敦薨之水”地望考——兼论“敦薨”即“敦煌”》,《敦煌研究》2011年3期
[2]李正宇:《敦薨之山”、“敦薨之水”地望考——兼论“敦薨”即“敦煌”》,《敦煌研究》2011年3期
[3]陈跃:《汉匈关系视野下的汉朝经略焉耆》,《昆明学院学报》,2016年第1期,页21~26
[4]林梅村李军:《乌禅幕东迁天山考——兼论公元前2~1世纪匈奴在西域的遗迹》,《西域研究》2012年第 4 期
[5]林梅村李军:《乌禅幕东迁天山考——兼论公元前2~1世纪匈奴在西域的遗迹》,《西域研究》2012年第 4 期
[6]林梅村李军:《乌禅幕东迁天山考——兼论公元前2~1世纪匈奴在西域的遗迹》,《西域研究》2012年第 4 期
[7]林梅村:《考古学视野下的两域都护府今址研究》,《历史研究》,2013年06期
[8]《斯坦因西域考古记》向达译,上海书局,1987年
[9]《罗布泊发现神秘新古城遗址规模仅次于楼兰(图)》,新华网,2010年月8日
[10]央广网罗布泊3月30日消息:《新疆罗布泊考古发现汉晋古城》
[11]肖小勇:《楼兰鄯善考古研究综述》,《西域研究》,2006年第4期,第89页
[12]l (俄)普尔热瓦尔斯基著,黄健民译.走向罗布泊.鸟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页116一158
[13]樊自立.塔里木盆地绿洲形成与演变.地理学报,1993,48(5):421-427
六、《水经注》卷二积石之山、析支河曲、河厉等考略
原创: 杨年生 水经注探究系列 2017-12-23
△又东入塞,过敦煌、酒泉、张掖郡南。
河自蒲昌,有隐沦之证,并间关入塞之始,自此《经》当求实致也。河水重源,又发于西塞之外,出于积石之山。《山海经》曰:积石之山,其下有石门,河水冒以西南流。是山也,万物无不有。《禹贡》所谓导河自积石也。山在西羌之中,烧当所居也。延熹二年,西羌烧当犯塞,护羌校尉段颎讨之,追出塞,至积石山,斩首而还。司马彪曰:西羌者,自析支以西滨于河首,左右居也。
积石之山,《地图集》所示亦大致如今青海省阿尼玛卿山。但赵逵夫在《积石与大禹导河事迹再考》一文中认为:“根据当时的生产工具及道路交通等基础条件,无论是治河还是进行考察,也都不可能远至今青海之地。所以,《禹贡》所言“ 导河积石”的“积石”,应指今临夏的积石山[1]。
河水屈而东北流,迳析支之地,是为河曲矣。应劭曰:《禹贡》析支,属雍州,在河关之西。东去河关千余里,羌人所居,谓之河曲羌也。东北历敦煌、酒泉、张掖南。应劭《地理风俗记》曰:敦煌酒泉,其水若酒味故也。张掖,言张国臂掖以威羌狄。《说文》曰:郡制:天子地方千里,分为百县,县有四郡。故《春秋传》曰:上大夫县,下大夫郡。至秦始置三十六郡以监县矣。从邑,君声。《释名》曰:郡,群也,人所群聚也。黄义仲《十三州记》曰:郡之言君也,改公侯之封而言君者,至尊也。郡守专权,君臣之礼弥崇。今郡字君在其左,邑在其右,君为元首,邑以载民,故取名于君,谓之郡。《汉官》曰:秦用李斯议,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凡郡:或以列国,陈、鲁、齐、吴是也。或以旧邑,长沙、丹阳是也。或以山陵,太山、山阳是也。或以川原,西河、河东是也。或以所出,金城,城下得金,酒泉,泉味如酒,豫章,樟树生庭,雁门,雁之所育,是也。或以号令,禹合诸侯,大计东冶之山,因名会稽,是也。河迳其南,而缠络远矣。河水自河曲又东,迳西海郡南,汉平帝时,王莽秉政,欲耀威德,以服远方,讽羌献西海之地,置西海郡,而筑五县焉。周海,亭燧相望。莽篡政纷乱,郡亦弃废。
析支河曲:日本藏学者佐藤长将黄河自扎陵、鄂陵两湖到兰州这一“S ”形流程分为四段,即两湖至唐克为第一段,唐克至曲沟(龙羊峡附近)为第二、三段,曲沟至兰州为第四段,而他认为:“析支河曲在黄河第三段,即兴海县的唐乃亥至共和县的曲沟间地区[2]”;当地学者张庆友实地踏探后认为:“析支河曲之具体方位在东径101度至102度10分,北纬33度20分至34度30分之间,即今青海门堂至河南蒙旗县泽曲河一带广大蒙藏地区(它包括今久治、阿坝、若尔 盖、玛曲、碌曲、夏河、河南、泽库等县)[3]。若按注文“河水屈而东北流,迳析支之地,是为河曲矣”的方位描述结合百度地图作方位校验,本文以为析支河曲的范围大致为兴海县的唐乃亥至龙羊峡北端,此段黄河符合“河水屈而东北流,迳析支之地,是为河曲矣”的注文描述,且之后的流向又符合“河水自河曲又东,迳西海郡南”,故佐藤氏所论是大致正确的。
