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教师的忏悔
一个教师的忏悔
□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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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我初中毕业，考上了师范学校，三年中师毕业，我分配到市区西边城乡结合部的一所小学做老师，我的妻子王东凤，就是城西郊那个村子里的人。王东凤是家里的独生女，我的岳父还在村里担任村干部，家里盖起了一大片好几十间住房，大多租出去了，家庭生活条件还是比较好的；王东凤比我小一岁，卫校毕业，在县一所乡镇卫生院做护士，有正式的编制。我也是到了小学任教后，学校里的老教师看我人长的精神、又有正式编制，觉得我条件和王东凤差不多，将我介绍给王东凤的。
我清楚地记得我和王东凤见面时的场景，那是1998年春节后新学期开学不久，我们在学校老教师的家里见了面，王东凤个子高高的，人长得瘦瘦的，穿着一身粉色羽绒服，面容姣好，很文静，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王东凤看到我时很羞涩，双手不停地相互交叉着，头一直低低的，双眼望着地面，不好意思抬头看我，那模样，让人看了真的是心生爱怜之情。那时的我们，年龄都很小啊，见过面了，也就觉得是在谈恋爱了，就这么相互来往了，在那满大街飘响着“相约九八”的歌曲声中，我和王东凤越来越熟悉，慢慢地变得无话不谈，我们越来越认可对方，越来越喜欢对方。王东凤的父母对我们俩的恋爱也是十分认可的，至于我的父母，还生活在县北乡的乡下，见我找了王东凤这个“城里的姑娘”，自然也十分乐意。恋爱一年多，1999年国庆节，我们举行了婚礼，那一年，我22周岁，王东凤21周岁，我们都还很年轻。
虽然结婚了，我们的感情看起来也十分好，但是我的内心却一直忐忑不安，备受煎熬。王东凤对我越好，我越是心里不安，因为我和我的父母家人对王东凤隐瞒了一件无法说出口的事情。什么事情呢？兄弟，我说开了，你肯定很惊讶。我在上中师的时候，曾经和我们学校门口一家餐馆的名叫小红的女服务员好过，大概是1996年，我19岁，上中师二年级，小红才18岁，家里穷，初中没上完就出来打工了。我常去那家餐馆吃饭，就和小红认识了，小红人长得很漂亮，没事我会去找她聊聊天，慢慢地，我们就像男女朋友一样了。那时年轻啊，不知死活，和小红发生了关系，过了一段时间，小红竟然怀孕了。我和她都是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谁都不敢讲，就这么拖着。到了96年底，我已经是中师三年级，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此时小红肚子已经很大了，没办法，我只有回家找父母求救。我爸爸妈妈都是乡下人，听说此事，简直不敢相信。一直引以为骄傲的二儿子竟然把人家女孩的肚子搞大了！那个年代人还比较保守，爸爸妈妈怕这样的事情影响我的前途，但是小红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足月了，没办法流产，所以实在是无奈，父母将小红安排在另一个乡镇的远房亲戚家待产。1997年春节前，小红在乡镇卫生院生下了一个男孩，也就是我的儿子。孩子刚满月不久，春节后，小红从我的父母处感受到他们不愿意接纳她，加上善良的她也不愿意影响我的学业与前途，她留下一封书信，就这么不辞而别了。我忏悔！年轻的我很荒唐，是我伤害了小红，我对不起我的儿子。今很后悔，却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这个孩子在父母的安排下，户口上在了我的大哥大嫂名下，成为了大哥大嫂的二儿子，而我，也就成了孩子的“二叔”。
1997年我毕业了，进入城西的小学做了教师，年轻的我很快就把这些烦扰抛之一边，和王东凤认识后又陷入热恋，直到1999年我们举办了婚礼成为了夫妻，我们的婚房也就在王东凤家里。我的这件婚前荒唐事，就成了我的心结，我们一起下乡时，我的这个儿子喊我二叔，我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面色变得很差，妻子王东凤虽然感到奇怪，但她哪能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啊？就这么过了大半年，王东凤有了身孕，她对我很依赖，对我很好，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安，终于在一次酒后我向王东凤和盘托出了这件事情。
