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姐（二）

姐姐比我大七岁，她上山下乡的时候我才11岁。

我们单位的工厂与家属区有几公里的路程，所以每天中午的午饭父母是没有时间做的，他们12点下班，回到家里12点15分，12点45分就得往厂里赶，所以每一家的午饭都是孩子做的，特别是家里的老大，所以姐姐下乡以后，家里做饭的接力棒就交到我的手中。

姐姐上山下乡以前，就开始培养我做饭，有的时候会用一点小诱惑来诱导和鼓励我，比如让我今天好好做饭，会奖励一块水果糖，明天好好做饭奖励一点水果。有一次，姐姐中午对我说，今天下午放学后早点做饭，晚上带你到陕重厂看电影（我们的邻厂）。那个时候看一场电影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吃完晚饭，姐姐领着我和妹妹，穿过楼后那条小河，去到陕重厂家属区看电影，我记得看的是《英雄儿女》，一部抗美援朝的电影，十分感人，后来我又无数遍的看了这部电影。看完电影回来的时候，妹妹睡着了，姐姐就背着妹妹，我跟在姐姐身后，过河的时候，姐姐左手托着妹妹的屁股，右手领着我，怕我掉进河里——那些日子真得挺让我难忘。现在想想，有个姐姐真幸福！

姐姐下乡后，第一次种红薯，第一次担水，稚嫩的肩上挑着一根扁担两桶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在场的许多同学都“哈哈”的大笑，说姐姐像电影《朝阳沟》里的银环不会担水。其实很多同学不知道，我们单位住的都是楼房，每家用的都是自来水，根本不用水桶挑水，从小到大就没有摸过扁担，哪里会挑水呢。很多学生家住在城市里，住得都是平房，用水都是在巷子里集中供水，必须得将水用桶担回家。姐姐第一次挑水，走在凸凹不平的农田里，跌跌绊绊，一不小心摔了跤，两桶水全都撒掉了。那个时候，如果父母看到的话，会有多么的心疼！

姐姐说，她第一次翻稻田，很多同学们都翻出了泥鳅，有的翻出了莲菜，她一铁锹下去，一下翻出了三条小蛇，还好，三条小蛇正在冬眠中，还没有醒来。

姐姐所在的农队共有63个人，其中有11位男生，这些十八九岁的男生十分调皮。姐姐刚下乡大概一个月左右，有一天早上，她们出工时走到一个小桥上，往下一看，嘿，这些男生把桥下的小水沟两边用泥土堵起来，一起在那里摸鱼。队长恰巧路过这里，冲着这些男生一阵狂吼，把所有抓着的鱼，还有青蛙全部没收了。那个时候的领导，做事情比较公正，他把没收的“战利品”全部交到灶上。当天中午，她们所有知青伙食大改善，鱼和青蛙成了他们口中的美味佳肴。

姐姐同房间有位同学，有一次吃饭时，碗里发现一只青蛙，吓的又哭又叫，姐姐看着也很害怕，一个叫张秋英的女同学胆子大，对那个女同学说：“姐姐不怕，田鸡营养丰富，很好吃呢，你不吃我就吃了”。

1973年的夏天，是姐姐插队的第一次麦收，周日不能休假，所以不能回家。姐姐打电话给我父亲，父亲星期天6点钟就骑自行车从家出发，骑行了一个多小时，赶在姐姐上工之前，给姐姐送来了很多好吃的和生活用品。姐姐说，记忆最深的就是爸爸给她带来的油炸花生米，在那个时候，花生米可是非常稀有的，对每一个家庭来说，那可是奢侈品啊！爸爸走后，姐姐把花生米分给同宿舍的同学们吃，她们开始还以为是豆豆糖呢，一看是油炸花生米都大吃一惊：“花生米啊”！可见那个年代生活还是很艰苦的。

她们都很羡慕姐姐，因为姐姐有个特别疼爱她的父亲。可惜父亲不在了，如果父亲还健在，逢年过节全家能够再在一起谈论这些往事，那该有多好啊！每次和姐姐说起父亲的时候，心里总是酸酸的，因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所留下的只是对父亲的回忆和怀念。

姐姐插队的地方在西安北边的渭河边，小麦成熟的比较早，每年六月初就开始收割麦子。姐姐所在的班共有11位成员，有两位是男生。割麦子时，每个作业班一垅地，全班人员一字排开收割。姐姐个子虽小，但和班里另一个叫钱霞萍的同学割得最快，她们俩总是遥遥领先，把其他人拉下很远。姐姐的心里很是得意，觉得自己还是挺能干的，虽然个子不高，但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在收割麦子的过程，姐姐还学会了走镰，就是不用一手抓麦子，一手用镰刀，而是右手用镰刀直接抡。麦收一结束，紧跟着就是插秧苗。插秧很累，但是对于这些过惯城市生活的学生们来讲也很有趣。插秧苗的时候，送秧苗的知青先把秧苗运到水渠边，将秧苗扔到水渠里，秧苗顺着渠水就流到了田里，操作起来非常方便，她们觉得这十分有趣。

姐姐那个班所插秧苗的位置，因为靠近渭河边，是沙土地水浸泡沉淀过的，田里的地就比较硬，所以插秧时就一手拿秧苗一手拿个小棍子，先用棍子插一下，然后再把秧苗插下去。插秧的同时，还要抽时间去打场碾麦子，每天都很辛苦和劳累。那个时候的人都很淳朴，做饭的厨师很心疼她们这些来自城市的娃娃，总是换着花样的为她们改善伙食，有时会用新磨的麦面给她们炸油条，每人五根。新麦炸的油条可是筋道，吃起来还挺费劲的，油条撕都撕不开，可是吃来却那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