西海郡,1944年考古工作人员在海晏县所处的青海湖东北金银滩上发现了一个呈三角形的古城遗址以后又在城内掘出一座“西海郡虎符”石匾和上有“西海安定元兴元年作当”铭文的瓦当,从虎符石匾基座正面的阴刻铭文“西海郡始建国工河南”可以证明这座城堡便是西汉和新莽时期西海郡郡址龙夷城遗址。1958年7月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志敏副研究员曾到这里实地考察,城址保存的比较完整,城东西长650米,南北宽60米,城墙残高4米,四门尚能隐约可见,在城内采集到了西汉和新莽时期的五株、货布、货泉、大泉五十等钱币和陶范等[4]。
图表 1析支河曲与西海郡
河水又东迳允川而历大榆、小榆谷北,羌迷唐钟存所居也。永元五年,贯友代聂尚为护羌校尉,攻迷唐,斩获八百余级,收其熟麦数万斛,于逢留河上筑城以盛麦,且作大航于河峡,作桥渡兵,迷唐遂远依河曲。永元九年,迷唐复与钟存东寇而还。十年,竭者王信、耿谭西击迷唐,降之,诏听还大小榆谷。迷唐以汉造河桥,兵来无时,故地不可居,复叛居河曲,与羌为雠,种人与官兵击之允川,去迷唐数十里营止,遣轻兵挑战,因引还,迷唐追之,至营,因战,迷唐败走,于是西海及大、小榆谷无复聚落。隃糜相曹凤上言:建武以来,西戎数犯法,常从烧当种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又近塞内,与诸种相傍,南得钟存,以广其众。北阻大河,因以为固,又有西海鱼监之利,缘山滨河以广田畜,故能疆大,常雄诸种。今党援沮坏,亲属离叛,其余胜兵不过数百,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规固二榆,广设屯田,隔塞羌胡交关之路,殖谷富边,省输转之役。上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遂开屯田二十七部。列屯夹河,与建威相首尾。后羌反,遂能。按段国《沙州记》:吐谷浑于河上作桥,谓之河厉。长一百五十步,两岸累石作基陛,节节相次,大木从横,更相镇压。两边俱平,相去三丈,并大材,以板横次之,施钧栏,甚严饰;桥在清水川东也。
大、小榆谷,刘满在《西北黄河古渡考(一)》一文中按《后汉书·邓训传》李贤注说:大、小榆谷者,“两谷名也”认为:大、小榆谷作为地域名,指的是贵南县的西北地区,即茫拉河、沙沟(河) 两河河谷及其与黄河交会的沿河地区;作为“两谷名”,指的是今贵南县境的茫拉河河谷和沙沟(河)河谷。 从流程和流域面积来看,大榆谷当为流程较长、流域面积较大的茫拉河,小榆谷当为沙沟河[5]。
河厉,刘满以为吐谷浑在大、小榆谷北、贯友修建河桥的地方,即今龙羊峡大坝之西的西上峡口上,也建了一座桥,名为河厉。据《水经注》记载…….这是一座完全用木料搭建的悬臂式木梁桥。 桥身是用粗大的园木“节节相次”,互相镇压、叠架而成的。我国黄河上的古桥大多数为浮桥,而用木材为梁,架构河桥,尚属首次,这是黄河桥梁史上的一大创举。从《水经注》所记情况来看,河厉的桥身与今甘肃榆中县兴隆山的云龙桥、渭源县清源镇渭河上的灞陵桥相类似,不同的是这两座桥上建有廊,是廊桥,而河厉的桥面上是没有廊的。另外,这两座桥的桥面是弧形的,而河厉的桥面的两边是平的[6]。
[1]赵逵夫:《积石与大禹导河事迹再考》,《兰州学刊》 2012年第4期,第5页
[2]佐藤长:《唐代黄河上游诸城塞一关于河西九曲之地》,梁今知译,, 青海博物馆铅印本。
[3]张庆友:《析支河曲之地望考略》,《青海社会科学》,1991第1期,第109-110页
[4]安志敏:《青海古代文化》,《考古》,1959年第7期。
[5]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一)》,《敦煌学辑刊》,2005年第1期,第130页。
[6]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一)》,《敦煌学辑刊》,2005年第1期,第13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