如同晴天霹雳，王东凤怎么能受得了？她每天晚上坐在床上以泪洗面，白天拖着大肚子面对她爸爸妈妈时还要强颜欢笑；我很后悔，但是说出来了，心里倒是好受了些，每天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妻子。终于，妻子想通了，对我说：“这毕竟是结婚前的事，我不再计较了，现在我们的孩子也要出生了，我就希望你以后能对我和我们的孩子好好的。”我激动地搂抱着王东凤，久久不愿松开。
2001年春，我和王东凤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我们夫妻俩、我的岳父岳母和我的父母都别提有多高兴了，岳父岳母还年轻，他们全心全力地帮我们带孩子，妻子王东凤也是一边工作，一边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我一个大男人插不上手，在学校里专心工作教学，因为年轻，因为肯干，深得校领导和老教师们的认可与喜爱。2003年，我已经被提拔做了学校的德育处副主任兼大队辅导员，我的前途似乎一片光明。我和王东凤的感情很融洽，王东凤是护士，很会照顾人，把我的生活起居安排得妥妥帖帖，还把我那在乡下的大儿子接了过来，安排进了小学读一年级。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有感激，只能对王东凤更好啊！2007年前后，岳父利用手中的一点点有利的权利条件，为我和王东凤搞来了生育二胎的准生证，他可从不知道，在家里上学的我的“侄儿”是我的大儿子。就这样，2009年，我们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岳父家房子拆迁，拿了四套房子还有一大笔钱，不给女儿给谁呢？我们夫妻都是正式工作，收入越来越高；我们有两个儿子，岳父岳母帮我们精心带着。你说，我这样的男人，才刚过30岁，妻子温柔贤惠，算起来有三个儿子，工作家庭都很好，是不是应该很知足很珍惜？可是，我这个混蛋，我亲手毁了我的人生，更毁了王东凤的幸福！
我是从农村考上城里中师的，农村男人什么都好，但是有一点不好，都有些大男子主义。我也是这样，我和王东凤结婚久了，我的随心所欲大男子主义的毛病就显露出来了，尤其是在朋友交往上，很有“男人气概”，出手大方，很讲哥们义气。妻子经常劝告我，但是我哪里听得进？“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是我常说的话。从2009年开始，我结交了好些个狐朋狗友，经常在一起喝酒、抽烟、唱歌、打麻将，倒也逍遥自在。妻子不高兴，经常唠叨，我对他没有好脸色。渐渐地，我手上的钱不够花了，找妻子要，妻子自然是不愿给，我们因此没少吵架。后来，我和这些朋友们越赌越频繁，越赌越大，钱不够，他们就帮我张罗着借钱，就这么在外面鬼混，结果越借越多，债越滚越大，直到天文数字。我几乎借遍学校所有同事的钱，后来大家知道我的德性，都不肯再借钱给我了；我回家和妻子吵架要钱要卖房子，妻子自然不会答应，其实就是把房子都卖了，我也无法还上利滚利近千万的高利贷啊！加上我还一心要赌，想翻本，那更是万劫不复！
追债的人使用的手段是无所不及的。学校，我是去不了了，我只能离了职，同事都知道我逃债失踪了；家，更是回不去了，岳父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但是岳父有五个兄弟，有八九个侄子，他们早在2015年就押着我和王东凤办了离婚手续，将我撵了出去。好在，岳父家的家族大，各方面还有些影响力，追债的不敢招惹，王东凤和我们两个儿子才过上安稳的生活。
我从那以后，就失踪了，也就相当于死了。我回不去淮安了，甚至回不去江苏了，追债的只要找到我，我必死无疑。家里所有人，我都不能联系，当然也联系不上了，我只能流浪在外，还得隐姓埋名，随便打点零工，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向王东凤忏悔，我罪有应得啊！
作者简介：吴波，男，1979年5月生，江苏淮安人，中学政治教师，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清江浦区作家协会理事。教学工作之余，热爱文字写作，2005年起在报刊发表文章，已约千篇逾两百万字，数十篇文章收录进各级各类书集，逾百次在市级以上征文中获奖。2017年9月，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由团结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2020年10月文集《清江浦家常饮食记》出版。